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情郎一

「要是看不上姑娘的，也鐵定是有眼無珠之輩。姑娘妳天生麗質，只要稍加打扮，必定驚豔全場。下次妳來月老社相親前，請先到我們嚴凡門來吧。我們嚴凡門的分部就在月老社旁。同一條街，月老社右邊隔兩個鋪位就是了，非常方便的。」

「我們嚴凡門價格公道，造型專業。我們的妝造，保證讓你成為萬眾焦點，成為全場最漂亮的姑娘，讓那些有眼不識泰山的全都後悔莫及！」

我一個字也沒回應，一路裝作聽不見、看不見。他卻半點也不氣餒，一直跟著我介紹嚴凡門，誇嚴凡門的好，直至他把他要說的話都說了，才停下。末了，還重申了一句：「下次請姑娘一定先到嚴凡門來，進來就說是我介紹的，妝造半價。」

當時只覺他煩，心想要是他跟著我出城，定要給他個教訓。沒怎麼留意他說甚麼，他姓啥也自然沒怎樣留心。

之後往來月老社也就當心了起來，絕不給嚴凡門逮著的機會。直至我收到善盈真人寄來的書信，叫我不要再給渡昇寄信糾纏於他。她說渡昇已經下定決心，決定要跟我斷絕往來，才進秘境的。芒山秘境神出鬼没，就算機緣再多，往日渡昇又怎會辭別師父、師叔及青陽宗一眾師弟妹，往裡面進？他的二師弟及三師弟擔心大師兄孤身一人沒個照應，也就跟著進了秘境。

信看完後，我好幾天也不曾走出那出房。然後，一天就突然走了出去。出去前就只隨便點了個淨身咒，胡亂梳了個道髻。這樣走著走著，就經過了月老社，然後被姓顏的拉進去他們嚴凡門。打扮一番，我還是懵的，顏道友就問我要不當他們的模特兒。他這麼一問，我頓時清醒了過來。

嚴凡門出的都是甚麼樣的書？怎麼可能當他們的模特！我匆忙付了錢就跑了。

之後便沒再到月老社跑，想著連師兄都不着緊婚約解取不？我又為何着急了？何妨不等他派人來找我？我沒有留在這城邑的理由，卻也並沒就這樣離開。

我再次見到那位嚴凡門的顏道友是在城外。我剛完成了璇璣閣的任務，御劍回來。城裡不能隨便御劍，便在城外停下。一下來，就見不遠處他跟他師妹正在遊說一男修，說下次到月老閣相親前，先到他們門裡去，定能事半功倍成功，贏得美人芳心云云。

也還是相似的那幾句說話，「甚麼你是全世界最俊俏的」、「勢必成為眾人焦點」、「我們專業加價錢公道」等。不同的是，那個男修倒不時加以回應。他並不明確或敷衍表示下次必定到你們那來，而是不時問些問題表示對嚴凡門的服務很感興趣，卻又有些疑惑的那種，可雙腿又同時往外走，而不是停下來先把問題問清楚。甚至嘴上還說，他已遇到心儀之人，打算日後每天都要給對方最美好的形像云云。顏道友跟他師妹聽後更興致勃勃，一路跟着那男修，一路答問題答得甚有耐心。

我也並非特意偷聽，只是覺得奇怪，怎麼介紹服務也還真能介紹出城外去了！而且他們的對象還半點也不覺他們煩！還在問問題呢！

不過這也是別人家的事，我理來作甚，徑直往城吧走去。

就在這瞬間，狂風大作，這分明是施法所為。轉頭望去，那男修跟顏道友的師妹均不見了，就只剩下顏道友還在瞇起眼睛留在原地。

這是甚麼樣的驚覺性！顏道友，你還活著不覺得自己實在命太大了嗎？

我立刻捎上顏道友御劍尋著那男修的氣息追去，並著他馬上向自家宗門求救。

顏道友還瞇著眼睛，就被人拉著後頸衣領踏劍飛行到半空，倒也半點也不慌亂。他很快就弄清了狀況，右手抓緊了我肩頭，左手掐訣向自家宗門求救。

我們追著那男修的氣息追到一深山處。深山裏瘴氣瀰漫，滲漏出絲絲妖氣，活像個妖物巢穴。瘴氣濃烈，追蹤著他氣息而來的我們再也感覺不到他的氣息，而失去了他的蹤影，但可猜出他就藏身於此山中。

「你們宗門的人甚麼時候會到呢？」想著他們嚴凡門該來救兵，我該撤了。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人家有宗門庇佑，倒輪不到我在多管閒事。我幫他們把人追到這來，追出了個線索，已是幫上個大忙，而且是不收錢的大忙。

「大概還要多半天吧。」

「半天！？」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半天！人都投胎去了！再說，現時值黃昏，潛伏四周的邪祟開始活動。再過半天就深夜了，是他們最活躍的時分。到時，我們要對付的就不單單是把人擄去的男修！要救人，就更難了。

「雖然我們嚴凡門挺大、產業繁多，但是我們為外門弟子，負責的又恰恰是最不起眼的業務，平日裡分給我們的資源就不多，剛巧負責我們的藻月長老在閉關，我們在這月老城裡的分部連個護衛也沒有。全抑仗著月老社總店在這城裡為我們近鄰，算著該沒人找我們麻煩亂生事。不成想這回有人來劫走師妹。」

「那麼，兄台，一口氣你能幹掉多少隻築期中期的撥鼠怪？」他看來怎麼樣都是個金丹，一隻築期中期的撥鼠怪該是碟小菜，問題是這小菜他能上多少碟？

「遇到妖獸，我是跑的。」他答得理直氣壯。

「跑……跑？修為比你底的妖獸，不用跑吧。」

「可我們這些外門的沒有師傅，學的主要都是跑。姑娘，請你不要小看『跑』這個技能。『跑』也是有很多門道的。怎樣跑起來優雅、不失禮，可是門大學問啊！」

「你們宗門就真沒人教過你們如何打人能打得優雅、不失禮嗎？如何揮劍出符揮出優雅嗎？」

他面露些許窘色，道：「那也太辛苦了。練刀劍的要天天揮舞刀劍，那可要出一身汗好勞累好不優雅。使符咒陣法的則要念好一堆書，總讀到人昏昏欲睡。」

好！我大概明白你骨齡不到二百的金丹，為何現在還只是個外門弟子了。這種修行速度，不管是嗑藥還是真實力，就算在大宗門裡頭都能進內門了。可你遇見個築期中期的撥鼠怪還只會跑，誰還要收進內門？收進來給自己丟臉嗎？只是，概然抑仗的是近鄰的月老社總店，自己又不經打，為何還跑到城外來呢？這個世道有多危險，難道你沒半點認知嗎？

我跟他說：「那個男的大概金丹中期，修為和我不分上下。要是平日，和他單挑，就算贏不了他，也最少能和他打個平。可現在在他瘴氣瀰漫的地盤裏，又不知有沒有其他陷阱，他有沒有其他幫手。這麼孤身一人走進去，也不知道能出來不？你的師妹，抱歉，兄台，我是沒法子去救。」

我正欲離去。可就在此時，瘴氣突然散去。周遭景色突變，一座精巧別緻的庭院突然出然在我們二人面前，裡頭有幢挺寛大的屋子。然後一道男聲傳來：「今天是我和欣妹的大喜日子。來者都是客，請進來喝我們這喜酒吧。」看來那男修實力不當只有金丹中期，不然他背後還有個修為莫測的傢伙。現在要逃也逃不了，唯有硬著頭皮進去。

傳過游廊，到了正屋的大門處，細察了下四周氣息流動，察不出甚麼變化，猶豫了半晌，把大門打開。大廳盡頭設了對大紅蠟燭，一對紅衣新人則站在蠟燭前。四周除了新人、我和顏道友這四人外，看不到其他人。客廳兩旁各有排椅子。

「恭賀兩位新婚！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我們跟這位兄台的師妹走失，一路尋人而來，誤闖此地，有所不恭，還望兩位恕罪！」雖我曾為掌門入室弟子，但我會的場面話就只那一兩句。平日裡，要是有個人略會說話的，我這個只會揮劍的人通常不開口。無奈這位顏道友感覺實在不可靠，開口不知會說些甚麼來。而對面的人，分分鐘是敵非友，而且看不出修為深淺，我們應付不來的。要是能不開打，放我們離去，那是最好。

「師兄！」新娘挽起了遮著臉的紅頭巾。那不就是顏道友的師妹，看來一切安好，而且一臉幸福模樣，無半分不情願。

細看，那新郎不就是那個男修！只是看起來更斯文帥氣。他們氣息略有不同，看來是做了些偽裝。這究竟是甚麼一會事？

「師兄，我尋到了夢中郎君了！」

這話聽上去可不是甚麼好話，活像被情騙女子才說的話。甚麼夢中郎君，該不會是中了些甚麼巫蠱、詛咒！

「師妹，你終於找到他了。恭喜你了！」顏道友一臉祝福模樣。

難道，你們師兄妹二人是在打甚麼暗語嗎？是了，你們一定是在打暗語。先哄好那個新郎，放我們離去搬救兵。高明！

「概然你們是欣妹的師兄及朋友，那請來喝我們的喜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