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分制
从隔壁出来的女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好。
她虚弱的朝温念挥了挥手。
温念心下一动，“你是不是也被拉进群里了？”
女生却像没看到温念一开一合的嘴唇，掩面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算了，我还是困得要死，今天不去吃早饭了……”
温念拉住她的睡衣袖子，又重复问了一遍问题。
“对啊，我睡得可好了。”女生半阖着眼，“好不容易考完试，我熬到三点才开始睡。眼睛一闭一睁就到现在了。”
温念怔住，换了个问题，“你手机上有突然多出来的软件吗，或者接收到奇怪的短信？”
女生表情变得激动，不断点头，说你怎么知道我昨晚连胜八局？
女生对所有的问题都在答非所问。
又或者是，自己问出的话都被篡改了。
温念站在原地，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好啦，我要回去继续睡觉了。”女生按着宿舍门把手，“拜拜，下学期见哦。”
“……下学期见。”温念说。
如果我那时候还活着的话。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
五号宿舍楼的宿管有三位，今天负责在小窗口值班的是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她戴着一个紫色的眼镜框，正眯着眼刷短视频。
温念叫了一声她。
“要登记离校啊？”宿管扶了扶眼镜。
温念点点头。
“找到你的宿舍号后登记一下就行了，”宿管推过来一张A4纸表格和一支钢笔，“路上注意安全。”
温念微微弯下腰，伏在台面上找到宿舍号116，提笔往她床位号旁边填名字。
纸页上的字迹飞白严重，签名全都断断续续的。
她的温字还没写完，笔就完全没墨了。
“阿姨，这个笔……”温念抬头，话卡在嗓子里。
一支钢笔静静的被握在她的额头上方。
差几厘米，笔尖就会划伤她。
温念朝后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
为什么自己没在第一时间发现？
只是这种程度的危险而已，她应该早很久发现的。
温念紧紧抿着唇，大脑迅速地运转。
她好像变得迟钝了。
宿管面色如常，她将笔搁在台子上，平和地说：“那就用这个吧。”
温念捞起纸和笔，顺畅地填完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无事发生。
*
冷水扑面后，温念才觉得更清醒了些。
行李和背包占地太大，全被她放在了洗手间外侧。
镜面上，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温念望进自己的眼睛里，理智开始慢慢地回升。
宿管一直维持着同样的面貌，没有任何按照那个文档里的规则警示发展的趋势。
也有可能是接触时间不长，没给她变化的机会。
温念掏出手机，点开相册。
没有。
那张拍好的规则照片不在这里。
不是误删，最近删除里也没有它。
逻辑告诉温念，现在应该去打开背包，将电脑掏出来再打开文档看看。
但强烈的危险雷达将她死死地摁在了原地。
鬼使神差的，她点开了2.0的朋友圈。
上面显示她在六点零七分发布了一条内容，上面正是她拍的那张照片。
温念又看了一遍。
她确定文档的内容和她早上记住的信息一样。
文档说的规则有出入，但她也没从上面感受到恶意。
可能对方接触到的世界规则，和她现处的环境有差别。
她沉思片刻，又点开理智值，但上面这回显示了三个数字：101。
数字后面是三个更大的数字“150”，只是它们极为接近透明，很难察觉到。
……原来这东西不是百分制。
与之相对的，一个好消息弹出在温念的手机上。
“您已具备权限，现在暂时为您开放【论坛】功能”
【
为保证论坛内部安全，该功能只对理智值高于100的用户开放。当你的理智值不足时，论坛将立即关闭。请用户在阅读并保证完全同意论坛协议后进入。
《论坛用户协议》
一、在阅读完所处怪谈世界的相关规则后，请将它们放回原处。不要携带着那些纸页一起活动。否则你将会被持续污染。
二、你可以随身携带便签等方便记录的东西，但请在记录后迅速丢掉。如再次看到它们，不要怀疑上面的笔迹是否为自己的。那是你自己写过的，不要怀疑。不要怀疑。
三、你可以并只能通过拍照的方式留下规则一、二提到的信息，手机将自动将图片上传至2.0的朋友圈内。你可以随时查看它们。但尽量记住，而不是查看它们。
四、在电子产品上以文字输入存下的信息都会消失。如果你发现文字没有消失，请自行删除。将其用打字的方式逐字删除，否则即使清空回收站也并不会具有清除效果。在这过程种你的理智值可能会降低，但相信我，这一定比没有及时删除的后果好。具体危险请参照规则一。
五、如果你的理智值不幸降到了30以下，请想尽办法卸载2.0或销毁手机。这对所有人都好。
祝你我好运。
】
温念瞳孔紧缩，她迅速离开洗手间，将背包里的电脑翻了出来。
文档果然没有消失，里面的乱码页面甚至已经增加了近七页。
温念右手按住删除键，左手还握着手机。
理智值在匀速往下掉。
温念微微垂眸，论坛又进不去了。
在数值跌倒83时，界面的光标终于删完了最后一个字。
温念将它拖进回收站里，又完全删除了它。
她重新背上书包，裤子口袋里放着她刚刚翻出来的一沓便利贴和黑色圆珠笔。
【在宿管这里登记时，尽量自带黑笔，填写信息时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小心她从窗口伸出来的手。】
——来自宿管办事窗口的台面边缘侧。
*
校园里无风，空气像凝滞住一样。
一路上只有温念拖曳行李的声音。
她到了离宿舍楼最近的2号车站处。
车站长椅上夹杂着半截被揉皱的告示，温念将它抽了出来。
告示的右上角上印着培英大学的校徽。
《乘客须知》
一、校车的运行时间为早6:00至晚上11:30，请尽量不要错过该时间段。如果在运行之外的时间内看到校车，请忽视它，步行前往你的目的地，不要上车。
二、校车的停靠点有1～5号车站，你可以在任何一站旁等候上车。不要在车站以外的地方等车和上车。
三、及时上车，避免被车门夹伤。如果意外受伤，请认为自己没有受伤。
四、校车绕校园一周的费用为一元钱，上车后请自觉扫码支付。如遇到司机拒绝提供收款码，请反复交涉，直到对方提供支付途径。在此期间，不要下车。
五、校车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乘坐，作为道德品质优秀的学生，你应该为其他人让出座位。
六、如果你错过了你的目的地，请礼貌地向司机提出这件事。你可以在校车下一次路过你的目的地时正常下车。请不要更换你的目的地，这会让司机觉得不快。
后面的内容被撕去了。
背面还有手写的一行字：礼貌拒绝穿制服的司机温和称赞他。
这倒是和文档的内容对应上了。
拍好照片后，温念将这张纸塞回了原处。
她看着手机显示还剩百分之76的电量，又默默摁灭了屏幕。
温念拉着行李箱站在车站边，准备好对应第三条的《乘客须知》，进行一个冲刺上车。
第一辆来的校车是带着橙香味来的。
司机穿燕尾服戴白手套，甚至离开了驾驶座站到车门旁边，做出一个优雅的邀请动作。
他的表情既柔和又亲切。
温念的脸微微有些扭曲。
如果她没看错，这校车顶上还放着迈巴赫的车标。
“抱歉，我暂时不能乘坐您的车。”温念尽可能用最礼貌的语气说，“感谢您的邀请，您的车很漂亮。”
司机表示了遗憾，但没有勉强温念。
还算顺利。温念想。
下一辆车的司机黑色短袖褐色短裤，和她之前在学校里乘坐的校车别无二致。
只是司机并不友善，他在车门开了几秒后便又开始摁关车门的按键，温念差点没来得及把行李抬上去。
幸好她很敏捷，又早有准备。
车上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温念拉住横杆扶手，她站的位置离车门很近。
收款二维码张贴在车顶上，温念熟练地打开手机付款，“麻烦您了，我去北门。”
北门是她最熟悉的大门。
车前座的语音播报助手提示道，已成功收款一元。
司机冷哼一声。
温念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看着玻璃窗外的场景。
校园还是校园的样子，只是路上没有任何人在活动。
这么久了，她甚至没见到一只猫。
车的速度很快。
快到北门时，温念握紧了行李箱上的拉杆，做好了准备下车。
变故突生。
司机猛地踩下刹车，温念没能维持住站姿，尽管她努力踉跄了几步，但还是摔倒在了车上。
温念爬起来的速度不慢，但车门关上的速度更快。
不过行李箱被她先一步踹了下去。
“北门过了。”司机已经启动了车，他慢悠悠地说，“你要不要换个地方下车？”
“谢谢，”温念微微喘气，眸子明亮的惊人。“不过我还是要前往北门，麻烦您了。”
司机没再说什么，他踩着油门，窗外的场景像飞一样倒退。
温念皱了皱眉，她直觉有什么地方被她忽视了。
离学校北门大概还有一分钟。
以现在司机的速度，这个时间还会更短。
驾驶座上，司机的表情开始兴奋地颤抖。
同一时间，规则三终于在温念脑中跳了出来。
这是第二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