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生命!
女爵存心吓唬丘比,当透明的风擦过他的脸颊,近在咫尺,忽然有一种敌对的不适感渗出,这种不适并非来自面前的丘比,而是,他背后掩护的新生儿。
女爵注视着阿折,凭空有一种被窥透看穿的诧异,她的风从来都是无形的,这也是将人玩弄鼓掌的关键,可在面前新生儿黑漆漆的眼中,却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窘迫。
在那双黑潭状的眼中,那水最深的地方,她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力量在反弹。
女爵决心出手试探,风声呼啸而过,一时遮天弥地的包裹感袭来,生死关头,阿折将反应不迭的丘比推到身后,独自挡在前。
“矮脚鸡!”
伴随着丘比的呼喊,树枝干枯的粗壮根系从地下疯狂顶出来,芽孢伸展,葳蕤开花,万物复苏犹如奇迹。
阿折黑色的头发迎风飞舞,肆虐疯长,整山的花都在盛开,花枝雪海,枯木逢春。
风声一瞬间消弭静止,冰雪在飞快融化成水,土地变得潮软泥泞,一切都在悄然复苏,丘比被藤蔓包拢,完好无损落地,他难以置信地瞧着面前眼神刚毅的阿折,总觉得她很陌生。
“矮脚鸡,这是你的律能?我的天,原来你竟然觉醒木系异能了!”
阿折似乎听不到丘比的咋呼,她的眼睛开始变红,万树飞花,大地开心得似乎要开裂,万事万物都在摇摆呐喊的兴头上时,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树根在崎岖变形,花蔓膨胀疯狂窜爬几乎将城堡缠绕锁死。
不远处的柏西用剑砍断风的束缚,他立刻醒悟过来这些异动都跟阿折有关,必须制止她,否则她会因释放律能过度透支而死。
他冲丘比大喊,“快阻止她!”
丘比试探着想要近身,却被一朵盛绽张开大嘴的食人花吞入腹中,他赤手空拳挣扎着在花蕊里搏斗,食人花用酸粘胃液包裹吞咽着他,丘比越陷越深瞬间有了性命之忧。
柏西来不及犹豫只能先救弟弟,他一跃而起,跳到半空中去砍食人花的头,迎风摇撼的花脑袋被剁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柏西使劲把张牙舞爪的猩红色花瓣一层层剥开,丘比从绿幽幽的汁液中爬出来,他气喘吁吁浑身酥软无力,差一点就被拆骨入腹。
“哥,快去救矮脚鸡。”
丘比叫喊着,柏西却发觉已经太迟。
阿折被庞大的莫名无形的力量带往空中,她想制止,但已无法停息,身体里的能量在喷涌随着藤蔓贯穿大地,形成一片绝望窒息的翠绿地狱,她的心脏开始跳的凶猛异常,却已然有了枯竭的征兆。
再这样下去......
当她在空中焦急,四肢扭曲挣扎时,女爵发力了,她挥手,目光彪悍凶猛,举止精致优雅,一轮狂风席卷而来,新生的花瓣树叶顷刻间被席卷撕碎,风力之大,把每个人的衣袍连带城堡都注满了,每一块石头都在摇晃战栗,连烟囱都觉得冷,发出沙沙嘶鸣。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就在所有生命都撑不住这股狂风时,全场又很轻很快地步入风烟俱寂,偃旗息鼓,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声音,柏西把铁剑插入大地,紧紧攥劳,听到自己心跳声在一下下加重,卡在嗓子里,卡在耳道里。
他抬头,看到红发女爵站在白色半空,背后竖起一个亮白圆环,这是高阶律能者的独有标识,法环,她露出微笑,一种奇怪胜利的微笑,脸上平静划出破碎的华贵美感,身上有种东西天然让人感到毛骨悚然,那属于她引以为傲的控场能力,脚下,是摧枯拉朽的雄厚大地。
千百年来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中,她总是这样在闲情漫步中贯穿全场,在最后时刻力挽狂澜。
扶风女爵放下手,收了力,精美绝伦的绿色绸缎袖口挥动有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风声,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宛如不存在一样,它眼下必须打破这片静默,重新拾回自然法则,它在回忆,从开天辟地的初始从头回忆,自己是怎么苏醒,怎么复苏,它横冲直撞,然后,它发现自己可以吹,它就是这样来到这世上的。
“有风的地方我做主。”她轻飘飘对着脚下众生重申,彪悍凶猛,精致优雅,她就是这么做的。
参天巨树拦腰折断,地面一片狼藉,阿折因为力量耗尽陷入昏迷中,这股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已经渐渐消弭了,所有植物都恢复正常的静止状态,正如它们以往那样的不闻不问一样,阿折被几根绿藤包裹着,留在了大地边缘。
柏西扑过去,抱住她虚脱的身体,看着满地碎落的树叶枝叉百思不得其解。
“柏西,你这是隐瞒不报吧,这是什么律能,木系异能开花么......真是无用的能力,不过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我要带走她亲自向王禀报。”
嘴上倨傲,女爵心里却疑惑这个新生儿律能的霸道,这股新生的力量在以柔和著称的木系异能里算相当强悍的了,无论是范围攻击力或是压迫感,假以时日再成熟些就不好应对了。
“你不能带走她,我还不确定她的律能到底是什么。”柏西直觉没有这么简单,联想到阿折昨日跟自己说的心悸与感知,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独断专行,确实,阿折的律能并不是听力方面的,她那天没有说错,是谛听,是感知,是因她的心而动。
因为他的后知后觉,今天竟然险些将三人都置于死地。
此刻,他想后悔已经太晚了。
“抱歉了柏西,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女爵摘掉自己袖子上的嫩叶,表情淡漠,她的指尖再度拢起风声。
一道没有前兆的风剑将柏西劈出很远,他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这一下伤到了他的肋骨,伤口愈合需要时间,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阿折的身体被腾到空中,丘比跳到空中想要抓住她的手,却立刻被另一股风力压在原地无法动弹,柏西强忍着伤痛大吼一声试图再度腾空,他知道肋骨已经扎到了他的内脏,但他必须营救阿折。
女爵眼皮不抬,隔空一巴掌直截把他再度掀翻打落,紧接着丘比也掉在地上,他手里紧攥着刚从阿折衣摆撕下的袖子。
“阿折,阿折!”第一次,丘比对着她亲口喊她的名字,可她却听不到了。
“再见了。”
女爵话音刚落,战马嘶鸣,紧接着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这位履风之人凭借炉火纯青的律能足以腾云驾雾,日行千里,马车的影子像金属色流星划过,一路碾过云朵,兄弟俩的表情像大海一样黑暗,趴在地上望洋兴叹。
事情发展超乎预料,他们都为自己的无能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