010 心性
柯岳的状态看上去不怎么好。
不，说状态不好都是轻的了。
“能治好吗？”林九握紧了手指。
“能治好……”江隼现在已经接手了柯岳的情况，“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让他握笔那只手的手指恢复到原本的灵活程度并不是难事，就怕他会有 ptsd。”
“如果他没有 ptsd 的话，那就证明他可以痊愈了？”林九询问。
“不，重点不是他右手的伤势，而是辐射。”江隼拧紧眉，“现在那种辐射的污染如何解决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江隼检查着柯岳的身体。
“他的身体发生了很严重的病变。”江隼那是越检查越心惊，一方面天性的薄凉让他有种蠢蠢欲动将柯岳解剖做研究材料的冲动，另一方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对林九明目张胆的偏爱，则是在想着如何作为一个医者把病人从彼岸拉回，“尤其是大脑区域。”
医疗设备的屏幕上显示着林九看不懂的信息。
江隼的视线紧盯着那里：“很难描述他的身上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我甚至都不能保证让他醒来。”
林九作为目前柯岳唯一能够陪在他身边的亲友，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敢给江隼施加太多的压力：“尽力而为。”
江隼颔首。
光脑的联络被切断。
柯岳的病床被推入了手术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对于林九来说，这还是挺漫长的一段时光。
漫长到谢川川都醒来了两次。
谢家的其他人过来，一方面想要继承谢议员的基业，一方面却不打算抚养谢川川。
林九的程序里没有处理这方面情况的代码，这时候江隼又不在，她又没人可以帮忙，所以着实体会了一把焦头烂额的感觉。
虽然她本来就够焦头烂额了。
“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熟悉的声音将众人的视线转移。
看到洛博那张脸的时候，众人都是惊了一下。
“没有因为他的事情连坐你们，就够给你们面子了，现在还踢皮球一样丢人——这样给我找麻烦，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洛博冷着一张脸冰冷地吐字，他的话让众人都噤若寒蝉。
上将头衔和元帅之子的身份，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他是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杀出来的将帅。
当他用不赞同的眼神注视着另外的人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从他的注视下撑过半分钟。
更不用说这些被利益驱使的人选了。
他们把生怕自己被波及，都是找了借口脚底抹油溜走，最终现场只留下了林九一人。
洛博的视线转移到林九身上，神色缓和不少。
林九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感受到现场的气氛：“谢谢洛博。”
被直呼其名感恩的感觉，老实说有些奇怪，但洛博不是那种会直接指出这点的人，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没事。”
他说：“总不能让受害者的孩子继续成为受害者。”
他问：“谢川川的情况怎么样了？”
林九转身要带他去找无菌室里的谢川川：“他很好。林九没有把肮脏事暴露给他，他现在可能正在房里看童话书。”
洛博叫住林九：“……不用了，得知他情况不错，我就放心了。”
“那你这次来是？”
“黑洞组织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洛博说道，“谢氏夫妇只是一个开始。还有很多情况，我们没有调查出来。”
“……你找林九也没用。”林九摇了摇头，“林九知道的并不多。少有的知道的，也已经全部告诉洛博你了。”
洛博是知道这点的。
他也知道一些事情需要由他这样的专门人士去处理。
不过在此之前——
“我希望你能担当谢川川的监护人。”洛博单刀直入。
林九怔了一下：“为什么？”
倒不是她不乐意，她也没有说这种事情不重要的意思，只是，洛博这种身份地位的人，百忙之中抽空来找他，就为了这事？
洛博思考着要如何跟林九分析。
他最终选择长话短说：“从犯人的角度出发，谢氏夫妇被顶替了，他们可以干掉谢川川避免后患，但是，他们将谢川川这个麻烦留了下来，我想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理由。”
林九陷入了思考。
洛博也不奢求自己这一句话能够让林九改变主意，只是定定地看着林九，希望林九能够答应，如果不答应的话……他也没办法。
但好在林九最终选择了答应。
“林九会照顾好这个孩子的。”林九说道，“但林九同意了，不代表川川同意。林九还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有关于这点，洛博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他看了看时间，说接下来的事情就委托给林九，然后转身离去。
仿佛他来这一趟，仅仅就是为了嘱托林九。
不过林九也并不在意。
她回去之后和谢川川商议，因为对于谢川川来说，林九就是把他从地狱里拯救出来的骑士，所以他稍加思索之后，就答应下了。
而好消息似乎总是接踵而至的。
那边忙碌了许久的江隼也发来消息，说柯岳已经苏醒过来了。
林九几乎没等江隼说完话就往外冲。
房门敞开着。
病床上，柯岳的脑袋缠绕着绷带，手已经完全恢复，他背对着林九，似乎在跟江隼说着什么。
林九的脚步放缓。
江隼注意到了门口的林九，神色却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林九没有察觉。
直到她听到柯岳用一种之前绝对不会使用的语气说话：“医生哥哥，她是谁呀？”
林九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江隼眼疾手快想要扶住林九，但是在这之前，林九便已经站稳了身体。
林九掐住门的手在用力，她皱着眉头，叫了一声江隼的名字。
江隼对柯岳说了什么，把林九带到病房外的走廊去。
“如你所见。”江隼无奈开口，“他虽然清醒过来了，但是记忆回到了幼年时期。”
“我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会维持多久，但是，很有可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江隼神色抱歉：“我没能让他完完整整地回来，实在是对不住你。”
“没关系的。他能醒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林九反过来安慰江隼，“何况你没必要对我致歉，林九充其量只是柯岳的朋友而已。”
“但是柯岳现在这种情况……”林九的手掐住了她自己的眉心，“林九也很难说到底该怎么办。”
江隼问道：“考虑把他送回柯家吗。”
林九皱起了眉头：“林九不赞同。柯家还有一个柯亿，很难保他不会对现在的柯岳做什么。”
之前成人心智的柯岳被柯亿哄得团团转，换成幼年心智的柯岳……就更不用说了。
江隼想了想，也是。
“那就得委托你照顾他了。”江隼说道。
“？”
看着林九的脸上染上茫然的色彩，江隼哭笑不得：“发生了一些事，洛博那里需要我，我没办法继续留在你身边了。”
“不，林九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忽然多了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林九很惊讶。”
“两个？”江隼捕捉到了关键词。
林九默默点头：“一个幼儿心智的柯岳，一个身心都是孩子的谢川川。”
“……谢川川怎么让你来照顾了？”因为忙着做手术，江隼还真不知道谢川川那边发生的事情，所以听到林九的话，还有些惊讶。
林九长话短说跟他提了一嘴。
江隼表示明白。
“你这种情况……需要我再给你几个机器人保姆吗？”江隼是真心地征求林九的意见。
“他们这情况，也不是请保姆能够解决的。”林九选择摇了摇头，“所以林九打算自己处理。”
也就是忙碌一点儿。
她想，谢川川和柯岳都属于比较听话的类型，应该是不会给她惹太多麻烦。
江隼拗不过林九，便同意了林九的做法。
而柯岳睁着眼睛看着江隼把林九带了回来。
“医生哥哥，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个姐姐是谁呢。”柯岳扯了扯江隼的衣袖，好奇的眼睛落在林九的身上。
老实说，林九真不习惯柯岳这语气。
但她知道柯岳现在的状况，所以放柔了声音，说自己是柯岳的朋友。
她还想告诉柯岳他现在的状况，所以她向江隼寻求意见，江隼同意了之后，林九便在柯岳的身边坐下来。
林九把柯岳的情况讲给柯岳听。
柯岳懵懂道：“也就是说，现在是十年后？我已经十九岁了？”
林九点了点头。
“我都不记得……”柯岳眨巴眼睛，“但是，我很高兴。”
他弯着眼睛：“我成为了很厉害的大人，能画超棒的画，还能够用画救人!爸爸和哥哥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因为柯岳自己也很骄傲。
但是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柯岳也想到了什么，所以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色彩。
“对了，我怎么没有看到我的爸爸和哥哥？他们、他们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柯岳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担心。
江隼看了一眼林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