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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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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当空,没有宴席,不用吃酒,墨染直接被人带去了李霁的寝宫。

李霁不在,簇菊坐在凳子上,双手杵在圆桌上。美其名曰看家,实则光明正大地愣神。

书房内,李霁打开了天枢大师的回信。

“前世之因,今生之果,不费一兵一卒,天下一统一国。”

第一句话,天枢大师为她解了前生之梦。她一直视为眼中钉的西南王文殊彬,竟是她前生的属下,今日与大周相抗,也是要为当年国破家亡的西都求个说法。

“月老红绳,系三生三世,入红尘劫难。得得失失,莫束其中。”

万魔诸神,情字诛心。萧皇后和李珉皆是专情之人,李霁害怕自己如上一世一般,若爱上了一个人,会为了他变得面目全非。天枢大师也是想告诉她,她与许文昌注定有三世情缘,若接受这份姻缘,便不要在意得失。

“蓬莱有仙,一境双面,其一可观前缘,其二可视往生。”

前缘往生镜!李霁之前听天枢大师提过一次,本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竟真有此物!

梦醒之后,她虽记得与许文昌发生的种种事情,却忘记了他的面容,只知道他身子高挑,喜爱穿一席藏青色衣衫。是潜意识里,不愿想起那个人。

但现在的她,只想找许文昌算账,让他为西都百姓陪葬!

若要找到许文昌,前缘往生镜是她唯一的选择。太后、西南王文殊彬、时妙,这些人虽都知晓许文昌的相貌,却不清楚他的去向,即便是将许文昌的画像画出来,她也不能凭借着一张二十岁的画像,在芸芸众生中找一位六十岁的老者。

可前缘往生镜,能让你在镜中,看见自己的有缘人。

李霁用蜡烛点燃了手上的信纸,快要焚尽时,才丢入一旁的铜盆中。

上一世,她是西都郡主季瑶,穷其一生为了西都,为西都百姓求一安身之所。这一世,她是为了天下所有百姓,为他们求一太平盛世。

待铜盆里的焚烧的信纸失去光亮,李霁缓缓站起身。

钱顺德靠着柱子已经打了七八个哈欠了。跟着殿下着实太累,身兼数职啊,大晚上的还要当书童,都怪李霁太难伺候,不愿让外人近身。

听到李霁起身时喜服裙摆发出的沙沙声响,钱顺德立刻眨眨眼睛清醒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下班的号角声,激动地问道:“殿下可是要就寝?”

李霁嗯了一声,钱顺德急忙上前推开门,又极快地后退一步,跟在她左后方。看着李霁不再蜷缩在大氅里,脚步坚定稳健地走入微凉的月夜中,钱顺德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又落回了肚子里。

有李霁在,他们便安心。

李彻登基,萧靳这个当舅舅的,乐的合不拢嘴,日后萧家在朝堂上,即便是横着走,也无人敢多说一句话。一时间,上门来找萧恒说亲的媒婆都快踏平萧府的门槛了。

萧靳笑着对萧恒道:“左右推不掉,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不如你一块儿都娶回家。”

萧恒在萧靳面前依旧低眉顺眼,但内心叛逆的枝丫已经长成参天大树,若逃不掉,他宁愿死,也要摆脱萧靳。

毕竟是当爹的,老狐狸自然看出了萧恒的不悦,但活在这世上的人,有几人是快乐的?萧靳拍了拍萧恒的肩膀,不知何时,萧恒已经比他这个当爹的都高了。

“自古以来,父母之约,媒妁之言,都踏马地胡扯月老的姻缘线,但这就是命,就像你是我儿子,不管你在哪,做什么,都是我萧靳的儿子,代表了萧家的颜面。”

逃不掉的,这深入血脉的枷锁,是他今世的囚牢。

萧恒扯出一个微笑,“儿子知道了。”笑得比哭都难看。

萧靳开怀大笑,“知道了好,知道的好!早日成婚,你爹我在你这个年纪,你都在你娘肚子里打拳了。”他就萧恒这一个儿子,可一定要让他把萧家的香火传递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目送萧靳离开,萧恒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不顾凉风,抬头看着圆月渐渐被乌云遮住。

他很懦弱,懦弱到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命运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喘息不得。

漆黑的夜晚,不见一丝月光。

钱顺德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墨染还在他家殿下的寝宫内,钱顺德疯狂地朝簇菊使眼色:

[他怎么还在这?]

[那去哪?]

[随便啊,这么多房间,总不能跟殿下住一间吧!]

[没收拾。]

[没收拾...这半个时辰你在干嘛?]

[发呆。]

[怎么不懒死你,赶紧起来收拾去!]

[太晚了,睡前不宜操劳。]

[你是操了还是劳了?不行了不行了,气死我了!]

见李霁走过来,簇菊急忙起身,为李霁褪去厚重的外裙,摘掉头上沉重的凤冠,一头黑发披散下来,挂在白色内裙外。

李霁的头发很长,散下来时已过腰,整个人都显得懒散了些,坐在床榻边缘,簇菊为她慢慢按摩着肩膀。

钱顺德小步蹭过来,低声试探道:“殿下,许将军...”

李霁打断道:“叫驸马。”

钱顺德心下了然,看来李霁是打算让墨染今日住在这寝宫内了。

钱顺德继续道:“驸马爷今夜是要留宿吗?”

李霁轻轻嗯了一声,兵权还在他手中,太后虎视眈眈的很,她和墨染是演戏,演戏就要演全套,让那些不该觊觎的人打消念头。

“先下去吧。”

钱顺德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走出去,簇菊打了个哈欠,如愿以偿地收回手。

两人走出去,钱顺德关上门后强拉着簇菊蹲在门口,将耳朵贴在了门缝处,朝簇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一个杯子直直的砸在门缝上,瓷器碰到木板发出一声闷响,随后掉落在地,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钱顺德吓了一跳,里面传来李霁不高不低的声音。

“滚远点儿。”

待二人走远,李霁朝墨染招了招手,而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床榻。

动作很暧昧,可李霁的心中没有任何引诱的色彩,之前她也是这般招呼繁竹。

墨染有些僵硬地走过去,坐在李霁身边,规规矩矩,两人中间隔了半臂远。

许久才找到时间能问墨染,李霁便直接说道:“崇云殿的那只木灵呢?”四十年前西都沦陷,无人幸免,当初花漓能活下来,这次……

墨染道:“灵韵耗竭,修为散尽。”

李霁打断道:“修为散了再修便是!”

墨染道:“修为可再修,但灵识恐已不在。”

世事并无绝对,李霁刚想继续问,就听到外面钱顺德的声音,“琴姨,这深更半夜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翻译一下就是,大晚上的不睡觉,往南诏宫来作什么妖?

琴嬷嬷不慌不急道:“太后念殿下年幼,不懂规矩,特意叫老奴过来指导一下。”

琴嬷嬷是萧皇后身边的宫女,不,现在萧婉儿已经是太后了。

钱顺德心想,这萧太后明显就是让琴嬷嬷过来,给李霁添堵的,“琴姨啊,这洞房花烛夜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呐,咱们就别进去打扰殿下和驸马爷的好事了。”

琴嬷嬷看着殿内依旧亮着的烛光,“太后懿旨岂敢违背,况且,殿下这不是还没睡下嘛?”说着,便要推开钱顺德往里走。

钱顺德马上拦住,朝里面喊道:“等等等会儿!您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琴嬷嬷的胳膊比钱顺德的还要粗,丝毫不把眼前的这根干豆芽放在眼里,“通报什么,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

钱顺德急忙改口道:“驸马爷呢!驸马可是常胜大将军,这这这不合适!”

琴嬷嬷继续道:“我这把年纪都能当驸马的娘的,有甚么不合适的!”

屋内,李霁在听到钱顺德第一次叫喊,就猛地将墨染推到在床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皇后的人。”

墨染好不容易稳下心神,问道:“来做什么?”

李霁与许文舟是太后赐婚,明明是大周最瞩目的一场婚礼,如今因为李珉驾崩,不得不一切从简,庭院里还挂着白色的孝带。

李霁回道:“若你我和睦,便是兵权握在祖母手中。若是你我不和,她便会拉拢你,只效忠李彻。许大将军,何去何从啊?”说明白点,要想彻底摆脱萧家这个对兵权虎视眈眈的狗皮膏药,前者才是首选。

墨染上半身躺在床上,李霁左臂伸直,手掌依旧放在墨染右肩上,细长的黑发从肩后滑落下来,发梢碰到墨染的喜服,微微卷起。

没等来墨染的回答,就听到屋门发出一声闷响。

钱顺德真尽力了,整座南诏宫,除了他和簇菊,无人敢拦琴嬷嬷。而簇菊这个懒鬼,听到了声响都不起来帮忙!肯定蒙着头又睡熟了!

墨染骨节分明的手迅速解开了喜服上的腰带,玉制勾环发出一声清响,李霁还未来得及起身,一个天翻地覆,被墨染压在了身下。凌乱的喜服,一红一白的视觉冲击,无一不在宣告着荒唐的夜晚。

琴嬷嬷和钱顺德均是一愣,钱顺德嘴角抽搐了一下,才道:“哎呀琴姨,都跟你说了,咱这么进来…不合适,再说了,我家殿下冰雪聪明,这事还用教吗?”真不合适,着实不合适,小孩子看了是要长针眼的。

想起萧婉儿的指示,琴嬷嬷清了清喉咙,站直,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道:“太后有旨,长公主须为先皇守灵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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