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若不是向李北书借债，她凌寻风哪能有那五百两银钱换到秦雪梅的卖身契？
几日前，当她从苏大哥口中得知秦雪梅赎身价是五百两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便是抓狂。她现在好说歹说，才要凑够还那文有才的二十两本钱，此刻却面临五百两的负担。
阿桂叔家平日里虽养殖些鸡鸭鹅售卖，但对于身为农户的他们而言，五百两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他们怕是一辈子也拿不出来。
“小风，多谢你操心四娘的事，钱财的事，我们再想想办法。”阿桂叔眼神呆滞，眼圈黑肿，才十几日的时间，他就苍老了许多。
“小风，谢谢你这些日子的操劳。”杜四娘故作坚强地微笑着。
凌寻风从阿桂叔家中走出的时候，内心甚是难受。
小时候，爸爸妈妈都嫌弃她是累赘，都不要她。而今，在古代农村，女子嫁人犹如被泼出去的水观念甚深的年代，阿桂叔与阿桂婶却能不顾一切拯救他们的女儿。
她想起了那李北书，他曾说要以五百两卖她那龟苓膏配方。
此前，她本可在那李北书提议后便当机立断点头应允，自己才不至于如此辛苦日夜操劳，还可早些还清那文有才的债务，早日撇清关系。
但她见到那些普通百姓，那些老妇人吃了她那龟苓膏后，满脸欣慰的笑容，她便舍不得卖了。
她想起了奶奶。
她想着，还清文有才的债，单靠她卖奶茶的能力，自是能还清的，但如果把这龟苓膏配方卖给那富家公子，那她就再也无法让那些百姓尝到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
如果能用这配方换四娘姐姐的未来，那她很愿意这么做。
只是，现在不知那李北书同不同意卖那配方了。
凌寻风为这事发愁得一夜都未曾睡好。第二日，她便早早赶往那顾府。
现在有了心灵手巧的杜四娘，凌寻风与凌父凌母的重担自是减轻了不少，她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处理其他事。
凌寻风此前在顾辛哲口中得知李北书是其南下而来的年少好友，后更是在那些仰慕顾辛哲的女子中知晓顾辛哲是南洲城县令之子。
按着这些线索，她打听到了顾府所在。只有找到顾辛哲，才能找到李北书了。
当她看到那“顾府”牌匾时，不得不感叹人与人的区别，更讶异于自己那小摊怎配得上这两位富家公子近乎日日的光顾。
“凌姑娘，你找谁？”
“你认得我？”
凌寻风还在盯着那顾家牌匾发着呆时，一小厮远远瞥见凌寻风，便小跑而来。
“我家少爷爱好姑娘美食，所以我也认得姑娘。”
“你家少爷？”凌寻风再次抬眼看了下顾府牌匾，以为是顾辛哲。
“是的，凌姑娘。姑娘今日是路过？还是有事找我家少爷？”那小厮礼貌问道。
“能让我见见你家少爷吗？”凌寻风试探说。
“自然是可以的，凌姑娘请。”那小厮引着她入顾府中。
凌寻风一入顾府，便四处打量着，这顾府陈设虽比不得电视剧中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但与她自己那破旧的茅草房相比，简直宽敞且华丽了不少。
院内很是整洁，零星的几个下人也在清扫着，有些还好奇地看回她凌寻风。
要是她有能力买下这类似的宅院，那该多好。果然她这买房的思想还真是“根深蒂固”。
“凌姑娘，这边。”小厮继续指引着凌寻风到顾府后院，“凌姑娘，我家少爷就在此，请稍等，我去同他说一声。”
那小厮指了指前方一男子，准备上前通报。
凌寻风抬眼，看到那男子束发玉冠，身着白色长袍，面容棱角分明，眼神坚定，正舞着手中那柄银剑，好似从画中走出。
她向来并非花痴之人，只是今日此情此景，却令她尤为震撼。
没想到这李北书不仅家世好，长相好，更是才能好，简直是现代社会妥妥“高富帅”，真是羡煞她了。
有生之年，竟能与“高富帅”略有交情，也算是不枉费她来古代一趟了。
“凌姑娘。”李北书漫步走进，见凌寻风并未回应，又喊了一句“凌姑娘？”
凌寻风瞬间回过神来，刚她差点被美色所迷，竟忘了正事了。
得来全不费工夫，歪打正着，原来那小厮口中的少爷居然就是那李北书。
“凌姑娘，你找我？”李北书甚是困惑，有些不敢相信凌寻风来顾府找的是他，更想不明白她为何找他。
“李公子，不知今日你是否还想要买那龟苓膏配方？”凌寻风话语间有些没自信。
李北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她找他是为了卖那配方换银钱，他还以为她不会卖了。
“李公子是何意？”凌寻风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真是愿卖给我？”李北书又一次发问。
“当真。”凌寻风语气笃定。
“不知李某可否知晓凌姑娘为何改了主意？”他李北书自然也是知道，卖这龟苓膏配方无非就是缺钱，但具体缘由，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是小女私事，我不便言语。”凌寻风不敢把赎身契讲明，怕万一被人捷足先登。
她可不敢完全信旁人，包括这个李北书。毕竟，那李北书也未跟她言明买这龟苓膏配方所为何事，那推己及人，她又何必向他讲明杜四娘之事？况且，哪知他是否会站在孙武那旁？
此事必不能有所闪失。
“那凌姑娘是否愿意告诉我，卖这配方，是为己或为他人？”
李北书心中已然猜测到几分，此前他几次三番让这凌寻风卖配方，但她死活不肯，结果这次倒是主动送上门来。
要是他猜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为那奶茶摊新招的女子杜四娘之事了。
此前有一回，那凌寻风不似往常般正常出勤售卖，此后更是时不时早退或晚来，亏得李峰替他探得原因，才知杜四娘之事。
“为他人。”凌寻风垂眸，有些丧气，她感觉这李北书似乎已经对她那龟苓膏配方不敢兴趣了。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她怕是懊恼得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龟苓膏配方，我现已不考虑将其买断。”顿了顿，李北书才缓缓说道，“如若凌姑娘缺钱，我可先将这买龟苓膏配方的五百两借与凌姑娘，不算利金。但是，在我于南洲城期间，如我有所需，凌姑娘应为我研制新美食让我品尝，用以偿还这五百两。”
凌寻风听得头皮发麻，这难不成是替别人赎了身，还卖了自己的人？
自己还没来得及完全赎身呢，又得卖一次了？
有所需？天天有所需，那她岂不是成了那丫鬟了？
“凌姑娘不必担心，每日为我研制这新美食，一日可折算二十两，若凌姑娘后续不愿再为我做这美食，凌姑娘也可选择偿还剩下举债。”李北书看出了凌寻风的担忧，补充道。
他此前本想靠这龟苓膏配方博得陛下与父母欢心，好解除了他那婚约。但现在，他却对这凌寻风更感兴趣了。
“二十两？”凌寻风不觉瞪大了双眼，还有这么好的买卖？一日就二十两！这简直抵她起码辛辛苦苦一个月的劳作！
她自我琢磨着，不过也就被这李北书当丫鬟使，做牛做马二十五天，再不济，到时赚了钱也可还债。
“那我可明说了，我只卖厨艺抵债，其余李公子想都别想。”凌寻风警惕说道。虽说这李公子长得一表人才，谦谦君子，但在这个三妻四妾的年代，她可不想为了那美色与钱财甘心沦为他人玩物。
“凌姑娘多心了。”李北书毫无恼怒之意，反倒云淡风轻，“凌姑娘若不放心，我可与凌姑娘共同签那协议，白纸黑字，我自然也不会逾矩。”
“那……李公子，可否让我考虑下？”凌寻风没底气地问道。
“那我给凌姑娘一柱香的时间，凌姑娘到庭院的石椅处先坐罢。凌姑娘想好了，便同我那小厮说。”李北书说完，便自觉先行离开，独留凌寻风在原地。
凌寻风愣愣地站着，这不是强人所难，逼得她当场做决定吗？但是她又不敢讨价还价，深怕这李北书变脸比翻书还快。明明他对那龟苓膏配方多感兴趣，才没多久的功夫，就直接不要了？
送上门的东西，总归是被动，毫无话语权。
凌寻风两眼一闭，咬咬牙，深呼一口气，不过才二十五天丫鬟日子，总能换得了四娘姐姐一生，怎么着都值得！
她喊来了小厮，“烦请通报你家少爷，我已同意他的提议。”
未多久，李北书便到庭院中，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凌姑娘，当真决定了？”
“是的，李公子。”凌寻风咬着后槽牙说道。
很快，她便如愿以偿拿到那五百两的银票，也皱眉签下了那协议。
出了顾府，凌寻风抬头望向那一望无际的天空，顿感自己是多渺小，她内心不禁呐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凌寻风思绪回到现在，此刻她正从孙家出来，那一刻的欢喜便在见到李北书后烟消云散。
等待她的，终究是未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