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起风的声音。
常青的枝叶轻轻摇动，漏下细碎的光。
晃动的光斑中，一双脚突兀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卡卡西从书上挪开眼，一身便装打扮的小枝皱着眉看向他：“你也受伤了啊，卡卡西。”
他是受伤了没错，但至于为什么要加上一个“也”。
卡卡西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便当盒上，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也受伤了吗？”
小枝点点头。
“和好了吗？”
“嗯…算是吧。”
形状不规则的光，小虫一样散漫爬行着。落在她浅色的眼，然后是纤白匀称的颈。小枝微微转过身，向他略一颔首：“那么…”
“你先过去吧。”卡卡西将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在书页上。余光里小枝行至走廊尽头，身影很快消失在病房门后。
她还会回来吗？
卡卡西心中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手指不自觉轻轻敲着扶手，那扇门一直没有再打开。在他将要耗尽耐心的时刻，输液袋里的药水也行将耗尽。卡卡西不甘心地又等待了片刻，像和谁打赌般任由水色的线沿着透明的滴管均匀回落。输液管里存余的药水少得可怜，红线似的血很快回流了一截，卡卡西叹了一口气，终于无可奈何按下了呼叫铃。
他那在木叶医院实习的弟子春野樱对他倒是颇为照拂，拔下针头后殷勤地一路将他送到医院门口。卡卡西按压着手背的针眼，一脸郁卒地看向自己那不省心的弟子。站在医院门口的春野樱用力挥舞着手臂，热情招呼道：“明天再来啊，卡卡西老师！鸣人的修行就拜托你了！”
查克拉灼伤留下的大片伤口隐隐作痛，但明天他是决计不会再来了，卡卡西在心中暗暗做了决定。大概是对他的不良秉性太过了解，次日春野樱还是用继承自五代目的怪力，强行让卡卡西再一次坐在了输液室里。
熟悉的脚步声如约而至。他恹恹地将亲热天堂盖在脸上，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假寐。
“喂，卡卡西 。”
小枝俯身拿下他盖在脸上的亲热天堂，将手中的一份便当放了下来：“你的这份就放在这里了哦。”她顺手翻看起书册，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到底是哪里吸引人啊…”
虽然只是附赠的关心，但这份便当还是宽慰了卡卡西些许。他坐直了些，看到小枝今天将浅金色的长发松散的编成发辫垂在一侧，心中不觉一动，开玩笑似的伸手去捉她柔软的发梢。小枝拿起书挡住他手，抗拒地侧身躲开，微微皱着眉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啊，卡卡西。”
卡卡西讪讪收回手，从她手里抽回了亲热天堂：“手哦。”
他握着书的手看起来并无异常，小枝怀疑地打量了一番，旋即挥挥手走开：“记得按时吃饭啊，卡卡西。”
他点点头，神色平静如常。
今天她出来得很快，卡卡西飞快移开了紧盯着病房的目光。看到桌上的便当没有动，小枝忍不住问道：“你不饿吗，卡卡西？”
“都说了我手受伤了哦。”
小枝无动于衷地点点头。看她并没有打算帮忙的意思。卡卡西收起了手中的书，单手托着腮没精打采的看向她。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卡卡西。难道你会让我在这里摘下你的面罩吗？”她抬起手弹了弹输液袋，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再坚持一下吧，卡卡西。”
提着冷掉的便当回到家的时候，卡卡西发现阳台上一直忘记收的衣服被整整齐齐叠放在床上。
但一想到还有另一位伤员也在享受着小枝的关心，卡卡西雀跃的心转瞬跌落谷底。他萎靡不振地侧身倒向床上，后悔的情绪比什么时候都要强烈。楼下的流浪猫又在挠着窗，卡卡西听到了声音却迟迟没有动。稍显尖利的抓挠声接连不断，直到帕克有些忍不下去的跳上了床。
“喂，卡卡西。”
“嗯。”他依旧懒洋洋的。
“很吵诶…那只猫。”
“稍微忍耐一下吧。”
见他还是这幅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帕克忍不住叹了口气，本就愁眉苦眼的脸显得皱纹越发得多：“听说小枝分手了。”
卡卡西睁开眼懒洋洋看了它一眼。
“怎么会。”明明今天还感情很好的样子去送了病号便当。
“虽然不方便告诉你消息来源…但我们通灵兽有自己的消息渠。”
卡卡西拖拉着脚步打开了窗，单手将猫拎了进来：“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切，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小子。帕克没好气地转过脸冷哼了一声。
今天小枝带来的便当只有一份。
“你还没痊愈吗，卡卡西？”刚结束任务回来的小枝抱怨着，疲惫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午后的光懒洋洋的，橘子色光河里跳动着数不清的细小纤尘，像一条小小的银河。小枝斜靠在椅背上沉沉睡了过去，身体的重量让她一点点倒向卡卡西。卡卡西抬起眼略略扫过四周，在她抵上他肩之前，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带着些微薄茧的柔软手指被他拢在手心。他留恋似的握了一会儿，手指轻轻穿过她的指缝，与她虚虚十指相扣着。一双眼仍无波无澜地看着手中的亲热天堂。
几个短暂的呼吸间隙，小枝倒向他肩，脸也贴了上来。
他微微侧了侧脸，隔着面罩轻轻贴上她额头。她的呼吸落在他颈间，手也握在他手里。卡卡西忍不住屏了屏呼吸，生怕惊动这一场午后虚妄的梦。
沉睡中她像感受到什么一般，被他握住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细腻的手背擦过他掌心粗糙的痂，伤口像从未愈合过一般酸痒难耐起来。察觉到她即将醒来的迹象，卡卡西不动声色的松开了虚扣着的手，若无其事的抬起手将书翻了一页。
“你最近很疲惫啊，小枝。”
小枝揉着脖颈坐了起来，察觉到他翻书时略显异样的举动，她将他虚虚攥着的手掰开，看到溅射状的伤疤从掌心一直延伸到修长白皙的前臂。小枝皱着眉握住他手腕，将袖子向上捋了捋，这才看到他整条手臂内侧都结满了暗沉的痂。卡卡西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只是将袖子向下拽了些遮住伤：“都说了我手受伤了。”
“是因为鸣人的修行吗？”她依稀记得有这事来着。
“是我自己不小心。”
奉献型老师罢了。小枝深感无趣地松开了手。
阿斯玛的死讯在一个静谧的午后传了回来。小枝着实为这位前辈的牺牲悲伤了一阵，连带着再去参加联谊会的兴致都被冲淡了几分。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她告白失败之前的样子，只是她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去往卡卡西的家。而事情的吊诡之处在于，频繁来访的人变成了卡卡西。这晚小枝窝在沙发上消磨晚间时光时，卡卡西又一次轻车熟路地从窗户跳了进来。
“不要总这样不请自来啊，卡卡西。”她抱怨着将手中的杂志翻过了一页，下一刻手中突然一空。
卡卡西低头翻看着她手中的杂志，正是他那立志为木叶卫生事业献身的弟子春野樱亲自操刀的《木叶健康周刊》。这一期的头条文章骇人听闻：《警惕男人三十不举》，副标题则是《忍者也不例外》。
他算是知道最近木叶居高不下的英年早婚率从哪而来了，卡卡西在内心决绝地开除了春野樱的七班学籍。他平静地合上杂志，看到小枝正眼神闪烁地移开了眼。
“你是在怀疑我吗，小枝？”
“你偶尔也要服一下老啊，卡卡西。”
她起身若无其事地抽走了杂志，拉开书桌的抽屉扔了进去。凌乱的收纳抽屉里，几枚木叶医院免费发放的计生用品显眼的放在最上层，卡卡西神色微微变了变，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小枝敏锐察觉到了他的举动，带着些恼羞成怒挡在桌前。
“你也到这个年纪了啊。”他斜靠在墙上，神色淡淡，眼神却有些幽深起来。
“我到这个年纪会好奇也很正常的吧，卡卡西。这和你没关系。”滞静有如实质般在两人之间膨胀开来。令人烦闷的凝滞气氛中，小枝反手推上了抽屉，打定主意不再理会一旁的卡卡西。对方却不依不饶的用食指勾住她吊带的肩带，拉拽着她踉跄退了回来。
“之前不还说喜欢我的么。”
小枝能感受到他带薄茧的指腹勾划肩带的滞涩，明明没有真正的肢体接触，来自卡卡西的温度却让她不自在起来。她急切地想要挣脱开他的手，话也说的不客气：“你很烦人，卡卡西。”
他屈起指节，手上猛然用力，来自肩带的拉力逼迫着她向前又迈了一小步，几乎是紧贴着卡卡西。小枝恼火起来，握住他恼人的手，想要解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肩带：“你懂什么 。”
“我懂的当然很多。”粗糙的指腹恶趣味摩挲着她肩带，他垂着眼看向她湖绿色的眼：“你要试试吗？”
“怎么试啊，你连面罩都不肯摘。”小枝像被他气笑了一般，抬手开玩笑似的去揭他的面罩：“我可不想和戴着面罩的男人…”
面罩被她顺利摘下，露出了一张轮廓熟悉却细节模糊的脸。
小枝的话戛然而止，讪讪地想要将面罩拉回去。卡卡西握住她的手，语气仍然是淡淡的。
“想和我试试吗，小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