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日炎炎,热风滚烫。
大庆国中穆镇青顺街东巷最里边,一户青砖黑瓦屋子门口外边,正围着一群大婶扬头往门缝里望去。
木门口守着两名面露凶悍的高壮男子,凶煞的气息逼的她们不敢走近,只敢远远观望。
舒惜霜面容平静看向门口闯进来的几名高大壮汉,为首刀疤脸男啐了一口:“你们家拖欠了八两银子多日,今日必须还上。”
陈氏也是舒惜霜的娘亲,她眼里含泪,哀求道:“黄大爷,麻烦你在宽限几日,我家目前就几百文钱,还要给亡夫置办丧礼......”
“谁管你家要做什么,现在就是要还钱,八两一分不少的拿出来,我不相信舒文傅没留下些什么给你们,赶快交出来!”
黄贺直接打断陈氏的话,他的耐心被一次次消耗,早就不信她的一言片子。
舒惜霜渐拧紧眉,她从昨日初到这个地方,还没摸清家里的状况,就接连出现灾祸。
这具身体的父亲昨日清晨就病死了,而今天又是债主上门催债。
舒惜霜还没从那场仪器爆炸中缓过来,眼下却是万分危急的时刻。
果然,下一刻,黄贤派人进屋搜物,没找到什么值钱的物件,怒目圆睁:“既然拿不出钱,那就拿你女儿抵债!我看你女儿长得水灵俊秀的,定能去青楼卖个好价钱。”
“不!黄大爷,求求你再宽限几日,不要带走我的女儿!”陈氏哭得撕心裂肺,死死抓着舒惜霜的衣服不放手。
舒惜霜心里有些动容,她将陈氏拦在后面,挺直脊背,“黄大爷,我家里还有一处闲置的铺子,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赚了钱就将八两还清于你。”
“小丫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们家那铺子根本无人问津,还说赚钱,怕不是痴人说梦,你把我当猴耍?”
见黄贤不为所动,甚至眼神透露出几分嘲讽,舒惜霜知道自己必须说服他,否则她真的会被卖去青楼做妓子。
舒惜霜目光坚定,语气掷地有声:“铺子经营不善,那是无人管理,若是我去开张,至少也能赚钱。黄大爷你要的不就是钱么,与其拆散家庭,不如让我一试。如果没有赚到钱,那时任由你处置,你看如何?”
“霜儿,你......”陈氏目光担忧,轻轻拉扯舒惜霜的衣角。
但瞟见自家女儿如此沉着冷静的样子,陈氏也就暂且歇了劝阻的心思。
黄贤锐利的目光对舒惜霜上下扫视,心里暗自点头,这小姑娘竟能在他面前沉得住气,伶牙利嘴的,倒是个当家的好料子。
“那就限你五日,五日过后,你家若还交不出八两,我就把你发卖了。”
“一言为定。”
目送黄贤等人离去,舒惜霜才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就是在赌铺子的潜在价值,只要她能让铺子重新盈利,那八两债务自然迎刃而解。
黄贤等人从舒家出来后,那些大婶们正想走进来,却被舒惜霜笑着脸合上门。
门一关,她的笑容瞬间消失。
陈氏方才缓住的眼泪,这时又泪水潸然,她挽住舒惜霜的手臂,哭诉:“你这傻丫头,这怎么能和黄大爷打赌呢,要是真拿不出银子,你不就......”她呜咽哭着几声。
“娘,我有赚钱的法子,爹留下的布铺不是可以拿来经营吗,我想咱们努力一下,总能还清那八两的。”
舒惜霜拍拍陈氏的手背,柔声道:“再说了,娘你还需要喝药治病,处处都需要花钱,若布铺重新开张,我再好好整顿指定能赚钱,你就放心交给我。”
陈氏见素来内敛温顺的女儿,自己有了主见,一时间心里欣慰不已。
舒惜霜将陈氏扶进屋里,这才有空来思考赚钱的法子。
她本是现代颇有名气的非遗丝雕第十三代传人,在研发最新一款丝雕打印仪时发生爆炸,而后她就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
而这具身体的主人恰好也叫舒惜霜,只是从她十四年的记忆中,舒惜霜没有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
仅知晓舒文傅留下的布铺名叫华韵居,前些年在中穆镇还算是一家口碑不错的铺子,时常有客人上门置购衣物。
可就在一年前,舒文傅染上赌瘾,将大半资产尽数输光,剩下的家产不是还债,就是给病重的陈氏买药。
而舒文傅自己也突然悔悟,却染病倒下,不到半年就于昨日离世。
目前,舒惜霜面临的就是一家闲置一年的华韵居和需要掏钱的药罐子娘。
要是她的丝雕打印仪在身边就好了,舒惜霜有些怀念那台精心设计的仪器,有它在,自己能设计出超出这个时代的东西。
舒惜霜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亮光,她愣怔住。
就在她回想时,脑海里闪现过丝雕打印仪的面貌。舒惜霜压住心里的激荡,努力回想着丝雕打印仪。
当脑海里清晰呈现出丝雕打印仪时,再次睁眼,舒惜霜发现自己已然处于一个充满白光的空间。
空间的正中央,丝雕打印仪被一层透明光彩包裹着悬浮在半空中。
舒惜霜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她快步走去,在触碰丝雕打印仪的一瞬,周围的白光扭曲还原成古色古香的环境。
丝雕打印仪也跟随出现在她的手里,仪器有了,现在她还差一些东西。
舒惜霜听陈氏讲过,华韵居里面还留存着一批布料,她暂时不用为布料发愁。
丝雕打印仪需要用图稿加上打印所需要的原料,舒惜霜思索片刻,决定在服饰上创新,打印什么好呢......
倏忽间,舒惜霜灵光一闪,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她爹还在床底暗格藏着一些陶瓷瓶。
那就用陶瓷作原料,至于设计什么,舒惜霜脑海浮现纽扣二字。
她翻出家里仅剩的一条白布,用炭条在上面勾勒出纽扣的造型,尽力画清纽扣的三视图。
舒惜霜瞧着白布上面的图案,确定没有问题后,启动丝雕打印仪,将白布和被她猛地摔碎的青蓝花纹陶瓷片,一一放入打印仪内部,点击上面设定的程序。
三秒后,丝雕打印仪冒出蓝光扫描白布上的纽扣三视图,而陶瓷片也被内部分解成因子。
大约片刻后,一堆闪着陶瓷光泽的圆形纽扣出现在舒惜霜面前,她细数一番,总计有五百枚纽扣,与丝雕打印仪上记录的数值分毫不差。
一瓶高二十厘米直径十一厘米的陶瓷就能打印五百枚直径15#纽扣,她的目光不自觉瞟向床底那一箱子的陶瓷器皿以及家里每一个家具。
她好像掌握了某种暴富机密。
舒惜霜用白布包裹住纽扣,向陈氏要来华韵居的钥匙,便兴冲冲地跑去那里。
穿梭过青石板小路,舒惜霜又被路边还没走远的那几个大婶拉住问话。
其中的林二婶最为阴阳怪气,“你要去华韵居?去了也没用,一个女儿家的总是抛头露面,看着就不安分,日后谁家敢上门提亲。婶儿我也是为你着想,不如招婿入赘,让男人来撑场面,我看李家二小子就不错......”
舒惜霜冷冷睨了林二婶,以为她是那个低眉顺目耳根软的原主?那点腌臜心思昭然若揭。
她开口冷淡,“既然李家二小子那么好,那林二婶怎么不把绿屏嫁过去,让她去李家享福。”
林二婶被她一呛,嘴里的话全堵喉咙,气得面红耳赤,指着舒惜霜的背影不知说了些什么。
舒惜霜走远好些距离没听清她的话,就算听见了,也不在意林二婶说的话。
沿着东巷往西走,舒惜霜又走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华韵居店门口。
相比于中穆镇其他店铺的热闹繁华,华韵居这边门庭冷清荒芜,连只老鼠都不愿停留。
舒惜霜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得先打扫一番华韵居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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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探清楚了?”一名身穿浅绿长袍的男子端着模样精致的茶杯,浅啜一口茶水。
“小的看得仔细,华韵居来了个小女子,瞧着模样跟舒文傅有几分相似,想必是其女。”
冯安里把玩茶杯盖,眼里浮现出几分不屑,“闲置一年了,华韵居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怕是家里人打算变卖了。”
“走,咱百衣阁可不能让其他人捡了这个便宜。”说着,冯安里眼眸闪动几分晦暗。
舒惜霜折腾好一会工夫,这才把满是灰尘杂乱的华韵居里外打扫干净。
看着干净敞亮些许的内屋,舒惜霜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她从仓库里整理出几匹颜色素净的布料,都是些常见的麻布粗布。
她刚裁出一件准备打样,就有人踏入店门,动静不小,她抬眸望去。
“你家店主呢?我家少爷有要事相谈。”冯安里身边的小厮率先发问。
舒惜霜放下手里的针线,将纽扣塞回布包,清冷回应:“我就是华韵居的店主人,你们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冯安里眉头蹙起,他来这里是要便宜买下华韵居,可看了一圈周围,他觉得眼前的小女子是准备重新开张的。
那他方才还在小厮面前夸口说收下华韵居,此刻岂不是失了主子的颜面。
冯安里轻咳嗓子,“小姑娘,我知道前任店主舒文傅是你父亲,可这华韵居毕竟停业一年了,客人早就流失不复存在,倒不如归入我百衣阁,我也能给你开个五两的好价钱。”
呵,舒惜霜在心里冷笑,想拿五两打发她,怕不是觉得她一个小女子人小可欺。
“不必了,华韵居是我爹传下来的遗物,孝道二字我是略知一二,自是不可轻易贱卖。虽然华韵居停业一年不假,但我重新整顿开张未必不能让华韵居起死回生,烦请公子另找他处。”
舒惜霜的一席话基本掐断谈判的可能,冯安里身边的小厮忍不住出言讽刺:“五两银子买你这个破铺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是换作其他人,只能一二两的价钱。更何况,华韵居就算能赚钱,也只可勉强糊口。能卖给咱百衣阁那是天大的荣幸,你个小女子好没眼色,不识抬举!”
听到百衣阁,舒惜霜才有些印象。
当初的百衣阁与华韵居是实力相匹敌的两家布铺,在中穆镇里是数一数二的布铺,可自从舒文傅赌博后,华韵居逐渐退出没落至今。
深思其里的关系,舒惜霜总觉得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明日华韵居重新开张,是好是歹,自然见分晓。”
舒惜霜目送冯安里和他小厮挥袖离开,她没有错过冯安里眼里闪过的那丝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