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根据前一次召开的春日宴来说,一个下午的时间,教完见到皇帝的叩拜之礼,剩下的也就是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裴晗和月遮走在一起,聊着她知道的消息,“听闻这个张嬷嬷,和大皇子的关系不错,以前是他宫里的人。”
“你是怕我在她那儿受了委屈?”月遮扬唇笑了笑。
裴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没有,我是怕张嬷嬷受了委屈。”
等道月遮和裴晗到的时候,方才摆好的蒲团上已经坐了许多人。
月遮正四处找着方婷娴的身影,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就换个房间而已,方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凭什么?你说换我就换,我凭什么跟你换。”
裴晗见董暄佳和月苓和围在方婷娴身边,怕她受欺负,上前问道,“怎么了,婷娴,出什么事了?”
董暄佳见来人是裴晗,噎了一下,似有几分委屈道,“裴晗妹妹,你也知道,季舒妹妹住的是房间是立夏,婷娴妹妹是谷雨,我想和她换个房间,离季舒妹妹近一些,也好有个照应,但婷娴妹妹好似并不愿意,还出言讽刺。”
方婷娴见不得她这装模作样的样子,迫不及待开口,“董暄佳,你怎么恶人先告状啊,你要是好好和我说,我就和你换了,没经过我的同意,你就把你的破烂擅自放到我的房间里,我不给你扔出去,我还得给你供起来啊。”
董暄佳没想到方婷娴如此强势,说的她无言以对,脸上挂着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阴沉神色,埋怨道,“婷娴妹妹,我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但你行事未免太过偏激。”
月苓和在身后附和道,“是啊,婷娴姐姐,万一暄佳妹妹那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呢,要是摔碎了,也是一件麻烦事。”
几人声音不低,旁边坐着的其他小姐们也都时不时的向此处望来。
月遮自是听得明白,董暄佳想和季舒住得近,擅自作主在婷娴之前,将东西放到了谷雨,想要先斩后凑,却未曾想到婷娴根本不惯她的毛病,将放进去的东西尽数扔了出去。
“我觉得婷娴行事倒是很有分寸。”月遮就等着月苓和开口,“是吧,裴晗,这换作是我,可能就不是扔出去这么简单了。”
裴晗理理袖子,丝毫不在意道,“是啊,能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董小姐若是如此在意,我永安侯府替婷娴赔了就是,难道还差你那几个银子了不成?”
董暄佳怎么也是个太傅之女,不说多么被人捧着,但也从未被人如此说过,神色中未免有些难堪,她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远处传来的严肃粗哑的声音打断,她压低声音威胁道,“方婷娴,你给我等着。”
“各位,静静。”张嬷嬷站在众人面前,话中不自觉地带着威严,手里拿着小臂长的戒尺,一下一下在手里敲着,“今日下午,我便教各位小姐,叩拜之礼。”
“既然入了宫,宫里又派了我来教各位小姐礼仪,老奴便尽心尽力,省着各位小姐在宫里冲撞了贵人,落的麻烦。”
月遮打量着张嬷嬷,不愧是宫里的老人,这套作威作福的本事,还真是分毫不差。
张嬷嬷扫视一圈,“哪位是月家大小姐?”
月遮见她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回答道,“臣女是。”
张嬷嬷接着问道,“听说你之前来过宫里。”
月遮感受到众人的视线砸在自己身上,“几年前随家父来过一次。”
自己来过京城,却未呆多长时间,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她想起裴晗所说,张嬷嬷原是大皇子宫里的人。
“既然月家大小姐曾经来过京城,那便对这叩拜之礼很熟悉吧,那便做个示范,老奴瞧瞧。”
张嬷嬷轻描淡写,好似真的就是想让月遮做个示范。
季舒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遇到张嬷嬷,月遮定然讨不到,果然,上来就给月遮一个下马威。
叩拜之礼,叩拜之人只能是皇上,否则,则是大不敬。
月遮神色沉了几分,轻轻反问,“嬷嬷是想让我对着你行叩拜之礼,这怕是不符合礼数吧。”
裴晗闻言轻蔑地笑道,她不至于听不出张嬷嬷在找月遮的麻烦,“是啊,张嬷嬷,这叩拜之礼,可是只能对陛下的,对你是几个意思。”
张嬷嬷听到她们两个的话,放佛吓了一跳,急忙开口道,“裴小姐、月大小姐,你们俩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惶恐,只是陛下派老奴前来,老奴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月大小姐给其他小姐们做个示范。”
董暄佳还记得刚刚几人出言讽刺自己,她颇为不屑,撇了撇嘴角,说道,“是啊,月大小姐,我们可都没来过宫中,还得看你啊。”
季舒差点笑出了声,接着道,“你不能忘了吧,忘了就直说,可不能做错啊。”
月遮心中失笑,张嬷嬷这一番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若自己向她行礼,便是屈服于她,可若是不行礼,她连陛下都搬了出来。
不过她这般说,想来便是听了背后的人的话,要敲打自己。
裴晗和月遮对视一眼,后者示意她没事,她心中便不再慌张,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想看看月遮接下来会怎么做。
“张嬷嬷说的是,那我演示一遍。”
月遮说完,便朝着皇上上朝的金銮殿跪下,将双手手背覆在一起,左手在上,贴近额头,随后俯下身子,双手成十字形,放在头前。
“臣女月遮,拜见陛下!”
月遮起身,双眸一眯,“张嬷嬷,这样可以了吗,有哪里有问题吗?不会怪臣女对着金銮殿行礼,而没对你吧。”
她练武多年,记忆能力是一流,细节方面见过一次她便会了。
张嬷嬷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月遮行礼行的十分标准,就算是每日上朝的臣子,也未必能做到如此程度,她想挑却挑不出一丝毛病。
她唇角僵硬地扯了扯,“不怪罪,回去吧。”
月遮没想过给她好脸色,若是什么正经的人,她还能客气三分,一想到背后是多次给自己使绊子的人,心中有些不虞。
张嬷嬷暂时也没有机会再找她毛病,再加上叩拜之礼她已经熟稔,便找了处角落,偷偷歇着脚。
不过果然是在皇城中呆了多年的老人,情绪调整的也快,就像刚刚针对自己的,不是她一样。
“遮遮,这怎么摆的手啊。”楚观棋见张嬷嬷不理月遮,悄悄地蹭过来,哭喊道,“好难啊,这个。”
月遮拉过她,亲自上手给她摆着位置,“这样就好了,多练几次,不难的。”
她从进女客院落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楚观棋的神情,每次张嬷嬷走过来的时候,她都垂下头去不敢和人对视,害怕不似作假,她问道,“你为什么害怕嬷嬷?”
“我们南朝不叫嬷嬷,叫尚仪,我小的时候,母亲痴爱棋术,总是去出外找棋术大师对战。我那时年纪小,父母不放心,就把我放到了皇宫姑姑处,怕我在皇宫惹事,就安排了几个尚仪。”
楚观棋好像是想到什么往事,攥紧了月遮的手,神色疲倦,“其中一个尚仪是和姑姑有仇的人派来的,有事没事总是打我,我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姑姑那时刚进宫,我不敢麻烦她。”
“后来被姑姑当场撞见了,那尚仪被罚了出宫,从此之后,我也很少再去皇城。”
月遮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有些尴尬,都怪自己嘴欠,“不好意思,说到了你的伤心事。”
楚观棋垂下眸子,摇摇头,“伤心事?那倒不至于。”
随后兴奋地搓搓手,接着说道,“那尚仪送出宫后,被我找人打断了两根肋骨。”
月遮:“……”
楚观棋是南朝的人,北朝自然不能对人太过严厉,楚观棋随便做了两下动作,张嬷嬷便不再管,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一个时辰过去。
张嬷嬷开口说道,“各位小姐们,今日便到这了,陛下今晚特意在温泉宫,准备了池水,为大家接风洗尘。”
“温泉宫?那不是皇城中的一处天然温泉吗?”
“陛下对我们真好,那是只有皇帝钦点的妃子才能去泡,我来的时候还想着,离得远看一眼就行,没想到今天就能亲身去泡了。”
“是啊姐姐,我父亲给我带了新茶,泡完我们一起喝吧。”
月遮听着四周渐起的议论声,其中张嬷嬷说晚饭后,会有人来接。
泡温泉,皇帝还安排了这个?
月遮跟着裴晗回到了屋子,秋分已经布好了晚饭,四菜一汤,清淡为主。
她并不是很饿,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秋分敲门进来,问道,“小姐,有人来问,问你要不要先去泡澡。”
她一听,沉默半响,离她回来吃晚饭也不过一个时辰,反问道,“这么早?”
“看起来是这样。”
月遮一口回绝,“我就不去了,有些乏了。”
秋分顿了顿,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却没开口。
她见秋分出神,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可能是奴婢的问题。”秋分吐吐舌,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奴婢觉得这时间怕是有些早了,宫中从未有过如此提前的时候,但想来是陛下安排的,也不是没可能。”
月遮皱着眉沉思片刻,走出门去,拍着裴晗房间的门,“裴晗,你在吗?”
“怎么了,遮遮。”裴晗揉着眼睛,头发凌乱,像是刚睡醒,“出什么事了?”
“有人来找过你,去泡温泉吗?”
裴晗懒散地靠着门框,打着哈欠,嗓音绵软,“不知道啊,我和白露说,我要睡觉,来找泡温泉的就帮我直接回绝,我可不想和一堆人一起泡。”
她见月遮面色紧张,低声问道,“怎么了?”
月遮轻轻皱眉,“没事,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当月遮压下心中的那丝不对劲时,从远处飞进院子一只白鸟。
裴晗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黑子一头撞进她的怀中,“美人,美人!”
“这是楚观棋的鹦鹉。”
黑子略微急切地叼着裴晗的衣角,拍着翅膀往外拉着。
月遮正疑惑黑子的动作,蓦然想起方婷娴和楚观棋的房间挨的很近。
“糟了,方婷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