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中穆镇街边栽种的一排排柳树，翠绿枝叶唰唰晃动，扬动一股夏日独有的尘泥味，浅金色的光线穿透而过，远远望去便像是一副灵动景画。
逐渐攀升的温度，扭曲着室外景色，却丝毫不影响云起客栈包间内的舒惜霜。
托尤二青的福，舒惜霜在高温的夏日，也能享受一把室内冰块的冷气，平复了赶来时燥热而生的汗水。
伴随舒惜霜而来的不光有小红，连小蓝一并带来。
为的就是让她们两个增长些见识，奴契在手，以后便是自己人，好生培养一番，日后好派去做事。
尤二青端看舒惜霜递来的舞服，打开布包的第一眼，他就被深深吸引住。
再将舞服完整抖散开，丝滑柔顺的布料，轻轻一甩，便将所有的褶皱弄平整。
晶莹各色的饰面，仿佛活的泉水似的，在衣表上浮动。包间靠左旁边投掷过来几缕明亮光线，更衬得舞服光彩夺目，亮闪闪的，煞是吸睛。
“好！”尤二青向来极少真心实意夸赞一个人，他俊雅的面容难掩其中的激昂，深吸了一口气，拍桌应声：“舒店主设计的果然是精妙绝伦，这样的舞服来上四十套！”
舒惜霜又神秘兮兮地补充一嘴：“除了面上不错外，在夜里才是大放光彩的时刻，天色一黑，这舞服便能发光，效果堪比夜明珠系在衣服上。”
话音刚落，尤二青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他眼底已不再只是惊艳，更是对舒惜霜的几分欣赏。
她这般年纪，便能设计出构思巧妙的服装，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尤二青没再深思下去，一来是舒惜霜提供的舞服的确是符合他的预期，甚至可以说是超出了他的预期；二是他在这女娃上押宝，提前卖个人情，以后她再设计出这样奇异的服装，自己也能献个脸，提前预购。
这桩生意在双方愉快中定下，个中细节，舒惜霜又细细敲定商量，折腾了一个上午，双方都无意见后，才彻底安下心。
接下来，舒惜霜告别尤二青后，带着小红小蓝赶回华韵居。
小红和小蓝跟在舒惜霜身边喜笑颜开，不停对她说着喜庆话：“主子真厉害，瞧那领班对舞服满意得不得了。”
“是啊，是啊，领班身边那两个小厮眼睛都看呆了，想必也是从来没见主子做的舞服。”
她们俩都忘记自己看到舞服的第一眼，也是如同小厮那般震惊得无以复加。
“那可不是，我可以忙活了两宿。”舒惜霜难得说了一回心里话，脸上满是得意的小表情，可是骄傲坏了。
但嘴上说着，心里却渐渐平复了那股激动的情绪，她缓缓吐出口浊气：“但是呢，也不能太过骄傲，以后的路还长远着。”
小红和小蓝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柔声回道：“都听主子的！”
听完舒惜霜说的喜事，陈氏惊得手里的针线活都放下，她眼里立刻涌上泪花，脸色酡红，激动的挽住女儿的手，哽咽道：“先前我是看不上那戏班子，可娘想通了，真能接上活，咱娘俩还不是照样活么，要有闲言碎语就任凭她们说去吧！”
舒惜霜听她这么说，倒是一怔，旋即绽开笑容：“倒也不是就任由人说，真说急眼了，还得去官府告状，不过交些银两的小事。”
从上回百衣阁赔了银两看来，中穆镇的官衙便不是个走清廉风的，能用银子打通的，那是最好不过。
几日后，中穆镇人流量最大的一处角落，搭上了戏台子，不过这也不算是特别稀奇的事。
但奇怪就在于戏团是在晚上表演，而且摆弄完后，竟也看不见有灯具在现场。
这是让观众老爷们看盲戏吗？
顶在众人脑门上的一个大大的问号，尤其是那些接了新秀戏团帖子的老爷夫人。
可等夜幕真正降临后，如期赴约的老爷夫人才知晓其中的奥妙。
只在观众席位上摆几处灯，戏台上却是一片乌漆嘛黑，等舞娘们穿好舞服上台时。
一个个胸前腰腹闪耀着莹莹光辉的舞娘在黑夜中犹如一颗颗夜明珠，在舞台上生动的唱着戏，跳着舞。
到了兴头，戏台边处才有伙计用长棍挑着笼灯，微微点亮戏台，让观众们好看清些具体表演。
这么一来，便完全吸引了观众的目光，其中不乏有夫人带着孩童，他们跳着脚，兴奋指着戏台，呼喊：“好有趣！娘，那人竟会发光诶！”
中穆镇上的人们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稀罕的景象，外围的行人也纷纷驻足。
伸着脑袋往里望去，目不转睛瞧着那些个舞娘摆动娇软婀娜的身姿，魂儿都随着舞姿飘动。
这一夜，新秀戏团名声大噪，而舒惜霜制作的那些舞服也受人四处打探，华韵居的人流量肉眼可见的增长。
小红小蓝都忙不停迭，连在内屋休息的陈氏也不得不出来算账结账，舒惜霜更是忙得像只陀螺。
不光是上门定购的客人，还有想要合作的布商专门派人来谈生意，但也有混入其中想要摸清她制衣的门道。
这一忙活下来，舒惜霜光手头就接了不少客人的单子，也亲眼筛选了两家布坊。
选两家也是防止单选一家，与其他家结仇，同时两家布坊之间也能互相制衡。
至于混入其中的渣滓，舒惜霜直接让方安志把人赶了出去，甚至还不小心瞧见百衣阁的几个熟面孔。
她倒是差点忘记这一茬，冯安里这下肯定是坐不住，她还没对他出招呢，这就憋不住了。
舒惜霜眼眸微动，心里便涌上一计，她让小蓝拿着一张布条去外面走一圈回来。
那帮被方安志赶出去的百衣阁间谍们，并不甘心，没完成东家交代的事，回去面对的就是被炒鱿鱼的结局。
他们蹲在街上死死盯着华韵居的门口，看到小蓝出来后，目光便都盯在她身上，小红忽然出来喊小蓝进去。
小蓝转身之际，假装不经意掉落了袖口的一块布，他们眼睛霎时间就亮了。
其中反应最机灵的小伙，第一时间冲到那里迅速捡起，粗粗一看上面弯弯曲曲的图案，心下一喜，急忙收到自己衣内。
其余人见错失良机，痛骂他太不仗义，只顾上他自己。
折返回来的小红小蓝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舒惜霜，她听罢，笑叹：“福祸相伏依，谁知道这捡的是福是祸，因果合该他自己承担了。”
小蓝和小红只在一旁抿嘴偷笑，还是自家主子有法子。
这可不赖她们啊，都是他自己作死捡的，还打开看了，明知故犯啊。
真就是入套后，还沾沾自喜，奢想着将来的好处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突然掉落的事。
“且等且看着吧。”舒惜霜享受着小蓝的捶腿。
走了将近一天，腿脚酸痛不已，小蓝捶腿的力道适中，拳头落在她酸痛上，恰是舒爽！
舒惜霜在欣喜之余，还未忘记黄贤索要的四两银子，可这四两明显就是要割她韭菜。
经过这一波风潮，华韵居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有了几位合作的伙伴，不再是从前那个一点风雨便动摇的小店。
这最明显的就是，舒惜霜不想再惯着黄贤，她早已提前去衙门打点好。
要是黄贤还敢再威胁自己，那么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自个的能耐。
三天后清晨，黄贤带着上回那伙人如期而至华韵居，依旧是上次那样嚣张跋扈的模样，虽有两分对舒惜霜的欣赏，但轻视更甚。
“丫头片子，可备好银两，四两少了一分都不行。”黄贤说着，他身后的小弟则是露出贪婪的目光，来回在华韵居店内看来看去。
便凑到黄贤耳边，悄声说：“大哥，我看这孤女寡母经营得还不错，您还不知晓最新大火的夜光服就是出自这丫头，想必这些日子赚得不少啊...”
他的话外之意引导的相当明显，黄贤显然也是有些被他说动心，他收债不就是收些中间的利息，可四两？
人家的这流水可不止四两啊，要是能再多上一些，岂不是......
黄贤眼底上涌的贪婪之色，舒惜霜尽收眼里，她装作毫不知情：“四两已准备好，黄大爷，上回说好的，付完这些，日后咱们就两不相欠。”
还沉浸在美梦中的黄贤才如梦初醒，脸色一变，怒斥道：“不行！这四两太少，我们等你的这些日子还要补上，还要再交...交十两！”
十两？呵！
好大的脸皮呢。
舒惜霜皮笑肉不笑，她只是拍拍手，门口的方安志立即走到她面前，替她挡住黄贤等人。
“黄贤，这四两本来是想还你的，可你实在是太厚颜无耻了，你若是还死缠着索要，那么你不仅拿不到钱，还要去衙门挨板子。”
她话刚说罢，方安志便接着开口：“我是华韵居护卫，尔等再要放刁，我只能按东家意思，请各位出去。”
黄贤脸色一阵绿一阵白，他从来是威风凛凛，何曾在被丫头片子拂去面子，叫他如何面对自己的那一帮小弟。
当即，他瞪着眼，蓄着胡须的下颌骨显了显形，大声喝道：“哼！你当我黄某是吓唬大的，那些衙役来了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