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初春的夜色顺着窗户照射进来，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地上，外头虫鸣不断，丝毫未曾受到方才的影响，此时的大牢之中一时陷入沉寂，倒是颇有几分静谧之意。
无心看向身侧的红衣少年，沉吟半晌，问道，“不过说起来，这样的地方，他怎么会有酒呢？”
雷无桀不似萧瑟那般精打细算，也没有无心的七窍玲珑，更没有王昭的细心大胆，这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他自然猜不到。听无心提出疑问，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是啊，在这荒山野岭得地方，这人为什么会有酒呢？而且，瞧着萧瑟的神情，这个酒似乎不太简单的样子，莫不是那个人真有什么不得了的来历吧？
“罢了。”无心也知道以雷无桀的脑子，即便是见到那个人，也未必能猜得出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便点到为止，立刻切入正题，“不提他了。算着时辰，现在王姑娘应该也带着她妹妹离开了。既然她能引来马蜂将‘长弓追翼，百鬼夜行’的营寨搅得天下大乱，那咱们，不妨助她一臂之力。”
萧瑟闻言，不由得冷笑：“我就知道，以你的神通再加上王姑娘的助力，若是白天出手，这小夯货绝对不会被抓起来。王姑娘之所以放任不管，是因为要顾及王曦。而你放任他被抓走，晚上又来救他，一定是另有所图。”说罢，他又幽幽一叹，道，“说吧，什么事儿？”
……
“原本这一出戏已经落幕了，没想到……”
与此同时，议事厅内的碗碟饭菜被砸的到处都是，方才还一直守在这里的人也被屋里的人尽数赶出来，唯有一直跟着萧羽的心腹侍卫龙邪陪伴在侧。
望着外头那已经乱成一锅粥的营寨，萧羽不由得怒由心生，原本俊秀凌厉的面孔此时也早已龟裂的不像样子，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方才下面的人来报，说是一直关在后头的人已经被人劫走，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早已不知所踪。
龙邪不明所以，但又害怕萧羽一生气连带着他也一块儿被赶出去，于是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天外天想迎回他们的少宗主，中原各大派有些不想放虎归山，而有些纯粹就是对罗刹堂的秘籍感兴趣，这才引来了多方争夺，可谁也没想到，多方争夺的棋子竟然会自己跳出棋盘。这样不安分的棋子，走到哪里都是变数。如果他想要回到天外天，以后我们少不得要与他打交道，还是提前了解多一些比较好啊。”
“殿下说的是。”
“他想跳出这棋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他就算轻功再怎么绝顶，也一定逃不过各大派的盯梢。”萧羽愤愤不平的将手中的苹果扔出去，“我将王曦抓来，是因为她与王昭自小一起长大，为了救她，王昭一定会来劫狱。王昭是王氏长房的嫡女，又是独女，母亲崔氏还是出自清河崔氏的，永昌侯崔延、东乡侯崔祐兄弟二人可都是她的亲舅舅，因此她的身后代表的除了关陇士族外，还有山东士族的势力。关陇士族和山东士族的各大门阀士族在天启乃至整个北离的地位都举足轻重，莫说是那些江湖门派，便是父皇也心有顾忌，轻易动她不得。”
“所以我猜，无心怕是早就已经搭上王昭这条大船。这一路上，只要有王昭在，那那些追杀他的江湖势力便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动他。”
“那殿下要怎么做？”龙邪问道。
“你吩咐下去，抓紧巡逻。”萧羽缓缓道，“刚刚那人虽然走了，但他一定会回来。”
他依稀能猜得到，刚才来劫走王曦的不是旁人，正是王昭。
经过这么一遭，萧羽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王昭毕竟是琅琊王氏倾世家之力培养出来的女子，哪怕是女儿身，可她这气魄和胆量还真不是一般闺秀能比的，也不怪当年萧楚河会那么喜欢她。
当年琅琊王案发生之后，本就与他来往甚密的琅琊王氏也被人认为有谋反嫌疑。
只是王氏在朝堂之上乃至天下学子心中的地位太高，若不是明德帝顾及自己若是对王氏中人下杀手会动摇他的皇位的话，只怕琅琊王氏如今早已不复存在，又如何会有后来建宁侯、汉安侯等人主动请旨外放的事？
明德帝这是不希望萧楚河失去琅琊王氏这一靠山，更不想因为琅琊王一案失去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所以才不曾对王氏以及背后的关陇士族下手。
“嘭——”
大堂内，萧羽话音将落，还未等龙邪走出大堂传话，就见外头传来一声爆炸声响。
在爆炸声平息之后，伴随着营寨中人的灭火声而来的，还有一道极为清冷的声音，“寒水寺无心，前来拜会‘长弓追翼，百鬼夜行’。”
萧羽蹙了蹙眉。
没想到他还真敢来。
不过看这动静，他莫不是想把营寨给炸了吧？
……
外头，雷无桀又扔出几颗霹雳子，庭院中顿时火花四溅，四处起火，原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营寨此时又因来人扔出来的炸药乱作一团。
萧羽吓得忙跑出门去，四下环顾。
这一次比方才那一次还要来势汹汹。
方才的那个人只是引来了山间的马蜂，而这一次的人直接将‘长弓追翼，百鬼夜行’的营寨给炸的七零八落，不少人都因此炸伤，看着十分惨不忍睹。
看得出来，这两拨人虽非同伙，可他们都打着一个目的——将‘长弓追翼，百鬼夜行’给一锅端了。
未等萧羽缓过神来，萧瑟与雷无桀、无心三人此时早已不知从何处弄来了马匹，在这一干电光火石之下，萧氏兄弟二人擦肩而过。在前行之时，萧瑟的余光瞥见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一时不由得眉头紧蹙。
不会这般巧吧？他怎会来这样的地方？还是因为朝堂上的那些人又因为十几年前的事情瞧不上他，这才叫他出现在这里的？
……
那是距离‘长弓追翼，百鬼夜行’十几里外的一个镇子。
经过一夜的奔波，他们骑出来得马儿早已疲惫不堪，王昭领着王曦与扶苍二人寻了许久，这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那里虽然地方不大，也比不上侯府精致奢华，但好歹是在凉州境内，凉州节度使是当年明德帝登基之时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这些年一直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因此这里身处边境，纵然比不上金陵这等国朝陪都，但也足以让他们休整了。
也不知道现在萧瑟和无心他们有没有把雷无桀给救出来。
王昭一时思绪万千，又看了看兴致缺缺的两个人，叹道，“客栈里的东西确实是难以下咽，既然吃不下，那就不要吃了。”随即吩咐扶苍，“明日一早，你出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若是有，那便买些回来。”
“是。”扶苍道，“也怪不得二位女公子吃不下，这客栈里的饭菜确实不怎么样，还不如那天咱们落脚的那家酒肆。”
王昭默了一默，叹道，“毕竟是边境，自然比不上天启城和金陵城。时候也不早了，小五，扶苍，你们先去歇着吧。”
王曦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四姐姐，那你也要早些歇息。明日咱们还要赶路呢。”
“好。”
正值深夜时分，镇子上的客栈大多都已经关门，只剩下这家客栈还亮着灯。但可惜王昭和王曦这两个姑娘生得娇气，自小就没吃过如此食不下咽的东西，没有吃几口便都放了筷子，早早地回房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