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兔子张嘴咬住纸人的腿,纸张撕裂的声音伴着纸人哭嚎般的童谣,着实有些诡异。
身后人偶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痴痴的站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新嫁娘,新嫁娘。”
“泪汪汪,过山岗。”
纸人的身体几乎已被白兔吞噬干净,只剩一张嘴还在开合,白兔像是烦了,在纸人抬起来后退、嘴上蹬了两下。
官鸢隐隐约约看见那破嘴,抖了两下,彷佛受迫害的使它。
白兔心满意足的将纸人吞吃殆尽,抖了抖雪白的毛发,一蹦一跳的回到官鸢身旁,蹭了蹭她的裤脚,对红狐不屑一顾,瞪大眼睛抬头看着官鸢,意思是,要抱抱。
官鸢忽略了它的请求,她才不要抱这么残暴的东西。可看着那可怜巴巴的眼睛,又实在禁不住诱惑,弯腰将兔子抱起,才回身看向背后的人皮偶。
她大抵已经猜出这人皮偶的身份,况且刚刚人皮偶并未显现出恶意。
人皮偶痛恨的,似乎是那些纸人,却又不像。二者相互制衡,相生相克。
“林姑娘。”
官鸢抱着兔子,默默无视红狐狸在她面前焦急的打转转。
人皮偶缓缓抬手,指向她腰间的香囊。
官鸢上前两步,将香囊小心放在人皮偶手上。人皮偶皮肤光滑,富有弹性,只是长年闭光,白的瘆人。
除此,与活人无异。
人皮偶微微偏头,仔细看了看手上香囊,半晌又真诚的看向官鸢。
官鸢会意,上前打开那香囊,两道白光从香囊中溢出。
人皮偶抬头,眼里多了些光亮。
“跟我来。”
人皮偶张嘴,声音却像是从腹腔发出,行动颇为缓慢,一步一挪。
官鸢怔怔的看着这人皮偶,一双小脚,一身的红线,三分钟走了没有五步,等她走到了,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官鸢弯下身,将兔子放下,随手抱起人皮偶。
人皮偶很重,重的超乎想象。
官鸢咬咬牙说到。
“你指路,我带着你走。”
人皮偶一愣点点头,指了指脖上红线,一言不发。
一人、一兔、一狐、一偶朝黑暗深处走去。
*
没走多久,人皮偶又指了指脖上红线,官鸢猛的发现人皮偶脖子被红线勒的青紫,皮肉外翻。
官鸢探头一看,隐约看到了些木屑。
“我,走不了了。”
人偶抬手,官鸢才发现,人偶原本精致的衣裳都被红线割得破破烂烂,衣服下的皮肉也是不忍直视。
官鸢连忙后退几步,小心将人偶放下,人偶平躺在地上,像是一张华美而破烂的绢纸。
人皮偶笑笑,指了指前方,说到。
“我等姑娘回来。”
官鸢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点点头,领着兔狐往前走去。
在官鸢没有看到的地方,人皮偶被红线拖行,拽回原本的宝床上。
不远处,一群纸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嘴角留下一排鲜红的血水。
*
“这是哪儿?”官鸢四处看了看,一到黑影从她脚踝处缓缓爬上,推着她往前走。
官鸢将计就计,由着黑雾带路,一手将狐兔抱在怀里,担心他们受伤。
越往深处,黑雾身体愈发的扩大凝视,几乎攀至官鸢腰际。
“该出来见见面了吧。”
官鸢将白兔抛下,白兔会意对着黑雾就是一口,黑雾活活撕下一大块,哀嚎着从官鸢身边跑走,还死鸭子嘴硬的威胁官鸢,大声嚎叫着。
“我的新容器,快来瞧瞧我精心为你打造的坟墓。”
四下忽然明亮,一时刺目,官鸢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
等她回过神来,黑雾一时不见了踪影。
官鸢睁眼看到的满墙的绣花鞋。
这绣花鞋架,直通天际,一双绕着一双,数不清数目。
官鸢上前仔细观察那鞋,每一双花色样式尺码都有些许不同。
每一双上都缠绕着一股黑气,一对绣鞋忽然出现在官鸢身旁,官鸢这才发现,那狐狸和兔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官鸢大着胆子,捡起身旁的绣花鞋,两只鞋子并排躺在官鸢手上,官鸢莫名感到一丝温热,像是有人轻轻我住额了她的手。
绣花鞋的样式与花纹都非常熟悉,官鸢几乎一眼就认出,这是林图南的绣花鞋。
官鸢脚掌忽然传来一阵巨疼,官鸢被迫半跪下来,勉强撑住身形,官鸢低头一看,自己的脚上不知何时,被套上了一双全新的绣花鞋。
官鸢周围传来一阵阵咯咯咯的笑声,官鸢觉得大脑一阵顿痛,连忙捂住双耳,四处查探情况。
绣花鞋架前不知何时占满了一圈又一圈猛地人形黑影。
密密麻麻的黑影发出阵阵诡笑,鞋架上的绣花鞋颤抖着渗出一滩血迹。
官鸢隐隐约约听到陌生女子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无望的重复着。
“救救我们。”
*
黑影人一拥而上,扭曲变形化作绳索将官鸢高高吊起,他们手持教鞭,五官只剩下一张嘴,却都贪婪的看向官鸢,流出腥臭的口水。
官鸢脚下的绣花鞋,红的刺目,绣花线一点一点向上攀去,缓慢无声的,占满官鸢的全身。
*
最高大的黑影人满意的看着官鸢,旁边一个断了一只手臂略微矮小一点的黑影张嘴说到。
“这样会不会不保险?”
“有什么不保险的,那白头发的妖魔已经被我赶出去了。一个男的竟然帮着女人,丢脸。”
断臂黑影嘴巴一张似乎犹豫着要说的话。
高大的黑影双手一挥,说到。
“放心,这次容器交替绝无问题。”
“将她浸入上期容器的记忆,开启继承仪式。”
话音刚落,黑影人脚下忽然升起一道血阵,黑影人四处看了看,隐身躲进阴暗处。
*
官鸢看着自己透明的双手,又看着一袭盛装的林图南被摁头下跪,又被强拖强拽进了洞房。
林图南双手被绳子紧紧捆住,拧成一团丢在床上。纪无行进来,扫了她一眼,给自己沏了一壶茶,闻了闻,却没喝,朝林图南投来一眼,赞叹道。
“不愧是,淮南最漂亮的姑娘,即便如此也不减姿色。”
林图南浑身一缩,往床下滚去。纪无行伸手将她扶到床上,不解的看了一眼林图南。
“你怎会料不到,整个淮南城除了我们纪家,排得上名号的也只有你们林家,我从小就知道,你会嫁给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以为我就想娶吗?”
“我对你不感兴趣,你就安心做我纪家的花瓶吧。”
纪无行将林图南一人留在房里,想起什么似的对林图南说到。
“对了,淮南城快破了。就你那小竹马还守着,其他军队,不是死,就是逃。明日纪林两家举家搬迁,你可要好好配合。”
林图南眼睛气的睁大,张口就要骂道。
“你们就这么弃城逃走,卑鄙!无耻!”
“就你林大小姐还这么天真,纪林两家早就计划要逃,你我婚事不过安抚民心,哄他们留下来,再刮一次财罢了,再说,那座城不是城,过自己的安稳富贵日子不好吗?”
纪无行推开房门,说到。
“你若是想好了,你便还是纪家大少奶奶,若是没想好,把你一人留在这,我想林家也不会有异议。”
“抛弃个女儿,换颗常青树,这买卖谁都会算。”
纪无行掩上房门,将林图南一人留在房内。
*
林父瞧见独自出来纪无行舔着老脸上去问道。
“纪公子,我们家幺幺怎么样啊?”
纪无行瞧不惯林父这番嘴脸,刻意要刁上一难。
“今夜就走,林姑娘不听,你们林家要是想跟我纪家共同前往京城,那便,将她留这。”
纪无形勾起一抹笑,指了指新婚的房门。
林父一愣,慌乱退了两步。
“纪公子,万万不可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舍不得她啊,那是我心肝肺。”
“纪公子,你行行好,行行好。”
纪无行皱了皱眉,看着林父这张涕泪横流的老脸。缓缓说到。
“你若真将她放在心肝上,也不会送给我作妾室。高门贵女,当真有意思。”
纪无行上前两步,说到。
“再说了,女儿可以再有,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纪无行上前两步,拍拍林父的肩膀,抬脚走了。
林父瞧见他这副样子,知道没有条件可谈,连忙颤着音喊住纪无行。
“纪公子!纪公子!老汉答应,老汉答应。”
“好,这就对了。”
*
林图南好不容易磨断那绳子,蹑手蹑脚蹲在窗户眼上一看,只见刚刚还热闹的纪府一下变得冷清。
只有堂前的喜酒,窗上的喜字,还藏着一丝人气。
眨眼之间,纪府人去楼空。
林图南轻轻将门推开一个缝隙,确定的确四周无人才松下一口气,可新近裹的脚,又渗出一丝血痕。
林母疼爱林图南,又深知裹脚之苦,迟迟狠不下心,林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纪家聘礼,要求要一个温顺的媳妇。
林图南才裹了脚。
天色昏黑,街道上几乎没有了人影,林图南一瘸一拐沿着墙根凭着记忆走回林府。
林府大门敞开,门口侍卫不见了踪影。林图南咬着牙,不往最坏的地方想,一点一点的推开了林府的大门。
不出所料,了无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