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
接近岁暮,谢府上下都开始张灯结彩,下人们每日都忙碌着年节的活计,所有的一切都充斥着焕然一新的气息。红色的装点与白雪融为一体,相互映衬下,成就了最美的雪景。
枝枝所居住的院落僻静,但也免不了被这新年的氛围感染,这也是她作为谢家的人所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枝枝此时正倚在窗前,任由星星点点的雪子飘进来落在自己的脸上。她从小生活在南方,几乎见不到下雪的时候,如今在江城,冬日下雪是常态,她自是十分高兴与新奇。
香秀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见小姐正在窗边,担忧道,“小姐可别着凉了。”
“无事,这雪景极美,我从前几乎没有这般见过。”枝枝轻轻拂去脸上雪子化成的雪水,接过了香秀递来的药。
“这药苦的很,还得喝多久呀?”枝枝皱着鼻子,望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
“大公子吩咐了,药都分好了份例,一顿不拉下,可不能落下病根才好。”香秀瞧着主子怕吃药的样,轻笑一声,连忙端来蜜饯凑到枝枝面前。
枝枝蹙着眉,囫囵一口气喝了药,临了吐了吐舌头,被苦的不行。
“过两日就是除夕家宴了吧?”放下药碗,枝枝捻起一片杏干,嘴里发苦,心中担忧的又是另一件事。
今年过年是往年不可比的,谢家小辈们全回来了,府中相当重视。她如今也是谢家的一份子,又是初次与这些“家人”见面,若是失了礼数总要落人话柄,不免有些忐忑,毕竟谢家这些夫人姨娘,都不是好相与的。
“是的,刚才嬷嬷们送来了节礼,正在厅前搁着呢小姐可去看看?。”
“都拿去给娘亲吧,喜欢什么让她留着,我都不用。”
香秀又有些欲言又止,“此外,嬷嬷还传话来说五姨娘身上一直不好,除夕这样的大日子,过了病气给人就不好了,就让姨娘休息便是,不用出席了。”
枝枝闻言叹了口气,“罢了,就让娘亲好好休息吧。”大户人家相当忌讳这种事儿,娘亲不去也好,能清净点养病,只是除夕之夜,只能让娘亲孤单一人了。
主仆间一时无话,只剩外头风雪声透过窗涌进屋来。
“枝枝?你可歇息了?”门外响起刘氏的声音,还未等枝枝答应,刘氏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娘亲怎么来了?”枝枝站起身,扶着刘氏来榻上坐下。
刘氏的眼珠不着声色地朝房中转了圈,抚着枝枝的手道,“我听说你大哥最近一直给你这儿送东西呢,你也不让娘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枝枝心下了然刘氏的意图,暗叹一口气,“除了些首饰,解闷的小玩意儿,就是些补品,娘看看想要什么,都拿走吧。”
刘氏面不改色,笑容可掬,“哎呀,我的傻女儿,娘怎么会想着你的东西,只是你也知道,为娘身体总是不好,寻常药方吃着也总没什么起色,怕是要好好进补些个才是。”说罢,又是一阵咳嗽。
枝枝担忧得给刘氏顺着气,“这些都是补身子的东西,娘拿去吧,身子要紧。”
枝枝让香秀拿来近些天得的悉数补品,一一打开让刘氏过目。
刘氏眼珠一亮,想着不愧是大户人家,她可从没见过这些名贵补品。再说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姨娘,哪能得这么好的东西,可枝枝这丫头倒不一样,竟能让谢麟三天两头给送东西。反正枝枝也用不着,倒不如便宜了她。
“哦哟哟,这些好东西,娘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是女儿疏忽了,早该给娘送去的。”
“好女儿,那娘就不客气了。”刘氏掩嘴咯咯一笑,吩咐丫鬟拿着,便欢欢喜喜地回屋去了。
目送刘氏离开,枝枝无奈地摇摇头,抬眼却见香秀撅着个嘴。
“怎么了?”
香秀撇撇嘴,“奴婢是替小姐委屈,小姐落水后几日了,姨娘也未曾来关心过甚么。如今来了,倒像是特地为了这些东西才来的!这些都是大公子给您的,姨娘这般全拿走了,哪儿有这样当娘的呀!”
最后一句话香秀说的小声,她年纪还小,又知道自己主子性子随和又软糯,在枝枝面前她有话根本藏不住,但还是知道点分寸。
枝枝瞅着香秀愤愤不平的样子,心中有些触动,笑道,“算了,娘就是这样的性子,再说她身体确实不好,做女儿的还能藏着掖着好东西,不孝顺自己娘亲吗?”
其实香秀说的也没错,但枝枝明白,刘氏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只要不是快要饿死,病死,刘氏根本不会过多在意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她是完全不称职的,可她也是唯一一个和枝枝血脉相连的人。即使刘氏对枝枝再不上心,枝枝也要做到一个为人子女的孝顺。
起初枝枝还委屈过,伤心过,但时间久了,便也惯了。这些小事情,也不值得放在心上,只要娘亲过得好,就可以了。
*
除夕当天,枝枝早早得起身,由着香秀替她梳妆打扮,去过刘氏这边请安拜年后,便准备着出席家宴。
今日风雪已停,小径上的积雪也被小厮们清扫至一旁,主仆二人小心着脚下,穿梭在蜿蜒的回廊中。路过遇见的丫鬟们,见了枝枝,纷纷作揖喊了声“五小姐安好”,她们都头戴一朵朱红色花簪,由着是除夕夜看着喜气,平时是不许这般娇艳打扮的。
两旁的雪景自是别致,可是枝枝无心驻足观赏,由香秀搀扶着,加快着脚步。今年过年,府中长辈只有大夫人和几位姨娘,她的那位“父亲”据说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在城郊宅子养病,除夕之夜的家宴并不会出席。如今府中的正经长辈只宋氏一人,在她面前枝枝可不敢有一丝错漏。
*
前院正厅大院中,宋氏等人也都到了,或品茗,或互相说话解闷,一派祥和气象。此时,一丫鬟来报,“禀大夫人,五小姐到了。”
宋氏眼皮也没抬,抿了一口刚沏的白露茶,“叫她进来吧。”
片刻,丫鬟引着枝枝弯弯绕绕走过穿堂和内厅才进了正厅,原先聊着天打趣的几位姨娘也安静了下来,纷纷朝她瞥去。
一年光景,原先落魄的卑贱丫头自是和厅中亭亭玉立的女孩儿判若两人。枝枝身着茜色绫子袄,衬得肤色雪白,百褶下裙的裙摆上,绣金蝴蝶花样活灵活现,随着枝枝的步伐而动。精心打理的长发被挽起,梳成一个小巧的发髻,两支凤蝶戏花金簪在乌发中点缀,多出几分俏皮可爱,却又不失庄重。
枝枝自是知道姨娘们正打量着她,这些目光多少带着探究和轻视,可越是这样,枝枝越是不能露怯。她暗自稳下心神,一步步走向宋氏。
丫鬟在宋氏跟前置了个蒲团,香秀扶着枝枝走上前去。
枝枝先后跪下左右膝,双手交叠按在地上,对着上座的宋氏连叩了三个头,脆生生道,“枝枝见过大夫人,请大夫人的安。”
宋氏不语,放下茶杯,碰出清脆的一声响,拿起绢子拭了拭双唇,凌厉的目光逡巡着跪在她面前的枝枝,不着声色地轻哼了一声。她垂下眼帘,面上并未表露什么,心底却是对枝枝鄙夷不堪。上次见到这丫头还是去岁冬天,如今再见竟是大不相同了。这种下贱人本该毫无声息得死在不起眼的破落地,又哪里来的福分穿金戴银,如今更是要与她这样身份尊贵之人共聚一堂。宋氏只当是看在谢麟的面子上,勉为其难接纳她这个庶女。
思至此宋氏也只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却又冷淡道,“你既然已经入了府,我自是把你当这家的一份子看待,以后在府中安分守己,谢家也不会亏待了你和你母亲二人。”
枝枝还拘着礼,心里明白宋氏意指为何,毕恭毕敬答道,“是,大夫人的话,枝枝明白了。”
宋氏左右挑不出什么错漏,也懒得和她说话,只随意挥了挥手,“好了,起来吧,也见见你的几位哥哥和姨娘。”
“是。”宋氏让她起身,枝枝的心底才放下一块石头,由着香秀搀扶着站起,面朝一旁的几人作揖行礼。
“枝枝见过各位姨娘,各位哥哥。”
坐在宋氏左手边的谢麟朝她温和一笑,光是那一双眼眸也足够让枝枝心里安定不少。
接着是位年纪稍长的妇人,不苟言笑,对她也是不置可否的态度,敷衍了一声便移开目光,挑起一旁的糕点来。枝枝之前听香秀说过,应是二姨娘。
再下去便是谢晟,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着她微微颔首。谢晟身旁的应该是三姨娘,体态丰满,风韵犹存。描摹精致的眉眼与谢晟六分相似。
最后便是两位枝枝还未见过的少年以及他们中间的四姨娘,这两个少年看似只比她长了两三岁,却已是一副挺拔之姿,两人还长得十分相似,连身量都是差不多,竟是一对双生子。两个少年人都对枝枝充满了好奇,拘谨得朝她微笑颔首。
见礼都行完了,谢麟对着枝枝招了招手,语气温柔,“妹妹过来坐吧,别站着说话了。”
三姨娘林氏也起身,款款上前挽住了枝枝的胳膊,眉开眼笑得热络道,“是呀,五姑娘来坐吧。哎哟,瞧这穿着打扮,多水灵的人儿,我看着都喜欢。”
枝枝微哂,随着林氏的步子,坐在了几人中间。
林氏拍了拍枝枝的手背,一脸关切,“阿晟之前冒冒失失的,害得五姑娘受苦了,身子可都大好了?”
谢晟闻言面色有些不好看,心里暗怪他娘哪壶不开提哪壶。
枝枝瞥到一眼谢晟的神情,抿嘴笑了笑,“多谢三姨娘关心,枝枝已无大碍。”
到底是自己儿子闯了祸,加上听闻谢麟一直特别照顾这个庶妹,林氏心里终究没个底,又摸不清这位“五姑娘”的性子,就怕事后给他们三房下绊子。这段时日,三天两头的差遣丫鬟送些补汤和女眷喜欢的甜食糕点去枝枝院里,只盼的这位五小姐能够舒心点。
枝枝心下也了然,三姨娘这般热络是为了什么,又开口道,“前些时日三姨娘送来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劳姨娘费心了,如今也该向三姨娘道谢。”
林氏听着笑容更是满溢,也暗自松了口气,眸光流转,“瞧瞧!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怪不得麟哥儿如此喜欢这个妹妹。”
“麟哥儿是长兄,照顾弟弟妹妹自是应当的,三妹这般殷勤也不知是为了哪般。”发话的是二姨娘,话毕还阴恻恻得瞟了林氏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夫人厌恶极了枝枝这一房,林氏还这般笼络,莫不是要和大夫人对着干?
果不其然,宋氏脸色不太好看,横了一眼林氏。
林氏淡定自若得扯了扯嘴角,“二姐这话说得,进了谢家的门,就是一家人了。五姑娘之前受了这般苦楚,又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多照顾些也不算什么,怎么就是我献殷勤了。”林氏话里暗指大夫人作践枝枝和她娘亲之事,她年轻时性子泼辣,直言直语,如今都是当母亲的年纪了,好歹收敛些,但仍然是瞧不上宋氏这种背地里糟蹋人的行径,忍不住总要戳宋氏两句。何况她可看出来了,谢麟对这妹妹多加照顾,宋氏面上不说什么,其实心里恨着呢。
宋氏听着刺耳,除夕家宴一大家子都在,又不好发作什么,只得咬了咬牙根,“三妹说得没错,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互相多多照顾才好。”
林氏有些得意得抚了抚发髻,还想再补两句,但一旁的谢晟扯了扯她衣袖,小声道了声“娘!”,林氏看出儿子是让她别说了,这才作罢。
话头结束,几位姨娘也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拌嘴调笑,就好像刚才一场小小的龃龉是过往云烟。枝枝也不多说话,只安静得听着女眷们谈天,偶尔应上两句。
此时丫鬟们鱼贯而入,送上了些精致茶果,一一摆放在各位主子面前。
枝枝未见过这般样式可口的小点心,大半天的梳妆打扮与请安,腹中是有些饿了,可还是拘束,眼巴巴得看着,不敢有什么动作,免得让人笑话。
一盘挑选过的点心递到她面前,枝枝错愕抬头,见是谢麟。
枝枝由着谢麟将她牵至一边坐下,“先吃点吧,别饿着了。”
“多谢哥哥。”在谢麟面前,她没那么拘束,捻了一块点心吃了起来。点心的口味精致可口,甜而不腻,枝枝又是饿了,两三口就将一块点心吃完。
谢麟瞧着哭笑不得,连忙叫人端来一杯茶,“慢点儿,可别噎着了。”
仿佛是看出了在几位姨娘面前,枝枝拘谨得很,才将她带至一旁,对于谢麟的这份体贴,枝枝心底感激非常。接过他递来的茶,淡雅的茶水香味冲淡了糕点的甜味,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哥哥不用陪着大夫人和几位长辈们吗?”枝枝放下茶杯,怕谢麟为了陪她而怠慢了几位长辈。
“无妨,妹妹一个人也是无趣,我陪着你。”岁末相聚对一家人来说是大事,可谢麟回府过年的次数并不多,回来了也是听几位姨娘家长里短互相明嘲暗讽,和几位兄弟之间也感情不深,无趣得很。但今年,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两人闲聊几句,倒也得趣,枝枝发髻上的金钗,随着她的动作熠熠生辉,谢麟道,“这蝴蝶金钗,妹妹可还喜欢?”
枝枝不由得摸了摸头上的金钗,这是谢麟前几日差人送来的,此外还有好几件首饰,今日她挑选了这对金钗,跟堂中夫人与几位姨娘的珠光宝气相比下来并不显眼,却又能衬得上这场面。谢麟送来的这些东西,她都当宝贝似的收起来,自然是特别喜欢的。
“当然喜欢!”枝枝年纪还小,欢喜之情做不得假,说话的时候眼眸之中光彩熠熠,天真烂漫,“只是,哥哥不用为了我多破费,我怎样都好。”
谢麟看着眼前情真意切的女孩,她澄澈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拨动着自己的心弦。见她穿的戴的,全是自己送上的东西。果不其然,与他想象中无异,极衬枝枝,就不禁心满意足。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被踱来的谢晟打断,身后还跟着谢忱谢璋两兄弟。
“大哥和妹妹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谢麟合上嘴,似笑非笑得不再言语。
“我看二姨娘是说错了,大哥只顾着妹妹,哪里管的上我们兄弟三个。”谢晟瞧了眼桌上放着的茶点,揶揄道。
“你都几岁了,还要和妹妹相较吗?”谢麟斜了他一眼,回道。
枝枝被打趣得有些脸红,连忙端起桌上的糕点,“几位哥哥也来尝尝吧。”
谢晟也不客气,坐下后不顾形象得往嘴里塞了几块糕点,这家宴确实无趣,他也憋得慌。
碍于大哥在场,谢忱和谢璋两个人即使对这妹妹好奇得紧,也不好太过放肆,只一左一右围着枝枝,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起自己来。
凑近面前仔细看,其实还是能分清楚这对双生子的,枝枝仔细记下了两人的特征,也一一应答他们。三人年纪相仿,两兄弟又是随和憨直的人,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有趣儿的便立马谈到一块去了。
谢麟只一旁看着他们笑闹,安静不语。
“以后府中多了个妹妹,可得趣了。”谢忱兴冲冲道。
“之后林姐姐也要来了吧,那就更热闹了!”
谢璋话毕后,谢晟冷不丁呛了一口茶,引得众人纷纷向他瞧。
枝枝好奇,不知谢璋口中的“林姐姐”是谁。
“玩你的去,多什么嘴。”谢晟对谢璋道。
谢璋识相的闭了嘴。
枝枝一头雾水,却闻谢麟笑了一声,向她解释道,“是三姨娘的娘家外甥女,二弟的表妹,年后也会接来府中。”
枝枝傻愣愣的点点头,不知这有什么让谢晟紧张的。
谢晟当然知道他娘将表妹接来是要他两完婚,可大哥去年已及冠尚未婚配,哪就早早得要轮到他。谢璋这小子不敢拿谢麟开玩笑,就来打趣他。
兄妹五人凑在一块,又开始说说笑笑,今年多了个枝枝在场,兄弟三人觉得一直待他们冷淡的谢麟也变得没有难以接近了。
时辰到后,众人纷纷入座,一场晚宴结束,各自饮了屠苏酒,也算和气。
饭毕后几位年纪稍长的女眷受不住累,打了会儿马吊后便有些困倦,却还是坚持守岁。
小辈们向几位长辈拜了年领了压岁银钱,便也凑在一块伴着屋内放着的梅花散发出来的香气,品茗,题春联,直到子时一到,阵阵炮竹声响起,火树银花在黑沉沉的空中绽放。
谢忱兄弟两拉着枝枝跑到院外,捂着耳朵仰头看烟花。
绚烂的烟花映在枝枝眼眸中,流光溢彩,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热闹的除夕,即使院外寒风刺骨,可鼻尖嗅到的淡淡硫磺味儿让她心里变得暖洋洋的。
肩上突然盖上了厚实的衣料,一阵暖意袭来,将她包围,回头却是谢麟。
“别着凉了。”谢麟的面容在烟火光辉照耀下,变得更加柔和,他修长的手指将披在枝枝肩上的斗篷系带仔细系好。
脖颈出的兔毛柔软,却挠的枝枝心里一阵痒,她被谢忱拉着出来,跑得急,连外袍都来不及拿上一件,也顾不上冷,可谢麟却如此注意这些细节。
枝枝抬头对谢麟绽开一个纯净的笑容,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并不说话,又是一声烟花炸开,在他两身后窜至高空中,从天而降的点点烟花,犹如星雨坠落。
耳边炮竹声不绝,可枝枝却是听得清楚,谢麟对她言笑晏晏,“妹妹新春快乐,长乐未央。”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这是她在谢家过的第一个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