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一切甜品
回到星澜华府，面对空旷的大房子。
陈淼无端地想起，陈诗语描述陈家的话，“那里看上去很大，其实很空。有好几个保姆佣人，但是没有什么人气，大家都是各干各的，干完了就走人。没有人陪我跟我哥玩。”
她从冰箱里拿出好几个鸡蛋，把刚刚从超市买来的各种材料在厨房吧台上一字排开。
一阵忙活之后，餐盘上的东西，进了烤箱。
她看着正在工作的烤箱，想象着陈孚里吃到蛋糕的笑容。
大门在这时打开，迎面而来的那张脸，眼里含着醉意，眼尾落着疲惫。
陈淼想过去扶他，想起来手还没洗，洗净手上的面粉花了一些时间。
他自己嗅着食物的香气，踉跄过来，不轻不重地靠在她肩上，“淼淼，你好香。”
陈淼被这话逗笑，手里的水花往他脸上浇，“你说的香，是黑森林蛋糕的味道吧。我可没有。”
陈孚里抬起脑袋，“有。你还有提拉米苏、红丝绒、泡芙、舒芙蕾……一切甜品的味道。”
这个时刻，陈淼很想录下来给陈诗语听。你看，你哥就是很会讲情话。
陈淼把早就准备好的醒酒药喂进陈孚里嘴里，然后把他扶到大厅沙发上。
他在她怀里趴了一会儿，开始絮絮叨叨一些醉话。
“你知道我爱吃甜品了，对吗？那你还知道吗？我说过，要把给我做甜品的女人娶回家。”
“我想开一家影视公司，以后专门拍你的剧本。导演和演员随便你挑。”
陈淼将将听着这些话，保持开心，但不去相信。一边揉他的太阳穴，希望他能舒服一些。
“你不信吗？”
陈淼没有回答。
“我是认真的。”
陈淼当作没听见。
然后陈孚里从她怀里起来，说他要去洗澡。
“叮”的一声，烤箱响了。两人一个走向浴室，一个走向厨房。
陈淼把蛋糕端出来，在外面晾着，黑森林需要冷却之后，第二天才能吃。她用剩下的材料，做了一份舒芙蕾。
她正在用铲子偷尝口味，陈孚里裹着浴袍出来，见到就忍不住嘲她“小馋猫。”
洗过澡之后的陈孚里，目光看着清明了许多，也有可能是那颗药的效果，他就像酒醒一样，步伐正常地朝陈淼走过来。
从身后搂住她，再把她反过身来，将她困在吧台上，引颈而吻。
陈淼发现，陈孚里的吻总是带有情绪的。
有时候，他吻得很急、很霸道，像要把她吞没进去，那是他在生气。有时候，他吻得很慢、很热烈，慢得要把她融化掉，那是他特别动情。
她的吻，是不带情绪的。她只有动情的时候，才会吻他。反过来说，他只要有情绪就会吻她。
这一次，也是个要把她吞没的吻。但她搞不清楚他又在气什么，不像上次在车里那般顺从，这次她狠心咬了他一口。
陈孚里抬起头来，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眼，迷茫又委屈，“陈诗语都告诉我了。”
那唇瓣开合几下就开始渗血，陈淼看着心疼，从桌上抽了纸巾，替他擦拭，“她说什么了？”
她这样的坦荡，在陈孚里眼里总带着几分无情，他捉住那只温柔的手，睇紧她的眼眸，“她说刚把我的黑历史讲给你听，我的情敌就给你打电话，还很牛逼地给你安排工作，而工作当中又夹带很多私货。”
陈淼眨眨眼睛，“我不觉得是黑历史呀。”听完那段经历，她反而轻松了一些，原来他也不是从来就是“天之骄子”，这让她觉得跟他又近了一点。
“你看，我一回来就给你做好吃的，一点都不介意你会被喂胖。”
“我现在没那么容易胖了，”陈孚里一掀眼，轻轻摩挲着陈淼的手心，“你不要顾左右言其他。”
“先讲你的事情，是因为，杨燚的话对我来说不重要。杨燚才是‘左右’和‘其他’。我也没有搭理那些不正经的话。”
“我在意的，不是他对你说什么，我知道你不是会被甜言蜜语打动的人。”
“那你在意的是？”
“《蚊子血》编剧的事情，你找他帮忙了。可是，你从来没有对我开口过。”
陈淼的心脏漏跳了两次，太阳穴倒是越跳越快。
那天跟严珂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陈淼，你为什么不对他提要求？是不敢吗？”
“对，我不敢。我知道，只要我提，他就能做到。但是我害怕被人诟病，‘你就是冲着这个去的’。”
“你这样，还不如冲着那个去呢。”
陈孚里的反应就是严珂的话最好的印证。
一时之间，陈淼的脑子很混乱，她不知道应该先解释“她没有主动找杨燚帮忙”，还是应该先解释“她不对他开口，是因为她爱他”。
不管哪一种，听上去都很像狡辩。就是这一刻，陈淼才真正明白严珂话的意思。
她这份说不出话的慌张，到了陈孚里的眼里，不知道怎么的，熏红了他的眼眶。
陈淼更着急了，她附上那片被她咬破的嘴唇，吻在自己手指上，“我不是不需要你，我只是舍不得麻烦你。你知道吗？我是那种‘最大的樱桃留到最后吃’的人。”
“陈孚里，我，我其实，我，很爱你。”
等她反应过来，对面那张红了眼眶的脸没湿，她的双颊先占满了泪水。
“傻瓜。”他用纸巾擦干她的脸，又亲吻她的眼睑，“你已经为我分担够多了，流眼泪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陈淼点点头就能破涕为笑。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小胖墩的秘密了，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从小到大，我没有因为身材的问题焦虑过。大概是性格还不错，不太讨人嫌。
“大二那一年，为了身体健康，我是通过科学改良肠胃，再加上持续运动瘦下来的。”
“可是，第一次在分星电梯里遇见你的时候，你找借口走掉了。
“那一刻，我在想，你是不是嫌我太胖了。
“我晨跑的习惯，就是从那天开始养成的。”
陈淼用勺子挖了一勺舒芙蕾喂进陈孚里嘴里，“我才不会嫌你胖。”
陈孚里咀嚼两下却说，“不够甜。”
陈淼自己尝试一口，“舒芙蕾不就是这种……”
陈孚里堵上她的唇，“只有你才够甜。”
接下去是持续的吮吻，悠然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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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淼的黑森林蛋糕成功得到了陈孚里这位“甜品鉴赏大师”的高度评价，但她并不知道他的评价可信度有几分，她总觉得他是对她偏爱，所以爱屋及乌。
所以，陈淼一直想着哪天做多了要给陈诗语和陈叔薛姨送一点过去。
但是，从来没有做多的那一天，她悄悄留出来的那份总会被陈孚里偷吃掉。
“我爸妈那，找甜品师给他们做就好了。陈诗语她不爱吃蛋糕。”
陈淼哭笑不得，她很遗憾，在她这里，她几乎没见过陈孚里的“分享欲”。
他总是说着，“要让别人都知道你有多好，把你抢走怎么办？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陈淼签约盛世之后，正式开始“白天写稿，晚上改稿”的可怕生活。不知道杨燚每天在忙什么，只有晚上才有时间看剧本。
每次杨燚给陈淼打电话改稿，陈孚里就坐着旁听，甚至有时候把陈淼搂在怀里，撩拨她来“搅乱”他们的电话。
陈淼没心思听杨燚的话，养成了电话录音的习惯。
陈淼的食谱又更新了几次，从黑森林，到红丝绒，到戚风，再到提拉米苏。
这天，陈淼接到杨燚电话的时候，陈孚里还没下班。
她想着要是能在陈孚里回来之前结束也好，她就能享受跟陈孚里之间纯粹的两人时间了。
剧本中要修改的内容不多，陈淼想趁着电话的时间改完给他确认。
“陈淼，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文字天赋。先前我提过的问题，基本上在之后的剧本当中都不会再出现。以你现在的水平，就算是去别的剧组审剧本，问题也不大。剧组里像你这样的编剧……”
“为了争取编剧的岗位，我提前学过一些剧本相关的东西，只是没在实践里用过，你指点之后，我大概清楚怎么用了。不算是有天赋吧。”
“《蚊子血》的剧本快结束了，你应该有写新书的打算？透露一下是什么题材，没准下一部改编剧的导演还是我。”
杨燚在这边瞎扯的功夫，陈淼已经把剧本改好给他发过去。听到他提及新书的事情，她想起来两本新书当中，新男主的那本《心存幻想》，遇到了瓶颈，正好可以跟杨燚讨论一下。
“下本我打算写一个‘男人对梦想心存幻想，追梦失败以后，回头只剩爱情’的故事。”
“不错的立意。这个故事背后还藏着一个对男人心存幻想的女人，对吧？”
陈淼眼睛亮起来，讨论起‘创作’，杨燚应该会比她更有心得。
“嗯。我现在遇到一个问题，梦想和爱情对这个男人的重要程度不好把握。如果前期只有梦想，失败以后幡然醒悟，就会变成一个俗套的‘浪子回头’的故事。如果前期掺杂爱情，后期回头的时候，又没有那么惊艳。”
“这样的故事，你的两位主角应该都是‘谈不起梦想、也谈不起爱情的’底层人物，这个故事才会更深刻。”
“是的。”
“对于这样的人物来说，追梦失败了以后，他很难回去‘主动找回爱情’。看过《李米的猜想》吗？你这个故事的男女主跟他们有一定的相似性，就是切入点不同。”
“李米的猜想……”陈淼回忆了一会儿剧情，只有隐约的印象，“这个片子给我的感觉是，男人很容易把追梦和追爱划等号，以为梦想实现了，才能给心爱的人更好的生活。追梦只是途径，爱情才是目标。最后他的目标被他的途径模糊了。跟我想表达的东西，不太一样。”
“你想表达梦想和爱情的矛盾吗？二者不可兼得？那可以把你的纠结，写成人物的纠结。这个人也很迷茫，梦更重要还是爱更重要。他在纠结之中失败，最后也不敢回头，在日复一日的思念和幻想之中，他意外跟女人相遇了。”
“听起来不错。我好像受到了一点启发。”
“更深刻的结尾，女人因为爱他、实现了他的梦想，他既不够爱梦想、也不够爱女人，只能远远追随。最后这段可以参考一下《少年的你》。如果有已写的文段，搞不清楚的人物心理，我可以帮你分析。”
“你可以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然后，陈淼把已写的一些不够满意的部分，拿出来给杨燚看。他把她的每一段文字都剖白出来，讲如果是他会怎么想，再参考她的想法，替她挑出人设的缺陷，一步步帮助她完善那些“不满意”。
就在这时，房间的灯忽然亮起来。
陈淼才注意到，她从回家以后，跟杨燚从日落聊到天黑，借着笔记本的光，却忘记把灯打开。她朝灯的开关处看过去。
陈孚里站在玄关的角落，遥遥地望着她，“淼淼，怎么不开灯啊？”
他没换上拖鞋，却已经走过鞋架，光着脚，不知道在玄关那里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