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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查房的时候,时矜放在床上的手微微动了动,检测仪上显示她的心率有些加快,这让护士觉得有些异常。
凑近了看后,时矜就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护士被她吓了一跳。
时矜脑子有些昏,下意识地坐床上坐起来,将氧气管不小心扯了下来,她人有些懵,烦燥地甩开了氧气管,看着眼前的护士有些疑惑,“我在医院?”
护士连忙过去安抚她的情绪:“先躺下,不要乱动。”随后,护士又重新帮她插上了氧气管。
等时矜稳定后,她立马跑出去叫了医生:“医生,病人醒了!”
坐在外面的李清一上一秒还在擦眼泪,下一秒就立马从椅上弹坐起来,立马走到了病房门口,想要进去看看时矜的情况。
但被医生栏住了:“家属还不能进去。”
王珞然张了张口,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扶着李清一坐回长椅上去。
医生走进了病房,看着时矜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和蔼地问:“不要担心,你现在正在市医院里,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现在请告诉我,有没有哪里觉得疼?”
她想起来了,是自己在和陈之凡谈判的时候,被他捅了一刀,然后自己就晕过去了,还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
她用手扶了扶太阳穴:“头疼。”
护土在旁边看了眼她的头部CT,轻微脑震荡。
“可能是因为事发时头部受到了撞击,但我们已经看过你的脑部CT了,轻度脑震荡,不过没什么大碍,这个你放心。”
“那没事了,能不能麻烦把我姑妈叫过来,谢谢。”
医生愣了一秒后,点了点头,偏头对旁边的护士说:“看起来,没问题了。”
随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走了出去:“谁是病人的姑妈?”
王珞然立马站了起来,跟跄地走到了医生面前:“是我,时矜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医生笑了笑:“不要太担心,她现在情况很好,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另外,病人似乎有话要和你说,让你进去一下。”
愁眉苦脸了这么多天的王珞然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笑了出来:“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一旁的李清一和林祈也笑了出来。
“但每次只能有一个人留在病房里,人太多会打扰她休息。”
王珞然点了点头,然后推开了病房的门,她见到的终于不再是紧闭着双眼的时矜了,而是一个脸上有血色的时矜。
时矜抬眼看着她:“陈之凡的事,怎么样了?”她说这句话时,有些许地哽咽,毕竟计划了这么久,她可不想功亏一溃。
“你昏迷之后,我按你的意思去找了柳盼,陈之凡他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王珞然坐到了时矜的床边,“我们打算把你接到L市去——”治病。
王珞然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慢步走向病房的门:“怎么了?”敲门的人是林祈。
“沈然来了。”他停顿了一下,“他说他想见时矜。”
时矜听见沈然的名字后,心口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猛缩了一下,耳边似乎出现了那陈之凡若隐若现的声音。
她不想再听了!
她无法忍受一个杀人犯出现在她的眼前,在梦里,沈然和陈之凡联手杀了时荣辉,而现实中,沈然包庇陈之凡,这在时矜看来,比杀人犯更可恶。
王珞然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时矜尖锐的叫声给打断了,她用手死死地遮住自己的耳朵,仿佛下一秒陈之凡的那番话要将她的□□穿破,带去万劫不复的痛苦。
逐渐上升的心率,凌乱不堪的头发,一边流泪一边嘶吼:“我不想见他!你让他走!无论是今天,明天甚至是以后的任何一天,我都不想再见到他,现在也是,将来也是……”
沈然怔怔地站在外面,听时矜诉说这一切,他迷茫了。
王珞然见她情绪失控,也顾不得外面的沈然了,跑过去按住她的手:“时矜,你怎么了?”
时矜逐渐睁开被眼泪浸湿的双眼:“我现在不想见他你听见了吗!你让他从现在开始彻底离开我的生活!他明明知道一切,但是却一个字都不肯和我说。”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近乎崩溃:“倘若今天不是父亲,而是其他人出车祸死了呢?!就要这样含冤而不明不白地死去十年吗?十年,够一个父亲看着孩子长大了。”
王珞然愣住了,可时矜还在说:“求求你了!你让他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
白色的床单上渐渐印出红色血迹,王珞然吓得大叫了一声:“时矜!”她手亡脚乱地过去按了铃,同时只能尽力安抚住时矜的情绪,“好好好,我不会让你见他的,我现在就赶他走。”
医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伤口开裂了,出血严重,送手术室。”时矜被推去了手术室,而沈然则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他不知道时矜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时矜现在不想见到他,可能,不止现在,如果日后贸然出现,今天这样的结果也许会再次出现。
王珞然面色铁青着从手术室的方向走回来,她看向沈然:“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时矜眼前了,她不想见你。”
沉默不语了半天的沈然此时突然开口问:“为什么?”
“有些事情不是你一言我一语就能说请楚的。”王珞然叹了口气,“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再让她情绪失控而导致伤口撕裂了,而是现在从这里立刻消失。”
时荣辉去世,对王珞然其实也是一个打击,她又怎么会不想找到肇事者?
而她和时矜一样,同样痛恨着这些人。
沈然的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泛起红圈,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好。”
随后,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砸在了病房前的地板上,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他们在一起的片段,最后却也只能消散。
他走了。
半小时后,时矜重新回到了ICU病房,腹部重新缠上了纱布,又重新缝了伤口。
医生严历地对王珞然说:“千万不能再让她情绪失控了,要是伤口再次破裂,后果会怎样,我们也不敢肯定了。”
“好,对不起啊医生。”
医生走后,时矜用那嘶哑的声音叫唤王珞然。
王珞然急忙转身推开门进去了,见时矜现在稳定多了,也就松了口气:“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时矜摇了摇头:“不是。”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决定去L市治病了,你把江东花城那套房子卖了吧,我以后回来W市,只会去以前和爸爸一起住过的房子,或者去爷爷奶奶家住。”
“你的意思是,你要换个城市生活?”
“对,我会——忘掉这里的一切。”
“可那套房子是嫂子的名字,想让她同意卖房的可能性不大。”
“不,她会的,能换钱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犹豫?”
时矜抓起旁边的手机,刚打开手机,便是沈然的照片,她愤闷地关掉了手机,狠狠地把它扔向了病房另一头的墙壁,摔了个粉碎。
而王珞然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李清一和时守仁也同意把她接过去治疗,因为时荣辉的医院本部就在L市。
她又在医院里静养了两天后,与李清一和时守仁一起去了L市,而王珞然得留在W市经营她的公司。
出院的那天,林祈推了一张轮椅来接她,医生说不能大辐度运动,也包括走路在内。
时矜很顺从地坐了上去,但不免会遭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但那也无所谓,因为她马上要离开这里了。
他们坐着私家车一路回到了江东花城,她之前通常都喜欢看看沿途的风景可今天她却紧闭着眼睛,不愿再多看这里一眼。
李清一和时守仁先去了L市,说是要先去打扫一下那套很久没有人住的房子。
时矜本来出了院后可以直接坐飞机去L市的,可她还是被王珞然拽回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拿的。
她大致地扫了一眼,还真没什么值得她怀念的东西。
林祈坐在下面的客厅里,而时矜和王珞然就在上面收东西。
王珞然看了眼衣柜里的这些衣服,只觉得可惜:“你这么多衣服你全都不要了吗?”
“你送的那几套留着,其余的全都拿去丢掉。”
此外,时矜在王珞然的帮助下换上了她送她的衣服,她甚至连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件也不要了。
时矜的行李箱里,不过也就放了两三套衣服,和一本小时候的相册罢了,其除的衣服和其他的生活用品,她让林祈捐给了山区的孩子,自己则几乎没下什么东西。
至于其它的家具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但这些就不关时矜的事了。
东西收拾好后,时矜和王珞然坐车去了机场,而林祈回了誉峰,既然陈之凡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16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这次是回去解散这个团体的。
时矜的身体状况总归不大好,所以王珞然给她订了头等舱,时矜在飞机上了三个小时后落地了。
她坐在轮椅上感受着L市的空气,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王珞然一边推着她一边往车站走:“你要有什么事呢,你就打电话给我,我在W市还有事,等帮你办完转学手续后我就走了。”
见时矜不回答,王珞然皱了皱眉,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我忘了,你没有手机。”
时矜讪讪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那天为什么情错波动那么大,抱歉。”
王珞然没生气,反倒笑了起来:“没事,那待会儿我们再去买一个,顺便再给你买点生活用品哈的。”
“好。”
这次,她算是彻底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