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秘密花园

这家珠宝店的店员，比起之前那家要佛系许多，只简单给他们介绍店里的几大系列，然后邀请他们自由试戴。

陈淼并没有选择困难症，但是面对这些琳琅满目的漂亮首饰，她难免眼花缭乱。

陈孚里把她推到一个展柜面前，她看一眼那条项链，它悬被一座单独的玻璃笼罩着，放在比其他项链更高的位置上。

大概就是那种，“不用验证就知道，一定是店里最贵的”，项链。

陈淼有些抗拒，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它美得很难让人移开眼。

陈孚里已经呼唤店员去取这条项链，一边让她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陈淼在椅子上显得坐立不安，陈孚里按住她的肩头，低声哄她，“我们试一下，不好看再换别的。好吗？”

陈淼撇开目光去看那枚黑色的标价牌，数字标牌都比其他项链的要长，怎么可能不好看呢？

陈孚里从店员手里接过项链，俯身下来为陈淼佩戴。

冰凉的银链拖过锁骨的皮肤，他的指骨也沿着同样的轨迹划过，停滞在她后颈处相交的手，把温热带进脊骨里，一阵酥麻，随着指尖的碰触流淌而过。

陈孚里的目光垂在项链的卡扣上，鼻息却吐在她耳后，

“陈淼，其实，回到青塘的那天晚上，我在你家楼下等了很久。

“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

“那天晚上，我因为相亲的事情跟家里吵架了，我觉得我的想法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但是，今天你说，我的家人很尊重我的个人意愿。

“我突然知道，我等的是什么了。”

陈淼只觉得耳后忽冷忽热，心跳忽高忽低，她下意识屏息。

两枚互补的卡扣相合在一起，陈孚里的手摊开扣在陈淼双肩两侧，“我觉得可以付款了，你觉得呢？”

陈淼脑中思索着拒绝的说法，却也忍不住勾手轻抚脖颈的肌肤，“嗯……”

陈孚里仿佛一眼看穿她，“就当我给自己买的，借给你戴。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了，再还给我。”

说完，他就叫店员付款去了。

没一会儿，他就提着那个首饰盒子回来，心满意足地扫她一眼，“这样就很完美了。”

陈淼受宠若惊地看着那个盒子，也露出笑容。他那么坚持又那么贴心，她要是再做什么拒绝的事情，才会令人厌烦。

陈孚里把陈淼从椅子上拉起来，“现在可以请‘完美小姐’告诉我，刚才闻羽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吗？”

难怪古话说“拿人手软”呢，这会儿陈淼是免不了要把刚才的话和盘托出了。

但她走出两步，还是端着脖子，“你这么在意闻小姐对你的看法，为什么刚才对她那么冷漠？”

陈孚里：“我不在意她怎么看，我只在意你怎么看。就像我刚才说过的，相亲是家里对我的安排，我有不得不顺从的理由，也有我反抗的方式。”

之后，陈孚里跟陈淼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家里对他相亲的安排，几乎要把他每一次相亲的详细过程都掰开来给陈淼细数清楚。

两人从珠宝店，聊到晚饭餐厅。

趁着菜还没有上，陈淼总算做好把闻羽那些话说出口的心理准备。

“陈孚里，我不会通过眼睛和耳朵去了解你，对别人眼中的你也不感兴趣。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是用心在跟你相处的。”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在用心逃脱追更。

陈孚里搁下筷子听她的话。

陈淼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因为我知道，你也一直在用心跟我相处。其实，我刚才不想把闻小姐的话讲给你听，只是因为觉得那些话有些难以启齿。”

“没关系，你如实说就好。”

陈孚里耳朵都要竖起来了，估计全身的细胞都开始准备一场“反驳战役”。陈淼脑补了一下细胞备战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闻小姐刚才跟我说，你可能肠胃或者前列腺有问题，因为你每次吃饭中途都会离开很久去上厕所，”

陈淼绷着脸，才让自己说完这段话的时候没有笑出来。

“但是，你跟我吃饭的时候，从来不会中途离开。而且你刚才也解释过了，你只有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借口上厕所脱身，后来两次都借口工作离开，只不过是闻小姐主观认为……”

陈孚里自己也笑了，“没有想到自己拒绝相亲的办法，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会这么好笑。”

陈淼主动给陈孚里敬酒，“闻小姐也挺可爱的，看到奇葩的相亲对象都脱单了，自己还没有脱单，那样的态度也是人之常情。”

两个杯子碰在一起。

“你没必要替她说话。”陈孚里让上个话题彻底翻篇，“你晚上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陈淼隐约觉得，快到陈孚里“图穷匕见的催更”环节了，当然不能“换台”。给出肯定答复之后，她还有些“小期待”。

陈孚里告诉陈淼，他有一个“秘密花园”，每当他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那里就是他的去处。

陈淼：“可是，如果告诉我的话，那就不‘秘密’了。”

陈孚里轻轻摇头，“告诉你的话，那就成为专属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了。”

很多关系都是从秘密开始的，也有一些关系是因为秘密结束的。

陈淼乐意接受这样的开始。她跟着陈孚里来到他的“秘密花园”。

那是一幢距离分星科技不远的房子，在一个高档小区的45层。

陈淼在陈孚里的引导之下，推开4503房门。

正对门的那扇很大的落地窗一下就抓住了陈淼的视线，被风撩起的薄纱窗帘隐约透出外面的灯火通明。想象得出来，拉开窗帘就能俯瞰整座城市。

就像很多商品房或酒店宣传单上的场景，搭配着晚高峰的出租车上随机播放的调频，一个磁性的播音腔男声开始念白：“坐落城市中央、坐拥繁华夜景”。

落地窗旁边有一扇玻璃门，推开是一片露天阳台。竟然有一整面墙的爬山虎，被风吹起来绿波荡漾的样子。

“真的会有人在自家阳台种爬山虎吗？”陈淼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观摩。

“我就是。”陈孚里笑着看她的背影。她侧身穿过那几排小花圃，径直朝那面墙走过去。对其中的玫瑰和牡丹都只是聊看一眼。她是会被爬山虎吸引的类型啊……

陈淼撩拨一下爬山虎的叶子，这才确认是真的，只是脚下踢倒两盆小盆栽。她赶忙蹲下去扶起来。

“你在这里玩植物大战僵尸吗？种这么多向日葵和蘑菇……”

“那样的话，我还得种点豌豆才行。向日葵旁边的不是蘑菇，是翡翠玉和五十铃玉，多肉的两种。”

晚上太黑了，很容易看错。陈淼自顾自地笑。

陈孚里只靠在玻璃门上远远看着陈淼，嘴角也挂着笑意，“你喜欢的话，随时可以过来。我把地址和密码发到你微信上。”他说完，就取出手机给陈淼发消息。

陈淼站起身拍干净手掌上的泥沙，扭头回看陈孚里，“你不在的时候，我过来会不会……不太合适？”

陈孚里收起手机，来到陈淼身边，“不会。这里只有你我知道。”

陈孚里越走越近，温和的目光笼在陈淼脸上。他明明站在距她半臂的位置上，她却忽然觉得，方才还偌大的阳台竟变得有些逼仄起来。

以至于，催更的这段话她也没怎么听进去，“……这边楼层高、隔音好，环境也不错，不论是看书还是写作，这里都很合适。会比你现在住的地方要合适。”

风把陈孚里的气息往陈淼的角落里带过来，她无处可躲。好像她随时都可以入他的怀。可能陈孚里在的时候，她来也不太合适。

幸好陈孚里没有再前进了，他只是拉了一下陈淼的手臂，“我再带你看看里面。”

陈孚里把陈淼领进门，回到房子里来。

“如果你想打游戏或者健身，大厅里就有器材。累了可以小睡一会儿，沙发睡起来很舒服。这里设施很齐全，厨卫和卧室都有，不过我没用过，你想用的话都可以自便。”

亮堂的大厅缓解了陈淼刚才的幻想压力，她整个人舒展下来，在陈孚里身后散漫地跟着，四处顾盼。

顶上一列相互间隔的吊灯将大厅照亮，大厅中间依次是沙发、茶几，经过两个地毯抵达挂着巨大液晶显示屏的墙壁，下面有一长条玻璃矮柜，摆着各种游戏机和游戏卡带。靠窗的位置有瑜伽垫、跑步机、动感单车……

紧邻大厅的是一间开放式厨房，由一张餐桌与大厅相隔。厨房拐角有一条通向卧室去的走廊。

陈淼跟着陈孚里走进去，“这已经是梦中情屋了。”

“有一间上锁的房间，”陈孚里指了一下敞开的卧室对面紧闭的房门，“希望你不要擅自进去。”

陈淼将目光打向那扇房门，想象着房间里面的情形。

一个在地面上画着各种符咒的神秘地坛，镇压着不知名的上古神兽。揭开符咒，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巨大灾难。

又或者，一排排摆满各式图书的檀木书架，中间藏着一本书页被掏空的奇怪书籍。翻开是一叠印制奇怪图画的卡片，那些卡片掉落出来，图画也随之消失。从此库洛里多的封印接触，一位魔法少女诞生……

她下意识双手合十，对着房门拜了拜。

陈孚里愣了一下，轻笑道，“你在想什么？”

陈淼拜完以后，就把目光转向对面那个敞开门的房间。

她一边看，一边跟着前面的脚步。等她扭头过来，才发现脚尖已经与陈孚里并在一起，下一步就要踩上去，她猛地后退半步，险些跌倒。

陈孚里伸手扶她，手臂虚护在她腰后。

这么一个动作，彻底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近。

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触手可及。可陈淼只敢以目光轻描淡写从眼尾到嘴角的诗意，韵脚是单独“好看”两个字。目及那张薄唇，竟会有一种冒犯的冲动。

他的视线在确认她站稳之后，朝她的目光追过来，似乎要追上那股冲动才肯罢休，很快就把她的脸色扫到绯红。

“要接吻吗？”他问。

陈淼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喉头，“是，是约会的一部分吗？”是你心甘情愿的一部分吗？

而陈孚里的回答是：“可以是。”

他真的脾气太好了。陈淼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精瘦的手臂，被结实环抱。她却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抽离出来，“你可以不用做到这一步的。”

陈孚里悬空的手撤下来，眼神也淡漠下来，“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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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淼对着花洒一遍遍洗脸，又给头发挤上洗发露，用力搓出泡沫。脑海里陈孚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却始终没办法抹去。

人家只是把她当朋友，而她却想……。只是一场履行约定的约会而已，不能得意忘形真把自己当正牌女友。

头发上的泡沫越来越密集，陈淼的思绪也越来越迷乱。

洗完澡出来，她都没顾上吹头发，就开始给严珂发消息。

一直等到把头发吹干，也没等到严珂的回复。陈淼只好打开文档更新。断断续续写了两千字，还是感觉心里很乱，于是关掉文档，开始看《成为简·奥斯汀》。

大概看到汤姆回来找简私奔的时候，严珂终于回复了。

「严大小姐：如果你认为，一个男人想亲你不是喜欢你，那可能就是想睡你吧」

「水慢慢水：他帮忙照顾老陈，送我项链，还邀请我去他的秘密花园，我是不是要满足他才行？」

「严大小姐：宝贝，那是他心甘情愿的，送你的就是你的，其余的你要是不乐意，完全可以say no，千万别有心理压力」

「水慢慢水：要是……我很乐意呢」

「严大小姐：那你刚才是在跟我炫耀吗」

「水慢慢水：不是不是，唉，我就是很纠结嘛……」

「严大小姐：等下，你这算是睡粉吧？」

“睡粉”两个字常常出现在明星塌房的劣迹新闻里面，所以，陈淼看到这两个字就感觉自己要跟恶劣行为沾边。

再加上，她又把《成为简·奥斯汀》看了一遍，单从陈孚里愿意以“跟她约会”来换取“她的持续更新”来看，他顶多算是一个愿意为艺术“献身”的男人罢了，而陈淼，她怎么也不能成为劣迹写手！

她忽然想明白了，今天晚上身体不由自主的拒绝，就是良心在她脱轨之前的紧急制动，陈孚里的献身当然是光荣的，但她必须把持住自己，才能赢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