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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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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微一时间有点懵。

那“狼崽”似乎是和野兽一样习惯了趴睡,放下之后也不自觉就趴到了脚蹬上。

宋微见她后背破破烂烂的又全是血渍粘黏在身上,想着她也就是个孩童样,顾不上“是男是女”的问题,索性拿了剪刀将她的衣服从后背剪开。

他这才看见她背上除了野兽的抓痕,最重的伤是一道长长的刀口。

那伤口血肉外翻,十分狰狞。伤口周围未经处理有些腐坏丑陋,中间结出了黑疤。

宋微不是傻子,这伤口大有来头。

他原本只以为那贩主抓了平民充作奴隶才这般做贼心虚赶紧要卖出去,万万没想到这女孩却是被铁器伤的!

如今铁器管控很严格,尤其是锻造的武器,晋国境内便只有王公贵族和特定的士族才能使用。

不管她惹的是哪家,自己这下恐怕是捡了个大麻烦了!

他气得将手里的布巾往水盆里一摔,心里忍不住破口大骂那贩主。

什么“狼崽”,这女孩怕不是刚从被杀的万人坑里捡出来的!

钱已经付了,贩主手里有契,宋微想到他那比自己高出大半的体格,心里也有点发怵,一肚子气又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这来路不明的女孩会不会招来祸事,又气自己还是不够谨慎,囫囵着给她擦洗了一番,把衣服套上,就任她躺着,再不管了。

阿扶醒来的时候眼前是堆得高高的、将她围成一圈的竹简。

她迷蒙中还以为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家中,下一秒妹妹阿摇就会推门而入骂她“睡虫”。

不过她是不爱睡的,爱睡的是阿摇,会说“睡虫”的是自己。

她想到这里清醒了些,这才发现眼前的竹简横七竖八地堆着,矮机旁还摆放着几捆散开的,和阿摇喜欢堆叠摆放整齐的习惯并不一样。

还没来得及细细回想,门外走进来一个瘦弱的身影。

那人看起来比自己高上许多,脸上一派温和平静。

他在另一侧墙边的架子上翻找了一会儿,取了一捆竹简走到矮机旁翻看。

他腰背挺直,看起来端方从容,和妹妹阿摇莫名有些相似。

阿扶想起来妹妹阿摇,眼眶不自觉就有些湿润。

而那头在看竹简的人似乎是恼怒着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捏着眉心向自己走来。

她脑袋里“嗡嗡”作响,没一会儿又晕了过去。

那女孩的伤没做处理,好得实在有点慢。

宋微原本想着等她醒了必定要给她言辞犀利陈情述理,套出她全部消息再将她赶走以防不测。

但那女孩迟迟不醒,他人都带回家了,只好忍着一肚子的气照顾她。

他原本想着男女有别,但内城都是些贵族士族,下人都是私产,他身份尴尬,平常少有结交外人的,如今找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更何况她来路不明,万一有什么不妥当被人认出来,岂不是连累他?

无可奈何之下,还是宋微扒了衣物给她处理伤口。

那伤口原本血肉外翻,结了一层厚厚的黑痂。奴隶棚阴冷潮湿,黑痂边生了些腐肉,一揭开衣物就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搅得宋微直犯恶心。

他忍着气味用随身的小刀挑干净了那些腐肉,伤口渗出的鲜血染了他满手。

他面色惨白取了自己贴身干净的衣物。

那是他屋里唯一细棉布材质的东西,一共不过两件。

他狠了狠心,将手里的衣物绞成止血的布块,又绞了布条给那女孩细细裹住,包扎好伤口。

最难忍受的伤口弄好,宋微松了一口气。

他取了帕巾,先清理了自己身上沾到的血迹,又给那女孩擦洗、喂食,细细照顾起来。

这一照顾便渐渐成了习惯。

宋微自小便一个人生活,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心里最是渴望有个伴。

如今家里多了个人,他晨起上茅房要惦记她是否需要清理五脏庙,饭时要惦记她是否饿着肚皮,便是看书习字也时不时能感觉到有个人陪着自己。

心里渐渐多了挂念,没几日他便没了怨气,只惦记着那女孩的伤势。

偶尔他也会想到她身上还有些“危险”。

每逢这个时候,宋微私心又希望她不必醒来,就这么安安静静在家呆着也不错。

阿扶其实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不过她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会儿是病重的阿娘叫自己照顾好妹妹,带着她去邯都寻阿爹;一会儿是混乱拥挤的集市口,两姐妹亲眼看见了多年不见的阿爹被五马分尸;一会儿又是阿摇大骂晋君无德,两人被法场的军士追杀,阿摇掉下了万丈深渊。

她脑袋很痛,感觉被人用脚狠狠地踩着,每多想起来一点,就多被踩上几脚。

她渐渐接受了自己家破人亡的现状。

她常常会听到身旁人的嘀咕。

他给自己擦洗时会说:“你说你多麻烦,吃喝拉撒都要我伺候,你可是我花钱买来的奴隶啊!我自己还没人伺候呢!”

他会将自己搂在怀里,给自己喂香喷喷的米汤,说着他从小在异国他乡,孤孤单单,无依无靠。

阿扶有时想安慰他,却又听他说:“你到底醒不醒啊,再不醒我就把你丢掉!”

她其实已经醒了,有时能睁眼,有时又不能,只是他似乎总是感受不到。

屋里时常只有他们二人。

阿扶身体僵硬,口不能言,趴睡睁开眼就是地面和一侧的竹简。

她无事可做就盯着那散开的竹简看书。

那边自己的救命恩人明明也在看书,突然就没头没尾地说:“你不醒倒好,醒了万一要走,我也是拦不住的。”

阿扶被他突然出声吓一跳,小脑袋里晕晕乎乎地想着: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似乎很讨厌自己,又似乎很需要自己。

这一日醒来的时候是深夜,阿扶睁开眼看到了宋微躺在她身边。

她还是趴睡在脚蹬上,眼前的书简还是差不多的高度却换了文字,应该是宋微看过之后换走了。

而宋微躺在地上,手里握不住的书简散落开,人正熟睡着。

夜里没有灯,竹简上的字是看不清的。

她有些无聊。

她抬起眼看宋微清瘦的脸,睡梦中的宋微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他轻声呓语:“不冷不冷,我给你挡着冷风呢。以后我都给你挡冷风。”

她这才发现宋微睡那处迎着门缝,外面“呼呼”刮着风,听声音还挺冷。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宋微冻得发白的脸,指尖的触感很冰凉。

宋微感觉到脸上有些痒,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轻声嘀咕了句什么,却没醒。

阿扶看着握着她手指的宋微,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宋微醒的时候天还没亮,他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间竟然没发现自己捏着那女孩的手。

等他意识到要打哈欠抬手,就这么把那女孩的手提了起来。

他一张未长成的脸上有些懵。

昨夜寒风萧瑟,他感觉门缝有些大,想着躺她身前挡一挡冷风。

没想到竟然趁机抓着人家的手睡了一夜。

宋微脑袋有些疼,赶紧松了手。

他敲着脑门推门去了外间,嘴里说着“罪过罪过”,取了盆打水洗脸。

阿扶常年习武,作息是极规律的。

往日她人醒了却不能动弹,也就顺势躺着养伤。

昨夜里她已经能动弹了,这会儿正是她晨醒的时辰,听着他嘀嘀咕咕的声音有些安心,也不急着起身,趴在原地感受着自己背上的伤口。

宋微脑袋里迷迷糊糊的,在水缸里打了盆凉水往脸上扑棱了一下,冷水刺激地他打了个冷颤,终于清醒了些。

他整理好了思绪,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麻衣,后背窜上一阵寒意,莫名感觉今日格外冷。

他今日不用出门,收拾好器物又进了屋。

阿扶听他在外间似乎是在生火做饭,也慢慢坐起了身。

她伤口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只是躺得太久,身体似乎有些僵硬不好动弹。

她适应了一会儿,却听到外间响起了“啪啪啪”的响动,似乎是有人用力在踹门。

宋微听到这声音深吸了口气,堆起满面的笑脸拉开了门。

门外是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他体格纤细修长,对着宋微喊:“宋微,走,父王要去猎鹿,咱们一起去!”

宋微一张脸霎时惨白,但还是赔笑说:“世子,您瞧我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样子,拉弓恐怕得把手指头交待出去,哪能陪您去猎场啊!”

各诸侯国的储君称“世子”,其他人则称“公子”。

那世子这才正眼看宋微,的确是一副文弱的样子。

不过他却不依,朗声说道:“才过去了三年,你就这般没用了?!要是你都不能猎了,其他人岂不是更加废物!快去取弓箭,我就和你一队!”

晋国易主之前宋微得了一次机会参加了春猎。

如今的世道,各国风俗各异,祭祀也演化出了许多不同。

但春神天子同祭,是最重要的神祇。春祭要摆上最高规格的祭器和祭礼,求来年风调雨顺。

春猎则是春祭最重要的仪典,是各国国君和储君“被春神认可”,出风头的大好机会。

那时他不过十岁,刚和赵雍玩到一起,既瞧不清晋国的局势,又不知道“规矩”,因为骑术精湛抢了世子赵雍的头筹。

如今的世子雍当时还只是赵氏的公子,性格暴戾,直说自己那身下的坐骑废物,当场拔刀将那匹马斩杀了!

那可是真正的千里良驹。

宋微又惊又气,恨得牙痒痒,如今哪里还敢和他一队!

况且晋国刚刚易主,春日祭还有一段时日,晋王却喊着“猎鹿”,这事恐怕有大麻烦!

他心里百转千回,思索着如何想个法子拒绝。

赵雍可不看他的脸色。

他锦衣华服的人倒也不进屋,只催促着喊他说:“你可快些,父王等着我呢!”

搬出了晋王,宋微一时间倒真没法拒绝。

他赔笑着深吸了口气,转身进屋去翻找自己的弓箭。

他心里无奈,进了里屋便拉下了脸,一张脸上又是惨白又是黑气沉沉的,阿扶看着还挺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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