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离开暗部之后，空余的时间多了许多。
日上三竿后，卡卡西才不紧不慢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窗外的樱花几天前便已经落尽，繁密的枝头此时拥簇着新绿的叶。他没精打采地拖沓着脚步走到厨房，看到帕克的狗盆和水盆里都是满的。
“小枝早上来过了。”帕克这样说道。
卡卡西盯着水盆里晃动的粼粼光点看了一会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早上自然是听到了响动，一直装睡不出声，不过是在拙劣地尝试逃避一个亟待解决的小问题。
一个小小的，出乎意料的，可能会影响他和这位相识多年的暗部后辈之间关系的小问题。
“你和小枝最近之间有点奇怪，卡卡西。”
在他将煎蛋分给帕克时，它这样关切地询问着。
卡卡西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抽开椅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几天之前，也是在这张桌边，在他离开暗部担任七班老师后的不久，曾经卡卡西小队的一员，名为松月小枝的后辈，毫无征兆地向他告了白。
是个颜色浓烈的日暮，小枝湖青色的眼像染了金的孔雀石。楼下经常半夜扰民的流浪猫被她捉来放在膝上，在她白皙的腿上踩出一圈梅花状的压痕。她突然用手捂住了猫的耳朵，语气听起来仍像平时一样漫不经心。
“卡卡西。”
“嗯。”
他一目十行地看着她顺路带来的任务卷轴，对接下来要发生的对话毫无心理准备。
“我一直喜欢你来着。”
“嗯。”
“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一瞬间卡卡西疑心刚才的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臆想，直到帕克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跳进来，惊得小枝怀里的流浪猫发疯似的逃窜开来。
房间里鸡飞狗跳地折腾了一会儿，卡卡西揪住流浪猫的后颈，毫不客气地将它扔到门外。转回身屈起指节重重地敲了敲帕克的脑门。
“我会考虑一下的。”
临别时他给了松月小枝这样的答复。
彼时卡卡西已经二十有七，刚脱离暗部不久，百无聊赖地带着三个伤脑筋的学生，在日复一日的C级任务中消磨着人生的宝贵时光。
至于小枝。
他抬手将亲热天堂盖在脸上，懒洋洋扫了一眼训练场上正对着宇智波佐助暗送秋波的春野樱。颇有几分相似的碧色眼瞳——他不免在心里比较了一番，小枝的瞳色更偏青碧一些，是混合着灰蓝色调的青蓝。论起年纪，比他这群伤脑筋的学生大不了几岁。人自然是漂亮的，性格也不让人讨厌。但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只是习惯依赖他，卡卡西心中不免有些计较起来。
不出意料的还是宇智波佐助在训练中夺得了先机，卡卡西没精打采地坐起身，看着这双鸦黑的秀丽眼睛，终于慢吞吞想起来，小枝应该是和宇智波鼬同龄。
那应该是和他差了九岁。
他看着宇智波佐助若有所思，直到对方不耐烦地别过脸冷哼一声当作告别，让他本就不富余的教师尊严更加岌岌可危。
卡卡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倒不是为了宇智波佐助。
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卡卡西开始认真回想起往日相处的点滴，企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之前明明没什么暧昧的迹象来着，每次带给暗部同僚们的伴手礼也都一视同仁。
苦苦思索许久也没得到令人信服的答案，卡卡西只好将这反常的事件归为青春期少女的轻浮试探。他完全可以当场回绝，或者干脆尝试交往看看，令他困扰许久的隐秘动机在于，他确实有几分喜欢松月小枝。只是长久的自我封闭和她告白时过于随意的态度，令他有些踟蹰不前。
大概是年纪大了。
回到家新买的狗粮堆在门口。帕克愁眉苦脸地蹲在一边看着他略显吃力地将狗粮收进橱柜，终于忍不住向他指出：“你做这些事比以前吃力多了啊，卡卡西。”
这无疑成为了引发卡卡西年龄焦虑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愁云惨淡地走进厨房料理着刚买回来的鱼。滋滋的油花将鱼身煎得焦黄，他熟练地给鱼翻了个面。抬头看到前几日的流浪猫蹲在窗台提溜着圆亮的眼睛看向他，灰黑斑纹的尾巴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谄媚摇着。
卡卡西抓了一把猫粮放在窗台，流浪猫象征性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卖力地吃起了猫粮。
这只猫他已经养得很熟了，但一直没有正式的收养。大概是缺乏可以好好照料它的信心。
卡卡西又一次叹了口气，将煎好的鱼倒入盘子。
对待小枝，他也是一样的没有信心。
和小鬼头们的第一次任务就运气不佳地遇上了忍刀七人众之一的桃地再不斩，这也许是他冷酷拒绝暗部后辈引发的不良反应——俗称报应。
这天小枝刚结束在暗部的工作，身上的暗部制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淡金色的长发松散扎着低马尾，卡卡西没有像往常一样恶作剧似的抓乱她的头发，而是心虚般移开了目光。
“不论结果如何…还会像以前一样相处吧。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在暗部最欣赏的后辈。”
也许是从他的话里感到了一丝的不妙，小枝打开便当盒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从盒盖揭开的一角里，卡卡西看到了是自己喜欢的盐烧秋刀鱼。这些年小枝的厨艺确实增进了不少。
卡卡西不免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抱歉。
“回来的路上，我认真考虑过了。”
“什么？”
她微微侧了侧脸，长长的眼睫落下细密的影，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卡卡西不敢再看，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手中的亲热天堂。
“不太合适…我们之间。”
小枝愣住了。病房里静的出奇，卡卡西耐心等待着她的反应。
“我知道了。”片刻后她终于有所反应，看起来没有过分的伤心或生气，也许前几日的鲁莽行径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卡卡西想，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而告白失败的当事人神色淡淡，手上却干脆地盖上了便当盒的盖子。
“还会和之前一样吧，小枝。”他忍不住再次向她确认。
小枝点点头，起身离开时却顺手拿走了便当盒。想到医院病号餐的滋味，卡卡西不禁有些痛苦起来。
“你之前吃过了么，小枝。”
他拙劣的暗示并没有挽回小枝的决心，病房的门被重重摔上，接着是重物落入垃圾桶的沉闷声响。
门又一次被打开，已经戴回动物面具的小枝，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沉闷。
“你不要后悔，卡卡西。”
他点点头。
小枝怨念地盯着他看了看，再一次重重地摔上了病房门。
布置完中忍考试相关事宜后，卡卡西被三代目单独留下叮嘱了几句，等他走出火影办公室时，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
看到拐角处熟悉的动物面具，他和善地向前段时间刚被自己拒绝的后辈打了个招呼，笑容不可谓不真诚，而对方只是冷淡点了点头，作为对他热情招呼的消极回应。
卡卡西停在半空的手略显尴尬地掏出了亲热天堂，他不着痕迹地紧挨着她斜靠在墙边，心不在焉地盯着书页，拿捏着一贯散漫的声调开口询问道：“你最近在躲着我吗？”
对方转过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向外挪了挪。
“喂。”
对方依旧不为所动，逃走的脚步甚至迈得更开了些。
这家伙。
右手稳稳举着亲热天堂，左手紧擦着对方的兜帽撑在墙上，卡卡西精准而利落地完成了一次壁咚，拦住了对方企图远离的脚步。
“差不多就行了吧…难道你要一直这样和我闹脾气吗？”他拖长了语调抱怨着。
遮挡住头发的兜帽落下，并不是他笃定的淡金发色。卡卡西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陌生的暗部，用混合着惊恐和慌乱的眼神，表情微妙地看着他。
啊，似乎被当成变态了。
“抱歉。”
他镇静地道歉，伸出手正想要帮对方拉回兜帽。
“唔，是小枝啊。有段时间没见了。”
卡卡西循声望去，看到多日未见的小枝正礼貌地和刚从外面回来的阿斯玛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小枝。”露在面罩外的眼睛笑成月牙的形状，卡卡西维持着单手撑墙的动作，笑眯眯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阿斯玛前辈。”她向着远处的阿斯玛略一颔首，目不斜视地从卡卡西身边走了过去。
可恶，完全被无视了。
卡卡西讪讪收回了撑在墙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