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隆寺命案
重峦叠嶂,青山连绵横亘一方。溪水潺潺,涓流澎湃汇入江海。
昭惠被耳边噼里啪啦的声响吵醒,费力地睁开双眼,就看见木柴在火焰中燃烧成炭,火光微动,照亮山洞的角落。昭惠察觉到体内魔力尽散,坐起身,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耶罗,脸上的面具掉落在一旁,一张面孔惨白毫无血色,一身黑衣也是破破烂烂,就像是话本子里描写的黑山老妖怪。
昭惠试探地喊了一声:“死鬼?”声音不大,但耶罗听到了,只是眼睑发沉不想醒来,趁机看看昭惠想做什么。
昭惠嫌弃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鬼王链,蹑手蹑脚地走到耶罗面前,悄悄地蹲下身,又轻声唤道:“耶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红唇一开一合间,气息扑在了耶罗的耳畔,让他许久未跳动的内心为之一颤。
昭惠见耶罗毫无反应,忍不住嘴角上扬,这破链子她解不开,但耶罗一定可以解开。解铃还须系铃人嘛,说干就干!昭惠把系着鬼王链的右手手腕靠近耶罗,黑漆漆的手链微微发着光亮,本溯之源,同根同脉。可这光亮微乎其微,究竟要怎样做才能摘掉这破链子啊?
昭惠在耶罗臂弯处隔着衣衫贴了两下,除了发光没其他发应。耶罗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吸引了昭惠的目光,也是死人一般的惨白。昭惠将右手手腕和耶罗的左手手腕靠在一起,冰凉的触感传来,昭惠刚想吐槽,就惊喜地发现鬼王链似藤蔓一般,慢慢地将触手伸向了耶罗的手腕。
昭惠在心里给鬼王链加油助威,可这破链子就是慢腾腾的性子,半天才动了一点,昭惠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鬼王链,丝毫没注意到耶罗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昭惠低声喃喃道:“这链子是不是法力不够了?”回到它之前宿主的身上都这么慢悠悠,不急不慌的,八成是耶罗之前待它不好。
昭惠坐的浑身僵硬,干脆伸出左手,想将剩下小两圈的鬼王链扯断。不知是不是鬼王链察觉到了一丝危险,迅速锁紧,浓郁的黑雾附在鬼王链的四周,昭惠没防备,被鬼王链这一拽,跌入了耶罗的怀里。
“嘶~”昭惠的牙硬生生地磕在了耶罗的锁骨上,震的她牙床发麻,捂着嘴一抬头,就对上了耶罗那双漆黑的眼眸。抬头的过程中,耶罗的薄唇,轻轻拂过昭惠的额头。
昭惠仿佛跌入了耶罗的那双黑眸中,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耶罗察觉到昭惠意识渐渐模糊,冷冷道:“下去。”
昭惠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右手和耶罗的左手仅仅相握,左手撑在了耶罗的另一边身侧,整个身子都靠在了耶罗的怀里,更叫人耳红心跳的是,自己刚刚竟然想亲上去。
昭惠不免觉得奇怪,自己和耶罗不过见了五次面,第一次初见被俘,第二次戴上手链,第三次被耶罗重伤,第四次竟毫不犹豫地救下他,还有刚刚...不知是不是鬼王链的原因,她对耶罗没有丝毫的敌意,竟觉得他爽直勇猛,比九重天上那些仙官看着还要顺眼。
耶罗不爽地看着毫无反应的昭惠,微怒道:“下去!”
昭惠被耶罗硬生生地推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耶罗嘴角微微上扬,解气解到一半,就因鬼王链的拉扯,重重地跌在了昭惠的身上。左手和昭惠的右手紧紧相握,只有右手勉强能撑住地面,拉扯间身上的伤口又挣开了,耶罗真的生气了。
鬼王链散发出的黑雾将二人团团围住,在魔力的镇压下,耶罗一点点向昭惠靠近,强撑的身体快要到极限,汗水沿着高挺的鼻尖滴下,滴落在了昭惠的脸上。耶罗忍不住骂粗口。
昭惠的意识已经全部被他的那只魔瞳吸食。一直戴着面具,耶罗也忘记了,自己本来是只魅。而昭惠现在没有仙力护体,根本抵抗不住魔瞳的诱惑。更气人的是,鬼王链吸食了昭惠体内的魔力,就像是被喂食的小狗,开始听从她的命令。
一条条变故,脑子直来直往的耶罗一条都想不到。紧绷的右臂终于坚持不住了,耶罗直直地压了下去,两唇贴合,昭惠条件反射地舔了一口。
耶罗眼角发红,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跌入了软绵的云朵之中,慢慢伸出舌尖,回应着,加深着,完全掌控了这个吻...
耶罗的呼吸变重,炽热的气息喷洒在昭惠的脸颊上,甜腻又强烈的危机感让两人都是一颤,耶罗迅速闭上双眼。魔瞳闭合的瞬间,昭惠的意识也快速回归,反应过来两人刚刚做了什么,脸颊爬上绯红。
坐起身的两人隔了两臂远。
昭惠满脸充血道:“先把这个链子解开。”
耶罗苦笑一声,“解不开。”
昭惠怒了,“你系的链子,你解不开?”
耶罗解释道:“里面有我半生魔力,我现在魔力不及它,因此解不开。”
昭惠看了看他现在的样子,“等你恢复魔力,岂不要等到猴年马月?!”
耶罗没点头也没摇头,现在要紧之事,确实是恢复魔力,换言道:“不过你能先把我放开。”
昭惠只觉得可笑:“你的链子会听我的话?”是她傻,他傻,还是这破链子傻?
耶罗见她不信,也不多费口舌,双手搭在盘起的双膝上,打算修炼,他并不反感两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这一动,又将昭惠拽了个踉跄。
“动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她俩现在绑在一起,做什么都不方便。
耶罗无奈道:“我要修习。”
昭惠左手提着裙子,半弯腰走到他面前,挨着他躺了下来,气鼓鼓道:“我要休息!”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江州城外天隆寺,妙女纤手折花差。解衣解难解牵绊,莫愁莫哭莫感怀。佛照苍生系因果,祸去可盼福祉来。
江州城和平江县交汇处,有一座远近闻名的寺庙,名叫天隆寺。天隆寺内坐有佛生近百人,香火不断,鸣钟百里。本该是人头攒动的天隆寺,今日却只有衙门的人。
繁竹乔装成捕快混在队伍中,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躺在庭院最中间的两人,确切地说,是一男一女。男子名叫阚瑅(ti二声),是丽江县出了名的纨绔。女子名叫单明娟,是江州城内的女先生。理应毫无关联的二人,却死在一起。
繁竹低声喃喃道:“蹊跷啊...”
步连枝听完康锐的描述,微微蹙眉,道:“事有蹊跷。阚瑅家里富足,到寺中上香却未带小厮。衣衫朴素,全身上下,不戴玉佩,不束玉冠,应该是不想让人认出自己。”
繁竹躲在人群里认真地点了点头。
步连枝继续道:“再看单名娟,女先生的月奉不多,单单是她身上的这身绣裙,就抵她两个月的月奉。”除去身上的衣裙,单名娟头上的首饰也很别致,一看就不是廉价的珠宝。即便是再注重衣着,也断不会为此花费这般多。
远处传来两下鼓掌声,“步大人果真断案如神。”众人闻声转头看去,周霏在身穿华服带着一众捕快走了过来,道歉道:“路上耽搁了一下,还望步大人见谅。”
步连枝不理他的贫嘴,问道:“你那边可有发现?”
繁竹见到周霏在来了,就想开溜,小心翼翼地往后挪,让出了自己观望案情的好地盘。
周霏在回道:“派人搜了阚府,在阚瑅房内发现了二人的来往书信,哼,若干。”说完,朝身后的捕快招了招手。
捕快将一沓信封承了上来,厚厚的一大摞。繁竹看呆了,这么多?!怎么看两人都像是有私情,往后挪的动作被好奇心成功打断。
周霏在问道:“仵作检过了?”
步连枝点点头,“溺亡,尸体是从井里捞出来的,身上无外伤,体内未查到毒物。”
周霏在道:“或许是迷药呢?也检查不出来。”
步连枝道:“有可能。我已经派人在井里搜寻可能遗落的物件,希望能有发现。”
周霏在往井里张望,山上的井挖的深,地上的捕快手里攥着一根麻绳,另一头延伸到井底深处的一个小亮光,是在井中搜寻物证的捕快。
周霏在朝下问道:“水深吗?”声音在空旷的井中回荡,随后传来捕快的回答:“还行,十尺左右。”
十尺,确实能淹死人。周霏在继续问道:“可有发现?”
“没有。”
周霏在站直身子,回头看向步连枝,就瞥到了人群中鬼鬼祟祟的人影,定睛一看,竟是繁竹。
寺中的一个小师傅走了过来,单手放于身前,道:“阚施主前日到寺中上香,在此已住两日。后院并没有名叫单明娟的女施主。”说完,朝步连枝微微颔首。
步连枝也回礼,刚想同周霏在说什么,就发现他嘴角上扬,心思并不在案子上。刚刚小师傅说的话,他可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