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高专快要进入冬季，即便是明媚的白日，气温也低得够呛，让人不由自主想，今年的冬天肯定比往年要更加寒冷。
树叶儿收回舒展的新绿，抖着枝桠迎接即将到来的寒冬，等攒够了养料，来年说不定能发出更好的新芽。
在家入硝子的医务室里，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低沉得可怕，俨然已经有了寒冬飞雪的态势，令人心悸。
连平日最擅长制造氛围的五条悟，这会儿也不发一言，他抿着唇不说话时整个人都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冷漠，叫人不敢靠近半步，对于普通人，他向来有自己的相处之道，可现在，他不确定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怀里的这个人。
幸好她挣扎之后就睡过去了，这样他有充分的时间来做考虑。
至于她的话，有太多质疑之处，庞杂过量的信息同时缠绕在脑袋里，他却分不出心一一梳理，如果这是对方的圈套，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她是高层的人吗？可若是真的，她又如何证明？
以及自己对于她高得可怕的容忍度让五条悟感到忌惮，他看着自己拍打在对方后背上的手，漂亮的眉眼微微蹙起，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的接近和触碰没有任何厌烦和不耐，甚至放低戒备，生出了一些怜惜和关心。
他想起第一次和这人见面时，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他毫不客气地嘲讽这种老套俗气的套路已经过时，但也不得不考量其中的微妙之处。
隐约间，五条悟模糊地感受到一些东西，似乎是某种看不见的法则，或许与她的来历有关？
“悟，把她的手给我。”
女人平静地说着，看不出一点儿多余的情绪波动。
什么嘛，硝子看起来很镇定嘛！出于某最强那奇怪的自尊心，他觉得自己在这场无声的战斗中落败，比起硝子的泰然自若，这样会显得他刚才差点失控的样子很可笑诶！
众所周知，猫咪这种生物，是有点子傲娇和不服输在身上的。
“硝子～”某只白毛大猫咪拉长了甜腻的声调，瞪着无辜的蓝眼睛，像在撒娇，“我不认识她的对吧？”
“傻瓜，需要我顺便给你检查检查脑袋吗？”趁着五条悟怀里的那人终于安静下来，家入硝子利落地将针剂注射进她的血管，无情地将某只高高竖起的尾巴尖儿给踩下去，幼稚鬼！
诶，居然被硝子嫌弃了～
不依不饶露出夸张表情的某最强不可置信道：“硝子！难道你都不对她的来历感到好奇吗！呐，忧太，你也很好奇的是吧是吧？”
“啊？”突然被点名的乙骨忧太挠了挠头，“是很好奇啦，她好像知道很多东西，还说五条老师你会……”
她说五条老师会被封印，狱门疆，那是什么？
可是，身为最强的五条老师，真的会被打败吗？
咒术界，对于咒术界他还是了解的太少，如果，他是说如果，未来有那样一天，弱小的自己可以保护好老师和同伴们吗？
少年垂下眸，望着地板出神，五条悟侧头打量他，不由得叹气，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啊。
将怀里睡熟过去的人放回病床上，五条悟站起身来舒展了下胳膊，打破医疗室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闷着的气氛。
“忧太同学，老师我可是最强啊！”
切！封印，没有人能封印他，除非他自己自愿。
乙骨忧太愣怔了片刻，对啊，五条老师可是最强，与其对这些没有根据的言语恐惧，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少年想要变强的心，第一次这么直接而强烈，他要相信五条老师，也要相信自己。
总有一天，他能达到自己的目标，与人有所联系，被人需要，拥有继续活下去的自信，守护住想要守护的大家。
里香，你也相信我会做到的，对吗？
“喂，乙骨，训练开始了，别想偷懒。”
少年的思绪被来人打断，禅院真希站在医务室门口，碧色眸子里毫不掩饰的露出对某位同期的不满，这小子，她才刚生出他还不错的想法，迈出认可对方的第一步，这家伙就躲在硝子老师这儿逃课。
“啊，抱歉真希，差点忘记了，我马上来。”
糟糕，他忘记下午还有体术训练，从医院开始发生了好多事，大脑一直不在线，话说真希同学刚才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亿点点可怕，一定是对自己很失望吧，振作起来啊，乙骨忧太，别让大家失望。
“好了，大家都去处理自己的事吧，她没什么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家入硝子不耐烦地赶人离开，老天，她手上还有一堆报告等着出结果，这群家伙，真以为她很闲吗。
乙骨忧太匆忙地跟着禅院真希离开了，不算太宽敞的医务室里只剩下两个教师。
等到那两个一年级生离开，家入硝子才抽出香烟点燃，她右手夹着烟，朝空中吐出一圈白色烟雾，女人的表情隐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如果仔细看，能发现女人夹住香烟的手指微微颤抖，将浓重的烟草味深深吸入鼻腔，似乎这样做才能控制住心里莫名的恐慌。
“悟，要来一根吗？”
“不用，谢谢。”
五条悟靠在医务室冰冷的墙壁上，在学生面前总是保持神采奕奕的男人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露出疲态，他知道，他的这位同期内心跟自己一样的不平静。
只是过了许久，抽香烟的女人才组织好语言开口。
“老实说，我很担心，悟，虽然这种想法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我竟然认为她所讲的都是真的。”
“嗯。”
“夏油他……有跟你联络吗？听说他当上了某个组织的教主”
“没有。”
“真是个狠心的家伙。”
“硝子，她的事情先保密，我需要时间调查。”
“我会的，我们都迫切需要一个结果，”训练场上那几个一年级生这会儿正打得火热，她听五条悟讲过那个新转学来的孩子，是个很特殊的孩子，目前看起来与同期融入的还不错，少年的青春，肆意而飞扬，让人羡慕，“悟，我有时也会想起我们在高专读书的那时候，真是怀念啊。”
那时候的我们啊，对这个世界抱着单纯美好的期待，不可否认的是，个人英雄主义的确有着超乎异常的吸引力，可是，为什么我们三人最后会走到这一步呢……
理想终究输给现实，从踏入高专的那一刻起，命运就被镌刻在转动的齿轮之上，她的生活再也泛不起波澜，只能永远困在这间医疗室里，不停地治疗，治疗，治疗……起死回生并不能像初时带给她成就感，太多人的死亡已经让她麻木，只有偶尔在香烟的麻痹中，行尸走肉般的身体才能够得到短暂的放松。
悟，你也是这样吗？
“抱歉，在这一点上我保留态度，我不会对叛逃的人心软。”也不会让自己沉溺在过去，怀念某些早已回不去的东西。
“嘁！自大狂，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但愿你不是在自欺欺人。”
“要对你的同期抱有信心呐，硝子医生！”男人收回那副疲惫的姿态，熟练地将缚在眼睛上的白色绷带缠好，现在，他又是那个精神十足的五条老师啦，“走啦，那个人就交给你了，加油哦～～～”
这家伙，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欠揍！
等我醒来时，夜幕低垂，盖在身上的被子虽然很厚，但我的胳膊上还是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有点冷啊。
看着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房间，我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气味儿，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说起来，我认为人类的记忆有个很不好的地方，它总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发挥作用，关键时刻却总要掉链子，比如现在，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虽然我只来过两次，但这个房间里所有的摆设和构造都在记忆里挥之不去，这里是高专的医务室。
外面走廊空荡荡的，大家都不在？好歹对我这个外来者有点戒备心啊！
唉～
久久的，我仰着脑袋叹气，浑浊的思绪一点点清晰起来。
原来那不是梦啊。
我重新躺回窄狭的单人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本该烦躁的心情却异常冷静。
比起之前穿到咒回的慌乱和焦躁不安，我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泰然自若了，人的适应能力真是神奇。
又或者说，我潜意识对再一次来到这里并不排斥，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在梦里，在那个人的面前，对他坦白一切吗？
不过，我貌似欠他一个约定来着。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高专的医务室，五条悟试图询问我的身份，但出于种种顾虑和考量，当时的我并没有向他透露任何信息，我故作玄虚与他约定，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他所有事情，可惜的是，我跟他都没有等来这个时机。
没想到最后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向他坦白，现在想想，如果当初放下戒备，试着去相信他，结果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一直以来，我对当初仓促的离开耿耿于怀，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做。一开始，我对那个自称神仙的陌生男人持有幻想，我居然傻乎乎的相信了他的话，但随着漫画的更新，现实给了我残酷的教训，什么都没有改变，那段离奇的经历仿佛只是我的臆想，所以，我避免谈及那段记忆，说我玻璃心也好，说我矫情也罢，我就是固执的不想承认失败。
但现在，我意识到有更多不一样的想法占据了我的内心，先前那场发泄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不再像最开始来到这里时那样，心里藏着太多东西，无数沉重的包袱压在身上，一度令我喘不过气来。
“话说，要怎么面对他们，”我稀里糊涂地以为那是一场梦，什么都讲出来了，他们肯定都听到了吧，是想想都觉得尴尬的程度，“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疯子啊……”
况且，我要怎么回去呀？我的小超市还得营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