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昨日,上弦月两名天玑和四名天权全部阵亡,一名天璇重伤,还有三名我们的人,也死在了现场。”
温序听着探子回报,微微侧头将炉子上茶壶拿下,冲洗着白玉盏,“上弦月一共就两个天璇,四个天玑,十六个天权,这回上弦月一半的力量都要没了。”
风止行望着桌边的绿绮琴,月淮洲今天早上就将其送了过来。
原来她安的是这个心思,让上弦月和若水争斗,最后渔翁得利,不过这做的是不是有些明显,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若水,反而又不像若水做的。
“这月小姐出手如此狠辣吗?”温序打开木檀茶盒,用木夹夹出一些茶叶,放到盏中,“幸亏我没有惹到她哦,我昨日应该还算是配合吧,就是出手把她那便宜弟弟弄伤了,不过她那个弟弟,居然一点手都不还。”
风止行观察着他斯文的动作,温序每到心情不错的时候,就会搞搞这些繁琐的东西,但他其实不喜欢这些东西,只是想找些事情做。
风止行也懒得去管,“这笔帐,可能要算在若水身上了。”
“反正若水又不是我的,在我接手之前,正好清清若水中的余孽。”温序将热水倒入盏中,“不过月遮和上弦月有什么仇,什么恨啊。我看这情报上,上弦月死状都挺惨烈的。两名天玑被虐杀,在致命伤之前被捅了数十刀,剩下的四名天权一击毙命。”
“是两个人出手,除了月遮以外,还有一个人,实力也很强。皇兄的三名若水的人是我们杀的,作为和月遮的交易筹码,没想到她用在了这上。”
风止行想着月遮昨日见到皇帝时候的神态,这仇是不小,他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茶香。
“你的茶泡好了吗?”风止行懒散地抬起眼皮,伸手,拿走他精心泡过的茶,“我替你尝尝。”
温序将木夹甩在桌子上,清脆的一声,“风止行!”
“一般般,茶味倒没喝出来,一股木头味。”风止行嫌弃地将茶杯推还给他,“别生气,话又说回来,你不是不喜欢温澜这个名字吗,怎么还用。”
“你不是知道为什么吗?你还问。”
原本他母妃怀孕的时候,就定下了温序这个名字,可是他的母妃生他时难产,不幸逝世,南朝皇帝就将他的名字改了,改成温澜,用来纪念他的母亲。
其中具体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温序一直不喜欢温澜这个名字,用活人的名字去纪念死人,不知是南朝皇帝是太爱温序的母妃了,还是根本不爱温序。
“有些好奇罢了。”
云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冒着汗,大口地喘着粗气,眸中还有未散去的情绪。
上弦月,我们不死不休。
“云然,没事吧。”
云然看到江安津在自己的床边,眉目间有些许疲惫的神色,不知道在这里他呆了多久,云然下意识向自己的胸口摸去,“殿下,我没事,上弦月怎么样了?”
江安津蹙紧眉头,“只活了你一个。”
“陛下怎么说。”
“父皇很生气,但是又说让我们不要大动干戈,没有证据,暂时不能动,春日宴会还没开始,周边小国都看着呢,北朝和南朝要保持友好关系。”
陛下又是这样,云然只觉得心脏一痛,放佛不能呼吸,他眉色愠怒,“那些死去的上弦月的人呢?”
“没办法,云然,父皇说的话,你我不能不听,我已经派人将他们的尸身安顿好了。”
云然无力地苦笑一声,重新躺下,将后背对着江安津,“殿下,我有点累了。”
江安津神色沉重,“那你好好休息。”
去年上弦月被陛下派去江南,执行任务,最后虽然成功了,却无一人生还,陛下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云然自嘲,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云氏世代为医,祖上乃是药王谷的人,到了他祖父那辈,被请入宫中,见过的毒、蛊,不说见全了,也差不了多少,却没想到,栽了两次。
但他没有紧张慌乱的感觉,反而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好的医者都是自己吞毒,用自己试药,他要找时间回趟云府,查探一下究竟给自己下的是什么蛊。
裴晗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眉头紧锁。
她昨日被风止行喂了一颗解酒丸之后,没过多久便清醒过来,见天要下雨,便准备启程回府,在路上,正好有人闯进了马车。
她刚要出手,定睛一看,是月遮,将人带回了府中,正好她父亲还在宫中,没有回来。
月遮身上大大小小满是伤痕,肩膀上还有被贯穿的痕迹,她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昨日夜里,父亲给她从宫中送来了消息,说被派去保护南朝皇子的上弦月被若水灭了,皇帝震怒,吩咐大理寺彻查。
遮遮,你是若水吗?
还没等裴晗想太多,床上的人突然咳嗽,她见月遮醒了,连忙给她倒了杯水,“遮遮,你受了很重伤。”
“裴晗,怎么是你?”
月遮有些惊讶,她当时追最后一个上弦月的时候,追到了别院后身,那人在临死前刺了她一剑,她顶着肩膀的剑,硬是挺着将人杀死。
再加上那时下雨,她神智不清,看到马车上眼熟的家徽,之后的事便不记得了。
幸好,是裴晗。
“是啊,可不是我吗,这要是别人,你今天下午就该被送往刑场了。”裴唅有些生气,但还是给她又重新倒了杯水,递到她的唇边。
确实,这件事是她没有预料到,看那黑衣人的实力,应该有两个天玑,没想到皇上这么在意南朝皇子,是她轻敌了。
“谢谢你,裴晗。”
“谢什么,我就不问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总是有自己的打算。”裴唅咽下了想要问出口的话,叹了口气,她知道她不是若水,她在边关呆了两年,父亲身边的将军层出不穷,她也学到了许多兵家战术,做事这么明显,不会是若水,“下次不要这样了,机会有很多,命只有一条。”
“你在这养两天吧,我已经派人给月伯父去了消息,说要和你叙叙旧,父亲这几日也不会回来,你这样就算回到了月府,被人发现的几率也很大,你就安心在这呆着吧。”
裴晗给她掖好被子,“我去看看药煎好了吗?”
月遮看着人走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皇室是她的仇人,而裴晗则是永安侯的女儿,她们或许有一天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算了,不想了。
她起身,“嘶……”
上弦月的人果然不好对付,这次也是清除了他们大部分的实力,下弦月在盛京发展,也不用再像之前一样畏首畏尾的了。
就算指向若水的证据很明显,那又如何,天下的人,皇帝认为是若水做的,那就是若水做的,或者说,他想是若水做的,那就是。
上弦月和若水争斗多年,互不相容,她不相信皇上不会拿着这个机会,大做文章,就是不知道南朝皇子那边怎么想,她对于南朝皇子的身份,有了怀疑的对象,还需再试探。
她在永安侯府歇了四天,盛京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暗流涌动,期间她收到了许多月淮洲送来的情报。
皇上想要追究若水的责任,毕竟死了上弦月那么多精锐,他也想趁此机会打压一下南朝。
但是这些人又是去保护南朝皇子的,南朝皇子侧面敲击说北朝保护不周,在现场死的那几个人,谁知道是不是假的或是被策反的,用来迷惑众人,实际上就是想杀他。
南朝皇子袖子一甩,回到王府,几日不接受召见,皇帝不想忍但又不得不忍,谁让北朝国力没有南朝强呢,打起仗来,基本就是北朝变成南朝的一部分。
“看信呢?”裴晗拿着一盘水果,看着月遮在树下的石凳上坐着,晒着太阳,“你还挺会找地方,身体好点了吗?”
月遮将手中的信递给她,她本来是躲着裴晗看的,结果昨日,送情报的人被裴唅抓了个正着,也没办法再躲着了,“你看看。”
裴晗接过信件,信上说,皇上给南朝皇帝写了封信,信中狠狠地控诉了若水的行为,南朝皇帝回信说,若是不满,他现在就派人将皇子接回南朝,两个国家以后不要再有来往。
她扫了一眼,就放了回去,从果盘中拿了个果子,“我知道,皇上见到回信,立即变了口风,说是他们失察,这件事还有许多蹊跷之处,不可妄下定论。”
月遮看着她这诡异的动作,“你怎么知道?”
“爹爹说的,我爹一直在宫里,遮遮,你是不是忘了。”裴晗不屑,从果盘中挑了个最大的果子,抛给月遮,“你这效力于谁啊,这情报这么慢,还赶不上在府中的我呢。”
月遮顿时哑言,瞥了她一眼。
“小姐,时少爷和月少爷前来拜见。”
裴晗恶狠狠地啃了口手中的水果,“财叔,不见,都给我赶回去。”
“哟,裴晗姐,这是要赶谁回去啊。”
裴晗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回头看去,就看到时澈和月淮洲一人手中抱着个锦盒,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谁让你俩进来的!快出去快出去,你当永安侯府是城门啊,你说进就进。”裴晗指着他们两个,见他们两个不为所动,摆了摆手,“财叔,你先下去吧。”
时澈眼眸弯弯,“我们是特意来看你的,裴晗姐,你看,我和淮洲弟弟还给你带了礼物。”
“呵。”裴晗被他这副谄媚的笑容气笑了,“你当我是傻子啊,时澈。”
“真的,裴晗姐,你看看。”时澈将他们二人的锦盒放在石桌上,打开,自豪地说,“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剑,削铁如泥,特意拿来献给裴晗姐你。”
“还有,这是淮洲花了大价钱,特意找铸剑师给你锻造的。”
时澈知道,裴晗心里最喜兵器,小时候,永安侯爱女如命,自然不会让她碰兵器,省着磕磕碰碰被伤到,于是裴晗就女扮男装,总是找机会和他们一起玩。
“咳。”裴晗立即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跑到锦盒面前,仔细地观察着,一支长剑雪白,剑柄上镶着白玉,一支短剑玄黑,嵌着黑曜石。
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收起神色,“就这?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
时澈见她虽然这么说,但眼神还总是向锦盒中瞟去,故意说道,“哦?裴唅姐不喜欢吗,那我们先拿回去了,走,淮洲。”
“喂!时澈,你是不是长大了!敢逗你裴晗姐姐了!”裴晗气急败坏地将果盘中的水果向他身上砸去。
月遮坐在凳子上,看着二人打闹,脑中回想到了小时候他们三个经常一起玩,没注意到月淮洲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身边。
“好点了吗?”
她转过头,本想给他展示一下自己没有事,但是见到他眼底的青黑,心头闪过一丝心疼,“我没事的,不知道裴唅从哪里找了许多灵丹妙药,现在我已经好了一大半了。”
“姐姐。”他轻声唤着,一股温热的触感落到了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