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官鸢上前两步，一把扶住小枝。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我在这，不急。”
小枝拍了拍胸脯，顺了口气，气喘吁吁的说到。
“小姐，我们几个今早一来，就瞧见堂门口多了几个包裹，打开一看都是几个不足月的男婴。”
“这育婴堂还没修好，根本住不得人，我们几个也从没生养过小孩儿。这可怎么办？”
秦止上前一步，牵回官鸢的手，开口道。
“这几个孩子是试探，他们来探探底，若是收了，以后怕是麻烦不断。”
“收着，这儿住不了，将官家收拾个客房出来，我们几个都学着点，实在不行去找生养过孩子的，男女都行。”
“若是弃之不顾，我们也没必要开这个育婴堂。”
官鸢瞧了瞧那四个面色蜡黄的瘦小的孩子，说到。
“派一个人先将几个孩子送回去，照料着。再去寻两个会照顾孩子的，昨日那几个农夫来了吗？问问他们应当知道。”
“我找了几位老工匠，多喊些帮工的农夫，育婴堂不大，人手充足的话，修缮加固应该很快就能完成。”
几人各找了各的活计，又忙起来，官鸢瞧了瞧那刚被修缮起写着育婴堂的牌子，领着秦止转身往墓地去了。
“收孩子简单，你想过怎么养活他们没有？”
秦止又从袖里变出来朵花来，插/在官鸢素色银簪旁，嗯，好看多了，秦止暗暗想到。
“想过，总不能一直吃官家老本，那样撑不了几年。”
“育婴堂旁边的荒地我跟李主簿请示过了，我们都可以用，我打算雇农夫种些粮食，至少饿不死，卖出去些还能有不少盈余，大一点的孩子就学门手艺，出去了也能养活自己，再跟城里那些手工作坊或者酿酒做点心的铺子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盘出条活路来。”
“喏那些孩子能自力更生，也算好事一桩。”
秦止瞧着官鸢的背影，他总是这样看着她。
“收孩子也得有个章法，不然这十里八乡的孩子，估计的你一人养活，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说的有理，这块我还得再想想。”
官鸢往后伸出手，秦止会意自觉牵上。
秦止一低头便瞧见官鸢眉眼弯弯，声音也软了些。
“不过这，得要你秦公子帮帮忙。”
秦止假模假样的思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表示很是受用。
李主簿将上次官鸢拍碎的腰牌拼好，好生收了起来。正巧碰上鸦面。
“主簿可是藏着什么好东西，还要瞒着本官？”
李主簿瞧了瞧这一年四季假面示人的东西，起身行礼。
“账本罢了，小官应做的。”
“李主簿乃女中豪杰，让你做这些，是屈才了。”
鸦面捻起李主簿的官印瞧了瞧，说到。
“上次让你送到京城的信怎么样了？”
“暂无回音，许是半路让人扣下了。”
“一城鸦面的信谁人敢拦住？”
李主簿面不改色从容应到。
“路有不测，也是难说。我稍后再加急一封。烦鸦面挂心了，是小的办事不利。”
许是李主簿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哄得鸦面心中一悦，鸦面将手中官印放回桌上，挑衅般拍了拍李主簿的脸。
“还是你办事得力啊,毕竟差一点这位置就是你的了呢？可惜，风水轮流转。”
鸦面心中畅快，转身要走，刚走一半路，回身见李主簿仍低头行礼，不禁嘴角一样，声音也轻快了许多。
“主簿的官印有些糊了，改明儿重打一块吧。”
见人行远了，李主簿身边亲信凑上前来，悄声说。
“我呸，当初要不是ta使奸计…”
李主簿闻言神色一紧，示意亲信不要再说了。
“祸从口出，莫要再提。”
李主簿擦了擦官印，贴身收好，拿起一个空信封，盖上戳，示意亲信寄出。
“动静可以闹大一点，做戏做全套，让那些人看到就行。”
“主簿，这咱们要是被发现了，可是杀头的罪啊。瞒信不报，欺骗鸦面…”
“你嘴巴闭紧就行，有事我在你前头。”
“她们这是行善事，就且帮她们一回吧。”
“若真往京城报，等来的怕就不是奖赏，而是催命的符纸了。”
“人心，是他们皇家最怕的东西，更何况落在官家头上。”
当朝太后与一官姓开国女将不和，是众所皆知。
民间鲜有人知道那位女将军的姓名，对她的功绩也是少有耳闻，更别谈她与女帝当年的情景了。
官凛之将景瑟领回自己家，景瑟躲在官凛之身后探头一看，都是半大点的女孩，最大与景瑟差不多高，小的估计也就三四岁。
“这些孩子都是我碰见的，苦是苦了点，但也能凑合。”
乱世里，几个孩子相依为命，拼拼凑凑成了个家。
“你要是出门找吃的，记得把脸抹黑点，头发最好也剪了，遇到人就跑，记得胸也要裹起来。”
“可千万别让人发现，你是个女孩。”
官凛之将景瑟领了进去，在这风雨飘摇的地方，景瑟至少也有了个家。
倘若变数未生，日子大抵也就这么过去了。
一身娇气的景瑟也学着去街边讨食，是不是跟这个妹妹拌上两句，跟那个妹妹打上一架，甚至还学会了哄孩子，每当夜深人静的侍候，景瑟最讨喜欢，她总有很多的故事，一点点拆碎，讲与人听。
她们的家被人发现，几个女孩拼死才让景瑟跑了出去。
最大的姐姐将景瑟推了出去，带着哭腔对景瑟喊道。
“瑟瑟，去找阿姐，快去啊！别回头，快跑！快跑！快跑啊！”
最小的妹妹哭着爬出去，想要推开姐姐身上的恶魔，被尖刀挑开，她太瘦，那刀贯穿了她，远远的倒在了雪地了，景瑟连滚带爬抱起最小的妹妹，疯狂的往前跑去。
生怕再慢一点，就成了恶魔的饵食，嘴边的鱼肉。
小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一口一口往外吐出血，像是要将身体里的血都吐尽。
“小七，小七，你撑会儿，找到阿姐就好了，找到阿姐就好了，咱们就有救了，有救了。”
“你撑着，你等着，瑟瑟阿姐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糖，还有桃花羹、莲子羹、山楂酥,还有还有诗里说的樱桃。”
“给你买好多好多，多到数不清，多到一辈子也吃不完…”
“还…还买座大宅子，阿姐都住里面，都住里面，再也不用饿肚子，不用剪头发，跟野狗抢吃食。”
“小七，你快醒醒，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我们就见到阿姐了…”
回应她的是瑟瑟的寒风。
怀里是一点点冰凉的小妹，背后烧至天际的烽火和恶魔得逞的咆哮，以及姊妹们被撕碎的哭声。
景瑟恍惚间，好似有人在她耳边，喃了句。
“瑟瑟，陪着阿姐，活下去。”
景瑟从乱葬岗挖出尚有一□□气的官凛之时，城内又下了场大雪，覆盖了那个小小的坟堆。
景瑟不知道哪里有活路可走，也不愿放弃还有□□气的官凛之，瘦小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将官凛之扛起，开始走不稳，一连摔了几跤，脸都擦破了皮，手上鲜红一片，衣裳薄，景瑟几乎冻得没有了知觉。
还死死抓着背上的官凛之，走不动了她就爬，爬不动了就死死抱着官凛之，探探她的鼻息，两人紧贴着凑出一丝暖意。
景瑟一步一步将官凛之带出了那片乱葬岗。
景瑟连抱官凛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紧紧抓着她的手，抬眼望了眼乌压压的天，依稀窥见了一抹红色，昏/死/了过去。
景瑟醒来下意识在身边摸了摸，一无所获，连忙翻身坐起，掀开杯子，就要寻官凛之。
碰巧有人推开房门，景瑟连忙下床，却双腿一软摊在地上。
景瑟连忙支起身子，打量着来人的模样。
来人带着面纱，黑发狐裘，手里还捧着药碗。
这世道还能活得这么好的，不是凡人。
景瑟小心往后退了两步，想着自己身上可以防身的东西，才发现自己里里外外的衣裳被人换了个遍。
景瑟不敢细想捂紧胸口，问道。
“我姐姐呢？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受了寒，先喝了这碗姜汤暖暖吧。”
来人看着单薄，却一把将景瑟抱回床上。
“你姐姐尚好，有医师给她治着，伤有些重，得修养些时日。”
“我要见她，我要见我姐姐。你放开我！”
“你现在去了也是扰你姐姐休息，你不如先把自己养好，随我去见救你的人，瞧瞧用什么，换你们在这活命吧。”
“你也知道，这世道，药物粮食，哪个都是用人命换的。”
来人神色清冷，自带一股冷香，到不像是这尘世间的人，像是沾了些谪仙的月色，普渡众生来了。
“这是风岚山寨，我是这的山匪，你可以叫我舟姐姐。”舟辛夷吹了吹汤碗，递到景瑟面前。
见景瑟不肯喝，自己先尝了一口。
“现下你可安心了，喝了姜汤，换身衣裳，随我去见寨主吧。”
景瑟喝汤的动作一顿，舟辛夷便说到。
“你放心，你的衣裳是我换的，厚一点在柜子里，待会我出去，你自己换便是，我在门口等你。”
舟辛夷出了门，景瑟开始打量起室内的装潢，算不上精巧别致，屋内东西也有股霉味。
景瑟想了想，打开柜子挑了件合身的后衣裳，随舟辛夷去见所谓的寨主，她的救命恩人。
舟辛夷停下步子，景瑟抬头见到清风堂三个大字，想到一届山匪，名字到起的雅致。
舟辛夷推开门，像是把值钱的东西都硬生生塞在了一块，景瑟一抬头就被什么金灿灿的东西晃了眼。
景瑟眯着眼，只见到正堂前一虎皮靠椅上，依着一个红衣美人，有几位男子在一旁伺候着，底下蹲着一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景瑟只听得堂前美人一串笑声，以及一句。
“我长的貌美，有几个男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