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谜团 第二十九章··无言
火舌还在这片寸的地面上猎猎烧灼着,蒋沐秋让工兵带着器械强力破开了车门。
炮弹击向尸群的时刻,安夏他们还在和车前的丧尸犬搏斗着,本就已经翻倒的车子里,还有几名八小队幸存的队友昏迷着,车内所有人都没做好被炮弹冲击波及的准备。
除却驾驶位上已经身亡的那名小士兵,万幸的是其余人都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
夜深露重时,林司慕推开了观察室的病房门。在与A区的负责人交涉了几个小时后,终于算是忙完了群众的安置工作,她才算是有时间来看望一下队友们。
本就容量并不宽裕的A市安全区,这遭又容纳了他们这将近万人的群众以及军士,所以病房也显得拥挤不堪。
安夏、刑之颜和杜辰因为林司慕的关系,被一并安排在了同一病房内。
林司慕进病房的时候,杜辰刚巧醒来。
她看着想欲起身的杜辰,立刻示意他赶紧躺下。
即使当时戴着头盔,但近距离的冲击还是让杜辰有些脑震荡的后遗症。林司慕帮他将病床摇放至一个舒适的角度,随即拖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病床边。
本就话不多的二人,这下竟是相对无言。
其实一直以来,虽然杜辰跟随着自己同队多年,但他们之间并不相熟,但这也不妨碍他们是彼此之间可以相互依靠以及信任的队友。
就在二人之间陷入了诡异地沉默之时,一旁的安夏也悠悠转醒。
在车厢倾倒又遭遇轰炸之后,安夏所受的伤也并不严重。他扶着额,虽然已然转醒,但身处爆炸中心的后遗症也不轻,头疼欲裂地安夏,睁开双眸之后竟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他轻微地呻|吟出声,林司慕立刻站起来探过身子查看他的情况。
安夏看着猛然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这个女人,被惊地一愣。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司慕的身上还沾染着炮火与尘土的喧嚣味道,整个人尽显疲惫之态。时至凌晨,从到达A区之后,她就一直未曾停下半刻。忙完了交接事物又急忙赶来探望自己的队友,焦急上火的她,嘴唇上的干皮翘起,全无半点那往日的风采。
黑曜石般地眸子盯着她半晌,安夏才回想起来陷入昏迷前的事情。他有些不想面对林司慕,只是淡然地摇了下头,结果本就头疼的他,经由这一下,脑震荡的余威立刻显现。安夏面色苍白地翻转身子俯下来,几欲干哕,奈何胃里空空。
林司慕在察觉他的不对劲时,眼疾手快地按下呼叫铃,又一边凑过身子轻拍着安夏的脊背。
结果不拍还好,一拍下去,安夏只觉喉部一阵反酸,竟是把胆汁给吐了出来。
一时不防的林司慕因为距离太近被溅了一裤腿,但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继续安抚性地轻轻替安夏顺着背。
护士小跑的脚步声渐近,林司慕听到声音后,就立即让开了身子方便她们的检查。
眼见帮不上什么忙,一旁目睹全程的杜辰劝她去休息一下,林司慕看着因为不适而禁闭双眼的安夏,踌躇不安地踱了几步之后,默然地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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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转移来被收留的群众都在A区的安排之下,逐渐安定下来,林司慕开始着手休整剩余的军士们,进行着向N市出发前的准备。
经过和林慎的商议以及A区负责人的同意之后,为了尽快抵达N市,最终决定通过直升机进行转移他们这支仅有几千人的部队。
几日之后,杜辰几人逐渐恢复了日常的行动能力。Alpha这类人的身体素质都普遍优于其他两种性别,更别提他们还是军队中的精英。
但唯二让林司慕感到焦躁的两个人却是眼下让她不敢贸然动身的原因。
南方城市的回南天让林司慕浑身不适,仿佛不管什么时刻,浑身上下都是黏腻的湿气。唯独近日来的好天气才能稍稍让自己的心情舒爽一些,路过校场途径的军士们都朝着自己打着招呼,但此刻她的心情并不轻松,一路走到了病院区,林司慕的脚步停在了某间病房门口。
从昏迷中醒来的最后一个是刑之颜。
军戎生涯多年,一线上什么样的场合都经历过,虽然这次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但自从醒来之后,刑之颜就突然不再开口说话了。
亲身经历了那个现场的安夏和杜辰一开始都在尽心地陪护、开导着他,可刑之颜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的,整日躺在床上,也未曾下床一步,未曾开过一次口。
他就像是一具还会呼吸的石雕,终日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呆,仿佛他的周身都笼罩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罩壳,而刑之颜自己就缩在那壳子里,与外界的一切都毫无交流之意。
一直以来的刑之颜都是那个最温柔和曦的人,虽然有时有些嘴贫,但这并不妨碍他是军队中个人魅力最大的那个。相较于其他队友,林司慕和他相识最早,也相伴最久。不说心有灵犀,但也是彼此之间最放心也最舒心的队友。
但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样的一个以温柔且强大为装的人,竟然就这样封闭起了自己。
空旷的走廊上除却偶尔能听闻到的些许工作人员的小声交谈之外再无其他的声音,林司慕在刑之颜的病房外站了许久,与外界鲜明的对比之下,屋内更是寂静无声,仿佛根本就无人存在一般。
她推开房门的声音并未引来病床上的那人注意。今天的风比较大,A区的城区建设分布和B区相似,整栋隔离病院也是坐落于正大门的附近,区外荒土上的风沙被风卷起吹进了室内,林司慕将窗户合上,也顺势掸了下自己肩上的微尘。
而刑之颜就半倚靠在病床上,放空的眼眸不知正盯着对面墙上的哪一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亦或只是单纯的发呆。
今天是他醒来后,林司慕第一次来探望。虽然早已从安夏和杜辰的口中知晓刑之颜的情况不妙,但当她切身亲眼所见之时,才明白情况究竟是何其的糟糕。
林司慕静默地坐在一旁,想起了当年在一线上意气风发的那个少年。比起军官,刑之颜更像是一个读书人,同样是出身在军人世家的他,或许遗传了父母作为文职将领的文气。但当他还在军校就读时,毅然决然地响应军部的号召上了一线之后,算是彻底地违背了父母想让他也袭承文职的期望。
这可能是从小到大,刑之颜唯一一次的逆反。但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相较于平淡无奇勾心斗角的军部高层,他更喜欢在一线上靠着自己的真刀真枪与血肉汗水拼来的成绩。就像是林司慕一样,任何一个军将世家的人都逃避不了权贵名利场的龉龉,但唯有真的军功成绩才能服众,不被人看轻,以及得到应有的尊重。
她在刑之颜的病房内坐了半刻种就起身离开了。
这期间二人并未有任何言语和眼神的交流,林司慕知道并不是任何人在身处这样的末世能无所畏惧一往直前,哪怕是自己也有过彷徨迷茫的时刻。
她在营区里慢慢踱着步子,临夏夜间的虫鸣声层起不叠,身边间或路过几名巡逻的士兵,和林司慕错肩而过也礼貌地点了下头。待到那几人的步声渐渐听不见的时候,耳边的虫鸣却让她直觉喧闹。
南方的天空和北方不太相似,林司慕抬头望着澄澈远空天穹下的星辰,伸出一只手像是在透过万尺的距离抚摸着那些闪耀,直到她敏锐且清晰地闻到了一阵月桂香之后,才将手垂在了身侧。
“晚好,中将。”倘若不是信息素的发散让林司慕准确地感知到了安夏,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身后竟然悄然走来了这么一个人。
夜风乍起,吹动了近旁的枝叶,也让那股月桂香更充沛地笼罩了林司慕。她蜷起垂在身侧的手指,就像是犯了毒|瘾一般,略显狼狈地将烟盒抽出来,想要点燃一支香烟,借由烟火的味道,去驱散直冲她腺体的那股信息素。
可事与愿违,摁了几下的打火机都没能成功地将她拢在指缝间的烟点燃。
一簇火苗绽放在安夏的手间,他举着打火机替林司慕将那支叼在对方唇间的烟点燃了。
甫一把第一口烟顺进肺里,林司慕深吐了一口气,“晚好。”
安夏错了错步子,和她并排站着,营区的灯光将他罩在林司慕的影子之下,他低着头,看着拉长在地面的阴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Alpha?”
林司慕抽烟的动作似乎是顿了一下,她苦笑一声继而说道,“这是一件从来不被任何人知道的事情,我也不是有意对你隐瞒这个,去达到某些......”
“但我始终觉得朋友之间,坦诚相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安夏打断了她的话,好似不想听见那些辩解。
林司慕哑然半晌,烟蒂已经在她的手中被风给吹灭了,只剩下最后一丝烟雾飘散着,她满不在意地将之随手丢在地上,低着头用靴子把最后一丝火星给碾灭,“原来你一直把我当朋友。”
她转过身子,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满脸的失落,“有些事我以为自己做的很明显,但显然你可能并不领情。如果你觉得待在我这个小队不舒服的话,剩下的随你挑,想去哪队都可以,这事就让尹乐乐帮你办吧。”
夜风似从林司慕离开的脚边吹起,揉皱了二人平静的表情。
远空的星辰依然熠熠闪耀着,就像是一群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精灵一样,探着头好奇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