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十四)
水音避开照下来的阳光,躺在一颗棵树下躲阴凉。
几朵蒲公英打着小伞,缓缓乘着风,从她鼻尖飞过,消失在天空中。
“看来事情还挺顺利的?”她懒洋洋地问。
“你离开之后,岩峻出了一趟门,回来的时候带着另一个村子的村民。”佐助的声音传来,他抱臂靠在树干上,垂眸看着水音:“村长是岩峻的外婆,她支持搬迁。目前两个村子已经合二为一,再过不久就可以出发。”
“唔…长者的智慧啊。”水音头痛地说:“这下人数又增加了。”
“问题不大,只增加了十几户而已。”
“还好还好~”水音给自己顺了顺气,又从袖袋里掏出地图。她还是不想起来,就这么扬起手臂,把地图往上递了递:“沿途的补给点我都标记好了,目的地环境适宜,土地肥沃,看上去还不错。”
佐助纡尊降贵地弯了弯腰,接过地图。他把腰间挂着的小袋子扯下来抛给水音:“村里拿的。”
“你当我是狗吗?!”话虽如此,水音还是翻身坐起,解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把肉干,美滋滋地吃起来。
佐助瞥她一眼,没有把那句会招致殴打的肯定说出来。
正在咀嚼的水音突然有一瞬间僵硬,佐助好像被自己培养出了奇怪地认知啊……
这种一有机会就觅食的行为难道是被我带坏了吗?
在蛇窟的时候,佐助可是个有啥吃啥,完全不会主动觅食的憨憨啊!
她沉痛地反思了两秒。
然后把剩下的肉干收起来,留着下顿吃。
两人回到大岩村的时候,天色已近正午。正忙忙碌碌打包行李的村民停下来招呼他们,水音见到了岩峻的外婆。
根据这片大陆的情况来看,这位老人家太年迈了,她不适合长途奔波。
不过看着提着拐杖走来的老人,水音很快又推翻了这个判断。老人家虽拄着拐杖,但是却腰杆挺直,脸庞消瘦,一双眸子明亮有神。那拐杖看起来得有二三十斤,她的目光划过陪同过来的岩峻,这位孙子在外婆面前恐怕只有挨揍的份呐。
“两位大人,”名为“恭子”的老婆婆向两人致意:“抱歉,我擅自就把村民带来了。”
“无妨,”水音摆摆手,“有您帮忙,路上应该会很顺利吧。”
“请放心,”恭子婆婆说:“我会好好约束大家的。”
迁徙注意事项四:迁徙时应保持睦邻友好的关系,应尽可能减少居民之间的冲突。
“佐助大人已经把路上的规矩告知我等了,”一旁的岩峻也连忙说道:“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迁徙注意事项五:在迁徙期间,要确定安全的流程,以防止冲突,需要尽可能避开会出现危险的地区;在一次迁徙中,迁徙组必须一起行走,避免分散,以便有效利用时间;迁徙组在迁徙期间还必须保持紧凑,减少拖延时间。
水音点点头:“两位去忙吧,不必招待我们。”
岩峻扶着恭子婆婆离开后,水音对身边的佐助说道:“对了,我探路的时候也遇到了其他村子的人,只不过没几个人真的相信气候会变得正常。”
“像恭子婆婆这样果断的人并不多见。”佐助淡淡说道,他这几天一直都在默默观察着这些村民。
虽然也有怀疑和犹豫,但因为有岩峻和恭子婆婆这两个主心骨在,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隔天清晨,由坐在牛车上的恭子婆婆打头,岩峻夫妻断后的迁移队伍出发了。
水音坐在车辕上校准了下前进方向后,就在队伍两侧溜达。不过半天,原本十分有序的队伍就开始拉长,各种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意料之中的情况。”佐助冷脸吓走一个跑过来拽他袖子的小男孩。
“大人!”一个村民惊慌地跑来,“我的猪跑了!那可是我一半家财啊——”
水音目送那只越跑越远的肥猪:“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吧?”
她认命的去捉猪。
“总的来说还行……”当水音再次躺在牛车上的时候,喃喃自语道。
虽然这一天不是这家猪跑了就是那家车轱辘掉了,中间经过一处峡谷的时候,小小的土崩引发了一点慌乱,但起码没人掉队也没人受伤。
她仰躺在车辕上,拉车的黄牛被卸下辔头,安然在一旁吃草。
把头挪到车辕外,倒着的视角里,岩峻夫妻正核对人数,恭子婆婆和佐助在督促村民们饭前洗手。
迁徙注意事项三:为了防止疾病,迁徙队伍必须要求每个人保持卫生。
“呼~”借这个姿势抻了抻脖子,她舒了口气。义元先生、佐助和她一起把各自认为重要的事情列出来,组成了几条迁徙途中的注意事项,目前看来倒是行之有效。
很好,按照第一天的效果来保持,接下来的半个月完全没问题!
她非常乐观地想着。
休息了一会儿,水音脱离队伍去前方探路。今天山石崩裂的情况让她有点担心前路,必须去排查一番才能安心。
留在队伍中的佐助转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回过头,他拒绝了众人一起用餐的邀请,村民们早已习惯他的冷淡,对此也不觉得如何。
跳上一棵视野良好的大树,佐助坐在树上吃掉了晚饭。
树下,村民们说笑、吃饭、收拾行装的声音陆续消失,最后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乌云遮住夜月,炊烟和食物的味道还残留在空气中,有野兽的呜咽声顺着风飘来,可这边人多势众,火光明亮,它们不敢靠近。
佐助半阖着眼睛,放轻呼吸,默默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夜半时分,轻踏树枝的声音响起,水音回来了。
似乎是知道大家都睡了,她无声地在火堆旁坐下。火光映得她一身红衣更加鲜活,银色的长发被染成暖色,散发出熠熠的光。
佐助没动弹,只是垂下眼睛看着她。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水音的背影,她是感知型忍者,明知道他在这里,却还敢用背对着他。
这个角度,居高临下发起攻击的话,很难躲过去吧?
他没忘记狭雾水音几次三番思量着要杀掉自己,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完全放下了戒备。
居于高处,盘坐于黑暗中的佐助冷冷地笑了。
同伴么……他不屑地想。
然后他看到火堆旁,水音捉住了什么吱吱乱叫的活物,正拿起苦无比划,好像在苦恼着要从哪下手。
再仔细看她手中,长着小小的圆耳和尖嘴巴的胖老鼠挥动着短小的四肢,一张鼠脸上满是惊恐,在火光下显得分外生动。
还没从“这家伙饥不择食要吃老鼠啊啊啊!”的惊悚中回过神,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从树上飞身而下,佐助一把握住水音拿苦无的手,急声说:“不准吃!”
好在他不忘压低声音,除了水音被吓了一吓,无人被这一嗓子吵醒。
虽说被佐助惊了一下,水音依然稳稳捏着自己抓到的夜宵,她小声且认真的科普道:“你仔细看看,这是田鼠。”
什么鼠也不能吃吧喂!
佐助突然感觉一股久违的心累,吊车尾鸣人的各种不靠谱瞬间滚滚而来,你们漩涡血脉是一脉相承的奇葩吗??
“佐助?”见他不出声,水音又喊了一声。
他闻声望去,正对上对方乌黑的眼睛。
太近了——他又越过了社交距离。掌中握着的手纤细而温热,虽然隔着手套,热度也源源不断传来。
他迅速撤回了手,站直了身体,一脸嫌弃地警告:“你吃吧,这样一来,我每次看到你就想到胖老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幼不幼稚啊!”水音想象了下佐助用看胖老鼠的眼神看自己,又看了看手里的胖老…胖田鼠,遗憾地松开了手,“它自己撞过来的,我可没有专门去抓。”言下之意她这是被动觅食。
差点没了小命的田鼠“呲溜”一下逃走了。
她仰起头去看佐助,恰好乌云散去,一轮满月从云层中露出。
月亮洒下清辉,面前的人,双眸盈上月光,脸庞就像月光一样洁净,他垂下眼睛看着她说:“我来守夜。”
作为一个男孩子,佐助的五官真是过于清冷精致了。
用树君的话来说就是有种“禁欲系”的美感!
“那就辛苦你啦~”水音从背包里扒拉出毯子,把自己裹好,枕着背包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佐助坐在火堆旁,拨弄了一下篝火。
火苗窜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个被夺走一切的人,恨着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会如此温柔。
她想起那个满怀仇恨的自己。那天,她把“迷津渡”负在背上,打算就此离开,却被大哥拦住,要她去见弥留之际的姑姑最后一面。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最后一面”。
他们把她从地狱拉回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