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Ⅱ
织田作之助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如果是贞德这样的魔女的话,我很乐意为她点火。”
梦中,他听到一个欧洲士兵打扮的男人这么说。
1431年5月30日。
几百年前的法国,那悲欢交加的一天。
阴郁的天,人潮沸腾的街道。
面包坊没有散发出平日的香甜。
空气是即将降下大雨的沉闷,巷角的花朵枯萎了,被人扔了踩在脚下碾碎。
织田作之助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其中的一员,那些人情绪激烈,推推攘攘,纷纷朝着一个方向高声咒骂。
他被撞得像船只一样漂泊时困惑地踮起脚尖朝那个方向看,就见人们口中那个来自法兰西的「魔女」正脚带镣铐,在人群的谩骂中平静地走向了意味着生命即将终结的刑台。
然而,令他倏然一惊的是,那个舆论中心的人竟有着他所熟悉的长相——浅薄得如同金砂的长发,犹如迈向黄昏时分的蓝色的眼睛,以及瓷白姣好的面容……和他朝夕相处的人在他的梦中以那样的姿态出现。
织田作之助突然就很想叫她的名字,可是当他出口时,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音节:“贞德!”
就此,她好像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有人朝她扔了颗石子,凿破了她的额头,血潺潺地流下来,织田作之助下意识想从平日里别枪的位置摸出自己的枪冲上去前救助她,但是熟悉的武器并不在身上,他的行动也不受自己控制,木讷僵硬得只能看着她从眼前走过。
这时,原来安静的少女突然朝周围的人发出了请求的声音:“抱歉,谁有十字架?能给我一个十字架吗?”
“我有。”织田作之助听到自己的身边传来这样的言语,在这之中,他嗅到了一种奇异的花香。
声音的主人迈着像声线一般轻飘飘的脚步微微上前去,将一枚木制的十字架塞到了少女手中。
然后,织田作之助听到了这样寻不到来源的声音:【薇薇安,这次结束后就和我回阿瓦隆吧……别再继续了,这并非你的职责。】
“谢谢您,阁下。”可是少女并未回应最后一句话,而是坚定不移地略过他,握紧十字架走向了生命最后的舞台。
指尖摩擦着胸前的木制十字架,被锁链束缚在火刑台上的人看上去并无恐惧,很快,她就任由自己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了身躯与生命。
然后,在她与世长辞那一刻,织田作之助听见了来自人群中的最后的忏悔——
【我看见了飞鸟,白色的,在火光中冲向了天堂。】
那是为她点火的行刑者的心声。
【主啊,我处死了一位真正的圣女,我有罪。】
然而,他的眼泪并不能浇灭自己的罪过,也不能夺回圣女的生命。
名为「贞德」的救国圣女,在那一天,以一种平静得令人窒息的表情迈向了死亡。
眼睁睁看着那一幕的织田作之助觉得瞳孔颤动。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刻,他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在说。
他所认识的她应该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平时会穿着干净又端庄的裙子,坐在阳光中为孩子们轻柔地念着童话书才对……
而不是与沉重的死亡为伍。
……
我知道太宰治不会想让我给他过生日的。
在大多数人面前,他很少关心这种常人才会考虑的问题。
果不其然,他一下子就敏锐地抓住了我言语上的漏洞,然后用一种晦涩的表情问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生日?”
“我不知道。”我面不改色地将燃尽的蜡烛扔进垃圾桶里。
“那你怎么知道我生日那天会有七百六十三万人过生日?”他的声音轻得不可思议。
“瞎掰的,请不要再试探我了,太宰先生。”我重新坐下来解决自己的食物:“你就当是一个夸张类比的手法。”
按照常理来说,正常人应该都会将其当作一个夸张的玩笑,我觉得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显然并不想让我顺利下台。
不过他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突然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放到我面前来,我一看,那赫然是有关于林凡凡这个人类的资料。
少年拿指尖点了点其中一行,让桌子发出了富有节奏的声响:“林凡凡,你不觉得自己有点问题吗?你以前可不喜欢吃甜的哦。”
我一顿,只能再次抬眼对上太宰治的目光。
“还有……”他指了指资料上我的证件照,轻飘飘的语气突然一沉,伴随着倏亮的目光,沉出了一种大惊小怪的奇异感:“你以前是会笑的诶!”
“……”我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忽略了这些小细节,直言道:“太宰先生,我总觉得你对我有敌意。”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少年承认得异常爽快,他眉眼弯弯,脸上矫饰出一种温软到有些违和的笑容:“你从龙头战争后性格改变太大了,与我所调查的相差太多,要不是你DNA没变,我都要怀疑你换人了,另外,你对织田作的目的性实在太强了,没有人会喜欢带着目的接近的人。”
“唔。”我轻轻发出了这样的语气词,以一种受教的语气接受了他的说辞:“原来如此。”
闻言,他安静了一瞬,许是觉得我没有露出他想要的反应,太宰治显得有些失望。
言毕,他又说:“虽然说是因为父母的原因加入Mafia的,但你其实很讨厌Mafia吧。”
少年的声音很慵懒,像夏季里无精打采的猫,却从牙缝里透出丝丝泌入心脾的凉意:“我看过你的大致资料,虽然都是些很无聊的内容,但是上面记录着你好几次被父母仇人殃及的事情。”
“不管是半夜被杀手扰了美梦,外出游玩时被枪狙击,还是被绑走抵着脑袋威胁……”
少年的言语冰凉而犀利:“每当发生这些事,会不会想着,啊,我为什么必须遭遇这些,好痛苦,好痛苦……”
低而缓的声音,温柔诉说着人类内心深处的惊惧与惶恐,少年幸灾乐祸的面容勾起了我从原身那里袭承的记忆。
内心深处涌起了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彷徨,痛苦,酸涩……如同玻璃片般的记忆一一闪过,名为林凡凡的少女这些年来确实深处黑暗。
但是,少年拉人入地狱的手仍在继续拖拽。
“刚加入黑手党的普通人……表面是这样,”太宰治晃了晃纸张笑道:“但其实你已经杀过很多人了吧。”
我骤然安静地下来,想起了自己刚从这副身体醒来前做的一个梦。
嘭——
梦中,我听到了近在耳边的枪响。
“自己”的视野在晃动,眼帘中举着枪颤抖的双手是属于七、八岁孩子的,正对准了闯进来的黑衣人,嘶吼着扣下了扳机。
枪响人倒,枪声未停。
腥气的血从倒下的身躯流出,染红了女孩柔软的裙角。
「我,在杀人。」
“她”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扣动扳机的指弯却无法停止,直到双手都被巨大的座力冲折,“她”才喘着气无力地扔下了枪。
「我,杀了人。」
心中的恐慌如网般笼罩着“她”,罪恶的手在将“她”拉下深渊。
「杀人是不对的,杀人的人是罪恶的……」
「……但是……」
孩子咬着牙咽泣。
「想活下去。」
她想活着。
这发自内心的呢喃,是我所附身的人类过去的记忆。
这位本性善良的少女,因为父母职业的原因,总是遭遇危险,所以从七岁开始就被迫举枪杀了半夜闯进来的敌人。
从此以后,一直活在罪恶与恐惧中,不得解脱。
但黑暗仍在继续,这个人类的心一直被寒冷且暗无天日的危险侵蚀着。
太宰治将手中的纸轻飘飘地放下,抬眼对上我的眼睛,那里边的嘲讽笑意好似能将我整个身影都吞没了:“织田作好像以为你是无辜的好人呢。”
“但是,你也是罪人对吗?”
他咧开嘴角,尝试将其转化成玩笑的口吻。
但是他眼中的笑意化作有形的微笑,那上面的尖刺对准了我,而我的沉默让太宰治更加幸灾乐祸地笑了,但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十分奇怪。
少年伸出手,将我那页记有这点档案的纸页撕了个缺口作为标记,像是在提醒我似的,真是恶劣。
“……”
我的表情很安静,没有说什么,而是起身去结账。
“生气了?”微扬的语调从身后传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的心情好像比上一秒好了不少的样子。
“不,没有生气。”我却是这么回答他的:“只是觉得时间太晚了,雨也停了,我应该先带你去吃蟹黄料理,这件事我们可以晚些时候有空再聊。”
“……转移话题的手段也太生硬了。”他撑着脸颊笑着抱怨道。
“那我就说个我关心的话题。”我在跨上机车时对他这么说:“等会请不要点太贵的料理,我没那么多钱,若是你存心要捉弄我,那你今后将会错失我的请客。”
“是是是~”他在身后以懒散的语调拖长了绵软的声音,既而附在我耳边,诱哄般地窃笑出声:“既然没钱的话,要不要我给你升职加薪?或是开点小灶?”
“可以。”我说:“只要你能让我和织田先生一起升的话。”
“唔,这也太难了。”他小声地嘀咕。
我没理会他的埋怨,而是在正式开车时告诉他:“关于你说的我的改变,若是你喜欢的是我以前的性格,那我尽量变回去好了,请你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适应,明天你……如果你明天能见到我的话,那你就会看到一个会微笑且不吃甜品的林凡凡。”
我认为自己模仿人类的能力还是可以打及格分的。
“至于织田先生,你就当我是想要追求他而做出的傻瓜行为就好了。”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龙头战争时他救了我,我对他一见钟情了,嗯,我认为这样的爱是没有恶意的,耶稣说过,以求爱为目的的行为不应该被世界阻拦。”
闻言,身后彻底安静了。
我满意地加大了引擎声,看样子太宰治也明白打扰人恋爱是会被驴踢的。
接下来,我带他去吃了蟹黄料理,虽说不久前提醒过他了,但太宰治还是坏心眼地点了一家老贵老贵的餐厅,托他的福,我一个月的工资彻底泡汤,我也正式宣布,他彻底失去了我今后请他吃饭的机会。
对此,太宰治并不在乎,他像报复我似的,将菜单上那些食物乱点一通,却都吃上几口就不要了,看上去也并没有因为吃到喜欢的食物而有半分的开心或满足。
同时,他也不再和我聊天,好像真的将我当成了一个司机工具人,在留下一桌子的料理后就神情厌厌地让我带他回去了。
我安静地执行他给的指令。
在回去的路上,雨后高速上的积水被车轮驶过时溅开,夏日的风滤去白日的沉闷与燥热,变得万分清凉与自由。
我听到属于少年的大衣在猎猎作响的声音,引擎声被偌大的风吹散,抓不住的凉意从我的袖间和衣领里灌进去,有一瞬间,我觉得这副身躯变得十分轻盈。
我们在一段没什么车辆的高速公路上驶入冗长的遂道,犹如坠入橘子海中一般,暖光照明的空间屏蔽月光,夕阳一般的色彩在机车上流动。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由远及近的枪响,突兀地打在了油柏路上。
我往后视境一看,是一辆漆黑的轿车,没有车牌,两个身穿黑西装的人一人开车,一人拿手|枪瞄准我们。
我转动方向,冷静地避开了下一颗子|弹,对此,身后的人也不惊不惧,只是淡淡道:“啊,看样子是来杀我的……”
就此,引擎的咆哮声加大,我加快速度往前开,太宰治不得以只能抱住我,我一面避开枪|击,一面让太宰治打个电话叫部下过来接应。
许是以为我害怕了,少年难得惊讶地笑了出来。
机车轮子的影子在微湿的油柏地上一圈圈地转,其中,遂道墙上的灯光被我们的速度模糊成了一道蜿蜒的河流。
某一刻,我的眼帘中飘进了少年晕着血色的绷带,横滨的海水带着咸涩的气息乘着风吹来,我嗅到了太宰治身上隐约的咖啡苦香。
然后,我听到身后传来少年明净得近乎清朗的笑声。
肆意、轻快的、轻飘飘的笑声。
与此同时,他突然问我:“林凡凡,你看过电影《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吗?”
“没看过。”我答。
“真可惜。”他笑着说:“我讨厌电影里的莉莉周,她真是个讨厌的女人。”
我一时间拿不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伴随着他的声音,我顺着遂道拐过了一个大大的弯,遂道的出口迎面而来。
夏天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
短短五分钟里,外面又下起了磅礴的大雨。
那扇拱圆形的出口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应距而来。
太宰治用那只绷带被吹散了的手抱紧我的腰,一边拿脸颊贴着我的背,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像想要就这样睡过去,陷入美梦:“别担心,林凡凡,你就只管往前开好了。”
他用一种被风吹得温柔又破碎的声音说:“我在你身后给你挡子|弹。”
隔着衣物的温热胸膛轻轻贴着我的背,我能清晰感受到他在此刻些许紊乱颤动的心跳。
“放心,我不会让太宰先生你被击中的,我说了会保护你。”我安慰他,顺便提醒他:“还有,与其帮我挡子弹,你现在不如帮我打开箱子然后把狙击枪组装起来。”
闻言,少年也不恼,还轻轻地笑了:“真不浪漫啊你。”
我们在某一刻从夕阳般的遂道中坠入黑夜的雨海,耳边刹时传来雨与风交奏的残响,身后传来更加尖锐的枪声。
我们两个被这场大雨尽情地侵蚀的身影随着机车在盘旋的高速山路上飞驰,某一刻,我向身后的太宰治伸出一只手去:“把枪给我。”
我知道他已经抽空将那把枪组装好了,这对他来说并未难事。
把沉重的狙击枪交给我时,我们两人冰冷的指尖相碰在一起,太宰治附在我耳边的声音像从大海中爬出来的怪物冷凉:“要不我来吧?”
“不用。”我单手拎着那把枪,直视前方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你现在只需要摸进我的裙子里,我的大腿上绑着一把手|枪,你用它帮我打爆后面那些车的轮胎就够了。”
我相信太宰治的枪法能做到这一点,在他开始动作的时候,我单手转动机车的前轴,驶过一个近乎死角的拐角,然后,两辆呈直线飞快迎面而来的汽车映入眼帘。
就此,远远的,在确定机车能因为惯性在短时间内直线前进后,我迎着扑面而来的烈风与雨水稍稍站起了身来:“抱紧我!太宰先生!”
伴着我这声防止他不小心掉下车去的提醒,仅仅一瞬间,我的另一只手已经脱离机车,将狙击枪用双手举在了眼前。
太宰治没给我安狙击镜,这无所谓,我的眼睛就是准尺,我的手臂、我的身躯就是枪托和底座,战斗机能开启,风速、雨水的阻力计算完毕,我瞄准内侧那辆车的驾驶人的脑袋,在叩动扳机前,对身后的太宰治说:“知道吗?太宰先生,我现在要杀的那个人就是在今天生日的。”
遗憾的是,今天也是他命定的死期。
所以,请好好去死吧。
言毕,嘭的一声刺响,子弹旋转着冲出枪口,在须臾间越过一段远远的距离,穿破汽车的玻璃,击中了那人的额心。
鲜血溅在破碎的玻璃窗上,瞬间无力的尸体无法再控制汽车,一个方向盘打转,再加上雨天的路面打滑,那辆汽车直接撞上了同伴的车,在一阵巨力的撞击下,两辆车一齐冲破山路的护拦掉了下去。
而我在机车差不多也要遭此厄运前坐了回去,顺带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的狙击枪,稳住了车体,才没让我们两人一起来一场搞笑的车祸。
雨水将夏季的热气蒸腾成了林间葱绿间细细的水露,期待,太宰治如我所言用我的手|枪阻止了身后的追击。
等到一切都消失,耳边再次剩下风和雨的声音时,我感觉脑后束着发丝的力度一松,太宰治不久前拿来给我绑头发的绷带被风吹散。
由此,纷纷扰扰的金发飘扬开来,少年下意识抬起手去抓,可是他没能抓到,那截被雨水浸浸湿的绷带从他的指缝间溜走,像捉不到的风,悠悠地飘在了后头,消失在了夏夜朦胧的雨幕中。
我不用去看太宰治都能知道他现在的模样。
他必是全身都在滴着水,从发丝到裤角,每一寸都湿漉漉的,单薄的白衬衫会贴着少年纤瘦的身形,那袭漆黑的大衣会像打湿的候鸟翅膀重重地垂下,少年每动一下都能带起了一连串的水珠。
但是这有什么所谓呢?
反正现在我们两个都是这样。
我觉得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他不会还紧紧抱着我,就像融为一体也无法再感知出差别的海浪,我们的体温隔着衣物有了一瞬的同步。
不过我还是提醒了他一句:“太宰先生,回去后记得去洗个热水澡再吃点感冒药,不要生病了。”
可是,他没有答应我,而是低声说:“你杀了人。”
少年的声音,如同海滩上溅起的泡沫一样虚幻。
与之相反的,我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是的,我杀了人。”
许是被大雨淋着的缘故,我的声音有些冷硬。
我带着他驰骋在回港口Mafia的路上,他的视线落在后视镜上,似乎想以此窥探我此刻的表情。
一滴雨水从我的眼睫坠下,顺着我的眼睑滑落了脸庞:“我为你杀了人,太宰先生。”
“但是不用在意。”
我说:“区区保护你的力量,我是有的。”
我觉得现在刚好有空继续甜品店的那个话题了。
不久前,太宰治说我是罪人。
我懒得思考对附身的这个少女来说是不是,但对于我自己,遗憾的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是罪人。
因为某种意义上,我并非人类,而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世界意识同意的,是阿赖耶识给我下达的指令,我是在维护人理,匡正命运,我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为此,我也杀过不少人。
好人与坏人在我这里并没有明显的界限,我只分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对待我自己也一样。
几百年前,因为一些原因,我化身成了名为贞德的奥尔良少女,接受神谕踏上了救国的旅程。
听起来十分光荣,当然,我现在也一直无悔且坚定着自己前进的道路。
但是所谓的拯救必定伴随着牺牲,战争从来都是浸满鲜血的,现在「贞德」这个名字被后世赞咏,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时我的双手同样沾满了鲜血。
也有孩子因我而哭过,也有战士们也因我而死去,所以,当时被以「魔女」之名处死的时候,我并无怨恨。
“我知道……”我轻声对太宰治说。
我很清楚自己并非后世传叹的圣女。
“被我伤害的人,被我杀死的人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也没有资格奢求他们的宽恕。”我的声音被雨水稀释得有些空旷。
我一时间都分不清我是在为自己说话,还是为林凡凡说话。
“但是……”我道:“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得往前走,不是吗?”
我从不会遗忘我的职责,更不会遗忘我为了人理所做过的事。
或许用人类的话来说,那于我而言是一份无法玷污的荣光也说不定。
即使粉身碎骨,脚踏残骨尸骸,我也要保护人理。
就像我今天吃的巧克力蛋糕,即便它其实是苦的,我今天没能从它身上体会到人类所谓的快乐与幸福,我也不会因此讨厌它。
“但是织田先生好像不希望我杀人,所以请不要让他知道。”我在最后,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请别告诉他,太宰先生,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摇曳的清风中,夏日无数诡谲的光影落在我们身上。
拥抱着我的少年安静得像一座漆黑的雕塑,其脑后被风雨打得耷拉微卷的发梢,留下了这个夜晚的足迹。
“我想呆在他身边。”
我说。
“直到死亡来临前,我都不想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