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曜灵双脚落地时，正见到周星辉等人向救了她的人行礼。
“见过玄宥真人。”
周星辉神色急切，“求玄宥真人出手救救舍弟，周家上下必感念您的恩德，但有吩咐，无所不从！”
自进秘境以来，无论遇到什么，周星辉总是冷静的，曜灵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慌乱又急切的神色。
周星川是他的弟弟，不知其他周家子弟遇到意外时他是否还是一样担心，曜灵心中暗道。
不过他诚挚的哀求似乎并没打动求助对象。
那人不发一言，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只是径自去了旁边打坐。
周星辉愕然，愣在了原地。
但似乎……也并不意外。
面前这人的冷漠上清洲皆知，他也是见到他方才出手救那女修，外加心中实在急切，这才抱了万一的希望贸然开口。
他既不愿救，周星辉也不敢多言，若他不依不饶，非但不能救出弟弟，说不定会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面上不敢流露丝毫不满，只略带些急切地躬身道：“不敢叨扰真人，晚辈自行去了。”
打坐的人双眼闭合，毫无反应。
周星辉对着身后几人挥手，“走。”
周坐隐和另一个主枝子弟立刻跟上，只曜灵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周星辉哪有心情关注一个练气修士的去留，任她停留，只随意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周坐隐倒是想过来拉她，“曜灵，走了。”
曜灵躲开了他的手，周坐隐一愣，“怎么了？”
曜灵缩起身子，咳嗽了几声，然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周坐隐赶紧去扶她，“你受伤了？”
嘴边鲜红的血迹，衬得她整张脸越加苍白。
她气息虚弱，“刚被、漩涡周围的灵力所震，现、现在动不了了，你们去吧，我在这、这里等你回来。”
这个样子，周坐隐如何放心她独自在此。她原本修为就差，现在又受了伤，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要了她的命。
曜灵继续道：“你在家、家族处境艰难，不、不可得罪周星辉前辈，别为了我，让他、他对你心生不满。”
她用力抬了抬嘴角，“这里、很安全，我、我没事的。”
周坐隐双手紧握，看了一眼身影快消失不见的周星辉，轻轻握上了曜灵的手，“你在此调养，我答应你，一定尽快回来。”
他拿出一瓶丹药放在曜灵身侧，然后一咬牙站了起来，转身去追周星辉。
曜灵看着他越走越远，神色冷淡下来。
旋即，微低了头，再抬眼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偏头看向不远处的人。这么一番动静，他竟好似完全没听到，神情无半点波动。
他坐在那里，道袍垂落在地，但却并未沾染丝毫脏污，白得耀眼，整个人依旧飘渺若仙。
曜灵心中突然涌上的恶意几乎要控制不住。
她擦掉嘴角的血迹，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着那个身影靠近。
山谷中蝉鸣鸟叫依旧，但曜灵已经全然听不到它们的声音，耳边只剩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噗通、噗通……
然后，骤然被另一道冷淡的声音覆盖，“站住。”
距离目标一步之遥，曜灵被叫停了动作。
但迫使她停下的人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只是随意发出了一声警告，然后她便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步子了。
有结界将她阻在了原地。
曜灵索性蹲下来，平视着那人的脸，声音柔媚，“无意冒犯，只是想谢谢你方才救了我。”她的眼睛略弯，尾音带了钩子一般，“玄宥师兄。”
修士之间，无论年纪大小，同境界者可互称道友，若是关系近些的，也可互称师兄、师姐，而修为有差距的，则一般需尊称修为高者为前辈，否则便有冒犯之嫌。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称谓，但若是修为高者感到冒犯，甚至可以直接杀死那个称呼错了的人。
毕竟修炼一道，强者为尊。
曜灵只有练气的修为，却称呼面前之人为师兄，不知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自来熟。
不过面前人并未和她计较，依旧是原来的姿势，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曜灵也没气馁，仗着人家没睁眼，仔仔细细地端详起了面前这张精致的脸。
上次离得远，竟没发现他的鼻子这么漂亮，鼻梁挺拔笔直……曜灵的手指悬在虚空，顺着额头描摹他的轮廓，由上至下，认真勾绘，最终停在唇间，虚虚点了一下。
看上去……很软。
她放下手指，笑了起来。
“玄宥师兄待在此处，是为了疗伤吗？”
这话总算成功博得了一点关注，面前之人睫毛一动，慢慢睁开双眼。
曜灵被他盯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是一双锋芒十足的眼睛。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责怪、没有愤怒、没有惊讶、没有喜悦……没有人类该有的一丝情绪。
就好像……这并不是人的眼睛。
被他盯着，更像是被一柄绝世无双的宝剑抵住要害。
剑尖锋利，剔骨如切，轻轻一动便会没了性命。
曜灵怔住一瞬。
随即，嘴角的笑意倒是更浓了。
“也是巧了，进秘境前，我偶然得到了一粒凝火丹，我想……应该对玄宥师兄的伤有帮助。”
她素手纤纤，指尖捻着一个赤红色的丹丸，手腕处的佛珠串滑落些许。
玄宥神色丝毫未动，锐利的目光依旧停在她脸上。
曜灵和他对视，在他的视线中，目光寸寸下移，顿在了他的小腹处。
她右手抬至唇边，半遮着脸轻轻笑了。
“寒灵之气霸道，入体后会沿着经脉游走，很快遍及全身，纵使元婴之境也是难挡。”
曜灵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移回，直视前方，将丹丸推近些许。
“玄宥师兄，可不要逞强哦。”
玄宥淡色的唇动了动，视线从她莹白的手腕移至她的脸上，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是谁？”
曜灵眼中燃起一缕光亮，眼睛弯弯，仿佛一只恶作剧得逞的猫儿。
“我叫曜灵，卫曜灵。”
她呼出的气体碰到了身前的结界，被结界挡在外面，最后消失不见。
“师兄可不要忘了。”
玄宥不再说话，双目重新闭上，又回到了一开始打坐的姿势。
赤红色的丹丸还留在曜灵指尖，丹丸品阶甚佳，这么一会的功夫，灵气便从她的指尖扩散到她的左臂。
曜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沐浴灵气之下，体内的灵力运转都快了些许。
凝火丹主效并非聚灵，但却仍能有此功效，可见这一粒的品质。至少，是地阶的丹药。
曜灵收起丹丸，眼尾垂下，“玄宥师兄如此冷淡，真叫人伤心。”
她似乎知道玄宥不会再理会她，也不多言，紧贴着结界坐在他的对面，闭上眼睛，竟也和玄宥一样入定了。
……
二人距离极近，面对着面，若不是身前结界，说不得要呼吸交错。
夜幕降临，星光点点，笼罩在二人身上，但谁都没有理会。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一阵清风席来，带起了地上尘土，落在曜灵身上，打破了难得的宁静。
她看着风来的方向，随即扫向旁边自始至终没有动静的人，轻轻挑眉，又闭上了眼。
但这一次的安静并没持续太久。
半炷香后，有说话声在附近响起。
“……仲前辈，玄宥真人应该就在前面了。”
“多谢周道友。”
然后是另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仲前辈，这秘境到底是何来历，竟然能惊动玄宥真人来此？”
“星川，不可多言，”开始的声音斥道，继而向另一人赔罪，“仲前辈，舍弟无状，您不要见怪。”
“无妨。”
说话间，几人已行至近前。
曜灵只见一道人影停在不远处，然后对着她面前之人行礼，“师兄。”
玄宥未动。
那人也不奇怪，径自起身，目光落在曜灵身上。
这少年曜灵之前见过，正是那日群峰城外跟随在玄宥身后之人，如今听得他对玄宥的称呼，更加明了了他的身份。
当然，来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周坐隐想要冲上前把曜灵拉过来，但畏于她身侧之人的威势，未敢靠近，停在了几步之外。
“曜灵，你、你没事吧？”
曜灵最后看了眼面前人美玉一般的面孔，依依不舍站起了身。
面向众人时，又是一张柔弱的面孔。
“周师兄，我没事，刚刚灵兽来袭，是这位，”她指了指身后，“……这位前辈救了我，我怕再有其他灵兽袭击，没敢离开前辈身边。”
“原来是这样，”周坐隐点头，又问，“你的伤？”
“没事，”曜灵脸色微红，“吃过周师兄给的丹药已是大好了。”
她偏头，看向一旁的少年，“不知这位前辈是？”
周坐隐笑道：“这位便是剑宗的仲钧前辈，是玄宥真人的师弟。”
曜灵对着少年行礼。
“说来也是凑巧，我们寻找周星川的路上遇见了仲钧前辈，前辈也在寻找玄宥真人，便一路与我们同行，还帮我们救出了周星川。”周坐隐的声音中似乎隐隐透着些讨好。
曜灵看向二人身后，周星辉等人正坐在那里调息。看样子几人都没什么伤势，只是周星川大约受了惊吓，脸色不大好。
她收回目光，脸上满是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那个漩涡是什么，你们又是从何处找到的周星川前辈？”
周坐隐拉着她走到一边，坐下来，“别急，我慢慢告诉你。”
接着，他开始说起几人方才的经历。
原来，和曜灵分开后，周家三人沿着漩涡的方向一路追踪，但一直没发现周星川的踪迹。正当几人绝望之际，却在路上遇见了仲钧。
和周家众人类似，仲钧进入秘境后便被迫与玄宥分开了，他四处寻找，在听得周星辉自称见过玄宥后，便要与他们一起走。
周星辉救弟心切，顾不得将仲钧带过来就先问他有没有法子救周星川。
谁知仲钧在听到周星川被漩涡吸走后却笑了出来，称不必担心，他之前也遇过此事，漩涡看似可怖，但其实只是一个传送阵。被漩涡吸入后会随机进入某种神秘空间，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在空间内待满五个时辰，就会再次被传送出来。
“五个时辰？”曜灵看了眼天色，“从周星川被吸走到现在，应该还不到四个时辰吧？”
周坐隐摇头，“确实不到，大概一个时辰前，周坐隐就自行找到了我们，他说自己进去后立刻就被传了出来。”
“立刻？”
“嗯。”
曜灵淡淡看向不远处，那里，周星川和周星辉二人设下结界，模糊了身影。
结界之内，自成空间，如果特意设置，声音气味都不会传出。
那么问题来了，两人刚刚一路奔波，周星川甚至吓得脸都有些苍白，他们不好生调养，是什么重要的事，让他们现在要设下结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