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后来呢?”
那女孩轻轻笑了一声,面向窗外的阳光,像是留恋着什么。
“后面的故事,我就不知道了。”
她再来时,庄默已经去世了。
世事变幻,斗转星移,她拥有的都已经逝去了,她贪恋的都已经不再了。
那女孩突然站起身来,在屋里搜寻着什么。
忽然,她在一间屋子面前停下脚步,深深的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官鸢感觉她好像化作了一块石碑,长久的矗立,又在瞬间抽离倾塌。
她等到了。
她辗转反侧,梦寐以求的人。
“真好,你有未来了。”
那句话很轻,轻到落进空气里,化作一阵云烟。
没有人听见。
“你在做什么呀?小果。”
一个女孩有些纳闷,将那个女孩拉了回来,嘟嘟囔囔的说到。
“真奇怪,你刚刚是怎么了?都不像你了。”
“啊?”
那个被换做小果的女孩,一脸诧异,开口说到。
“你在说什么呀?我哪里奇怪了,我不一直是这样的吗?真奇怪,我怎么在这儿。”
“你在讲什么故事…”
女孩们又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了,谁也没有头绪,谁有没有答案,刚刚那个小插曲,就在姑娘们的话语中轻轻滑了过去。
“那故事的结尾是什么呢?”官鸢猜到了答案,但是她还是想要听到那些孩子亲口说出。
亲口回答,那个答案。
那个多少人前仆后继,幻想期冀的未来的可能。
那是无数个无数次倒在黎明前的姑娘,心心念念的明朝。
“还能是什么呀?”
“所有的故事不都是那样吗?”
“所有的主角得到了归处,所有人都很幸福,一个圆满的大结局。”
那些的女孩,笑着回到。
官鸢轻轻叹了一声。
“是啊,一个圆满的幸福的结局。”
你看到了吗?庄栖筠。
你所渴望的未来,所有的姑娘都自由,都能翱翔在属独属于自己的蓝天,没有人会被牺牲,会成为他人垫脚的一张皮囊。
所有的女孩,都能得到,世上所有的美好。
你做到了,庄默。
你救出了无数人的,美好前程。
“真好。”
官鸢侧过头,看见景向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歪侧倚着门框,二人的目光交汇,官鸢轻轻一笑。
官鸢的目光不自觉的移到景向阳的右手腕上,她出了井底就看不见那红线了。
景向阳感到她的眼神,看着官鸢无声的询问着什么,他没有开口,他知道官鸢会说。
“还好吗?”
景向阳低头扯起了嘴角,眼尾那点红色的痣好似一滴凝结的血泪,无声的祭奠着逝去的一切。
“我能有什么事?好着呢,放宽心。”
景向阳转过身,那柄红色的剑颜色似乎更深了些。
他似乎还是老样子,那副玩世不恭对一切满不在乎的模样,官鸢却在他身上感到一股悲伤。
像是原本的希望彻底破裂,原本的期冀沉入谷底。
他比任何人期盼着那个结果,却也比任何人都清醒那不过是,痴人说梦。
“你想听听吗?”
“我来这的原因。”
景向阳背对着官鸢,那脸藏在暗处,官鸢瞧不清他的表情,他似乎很伤心,又惯例挂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笑。
“如果你愿意…”
“我想,我会是最好的倾听者。”
景向阳的身影微微一顿,随即是一声少年人的轻笑。
“好啊。”
*
“我原本听闻…”
一次“偶然”的机会,景向阳翻到被封锁的宫廷密辛,里面就记录着万福镇。
传说中,万福镇有一口井,能让人瞧见他心底最渴望的东西。
金钱、名利、亲人、爱人。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那口井做不到。
那口井会给人编织最美好的梦境,你可以选择留在梦境里,一遍遍的循环自己美好的过往,从此留在井里。
可如果你不愿沉溺,亲手撕破自己最美好的回忆,你也可以获得一个机会。
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井会复现你最痛苦的时光,你会一遍一遍走着你最痛苦的往事,沉浸在最痛苦的梦魇里,如果你能扭转你犯下的过错,那么…
你便能改变未来。
“你是想,让她活下来吗?”
景向阳轻轻笑了一声,那是那么像是无拘无束的放荡模样。
“不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和只只,没有未来。
“我来…”
“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景向阳声音顿了一下,看向官鸢的眼睛,转而错开目光,接着说到。
“我偶然得知,这口井的传说的由来。”
“那是与那姑娘,完全不同的版本。”
这口井原本没有这个功能,是那场生祭改变了一切。
原本万福镇人丁兴旺,甚至四里八方都知道那口井的传闻。
喝了井水,能生男娃。
许多人慕名而来,也很多人阴差阳错怀了男婴,谣言便是这样越传越凶。
直到干旱毁了这一切。
当时有人盯上了这个地方,盯上了这个村子。
它准备献祭的可不知区区一百人牲。
那是准备献上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气运,搭上这个镇子上所有人的千百世的轮回。
利用怨气,塑造鬼门。
“鬼门?那是什么?”
景向阳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剑,缓缓回到。
“我知道的不多,能给你透露的,也只有这么多。”
“剩下的,想知道就要靠你的本领了。”
当年的祭祀成功了一半,塑造鬼门的核心祭品只有一个,便是庄栖筠。
她是守门人。
当年那场火,百人身死,千载怨念,万千苦厄,集于一身。
可惜,功亏一篑。
庄栖筠的灵魂被拦了下来,被藏了起来。
当年的塑造者因祭祀中止被反噬身死,而庄栖筠灵魂的下落,和那场祭祀的真相,从此无人可知。
官鸢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微微皱起了眉头。
后来,那场祭祀里侥幸活下来的人里,便有孙府那位深居简出的少爷,他一直活在孙府的暗处,从不以真面目试人。
直到后来,他出来为此场祭祀正名,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再收割声名。
人们才知道,原来…他是那样畸形的模样。
他三分真七分假,篡改了祭祀了真相,将庄默和庄栖筠的功绩抹去,算在自己的名头,将自己塑造一个救世于水火的新神。
而经历过那场磨难的人们,已经疲于去寻找真相了,颗粒无收的田地,干涸开裂的鱼塘,以及死难瞑目的亲人,这些磨难以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谁还会在乎一场祭祀的真相了。
人们只知道雨没有来,救赎也没有来。
真相,是最不重要的。
孙府的少爷胸无点墨,但孙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能从那场磨难里挺过去,但就好似孙老太太所言,孙家的百子图庇佑着孙家,百子图没了,孙家的福蕴也没了。
孙家子孙凋敝,不久也消失在了万福镇,但是原被困在孙家被孙少爷折磨洗脑的仆人们从孙家逃了出来,他们战战兢兢像是受尽了刺激,任谁去问只会歌颂孙少爷的功绩。
说,他是救世于难的伟人。
说,他是怜尘悯世的善人。
他的名字就这样扭曲的传承着,随着老一辈人的离去,那场浩劫的真相,从此无人知晓。
那场浩劫里,死去的,含冤的人被抹去了名字。
那场生祭里,献祭的,抗争的人被抹去了名字。
流传下的书里,却还残存着孙家和孙少爷的名讳,以及他所谓的宏伟故事。
世人皆知他善,却不见其后,万物悲钟。
“你来,是为了那些被抹去名字的人?”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一术阳光恰如其分的落在了他的面上,细细金光勾勒着他的面目,那点红痣像是天神遗落的星火。
少年笑意与朝阳争辉。
官鸢承认那一刻,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却非因爱。
景向阳抬脚朝着官鸢走来,看了一眼她的手上的伤,从腰侧口袋里取出一瓶药物,弯腰放置在官鸢身侧。
“小心点。”
“少受伤。”
这话曾有人对他说过,那是他练剑总是一身的伤,不是这儿被划破了,就是那儿被摔伤了。
那时天赋刚失,他重新捡起剑,手脚都生疏了,真的很难。
住在冷宫又没有好药,姜太医也不是时时能来的。
总会有人蹲在他身旁,一脸担心的看着他的伤口。半是心疼,半是赌气的说到。
“小心点。”
“少受伤。”
景向阳看着那张一摸一样的脸,他曾为此,魂牵梦萦。
可如今,都过去了。
此后,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长夜难明。
“谢谢你。”
景向阳错开目光,轻声说到。
官鸢刚要开口,突然瞧见一人大喊着闯了进来,大口喘着气,一手扒拉着门,一手叉着腰。
“不好啦!不好啦!”
“怎么回事,你好好说。”几个女孩见状有些担心的围了上去。
“哎呀呀,一时半会说不清,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快跟我到那破井那去!”
女孩说着就拽人要走,还朝门内大喊。
“希希,你待会过来啊!就那井那儿!那边人喊你呢!”
屋内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算是应了。
“到底什么事呀,憋着不说。”
“哎呀!那井,那井,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