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朝暮
沈澜轻一直不擅长做饭。她记得在小出租房里第一次学做鱼，她往锅底倒了半小壶油，然后把在菜市场处理好的整条鱼，稀里糊涂地放了下去。
霎时热油四溅，整条鱼像活过来般在锅里乱蹦。她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找到锅盖一股脑地盖了下去。
她的手指按住盖柄，鱼撞击的咚咚声，像是它死去多时的灵魂还在奏响不甘的心跳。她用了点力气，大概按了五分钟，那只鱼才逐渐安静下来——第二次被杀死了。
最后做出来的味道是怎么样的，她不记得了，想来也并不好吃。但她始终记得那条鱼，在油锅里翻滚反抗、而后被驯服的模样。
沈澜轻感觉现在自己就是那条被放进油锅里的鱼。
耳鬓厮磨的喘息，连续不断落下的吻，灼人的温度在每一寸肌肤上都留下火种，只要稍一离开，寂寞的空气便趁虚而入，引燃不甘心的火种，叫嚣着、渴望着抚慰。
沈澜轻仰起脖子轻喘，想驱逐这黏湿的热意。叶修却没放过她，低头吻在了她的脖颈中间软骨之处，沈澜轻轻哼一声，弓起身子下意识想要逃离，双腿却被叶修牢牢桎梏住无法动弹。
叶修一只手抓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她的头顶，一只手从她毛衣下摆滑进。“别怕……”他声音低沉暗哑，话语也含糊不清，十分蛊惑人心。
沈澜轻倒是不怕，只是觉得有些难受、煎熬。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和刺激，她似乎想要摆脱这种感觉，又似乎想要更进一步。
她曾多次看到过叶修的手。打游戏时运指如飞，灵活非常，十指相扣时宽厚温暖，骨骼分明。但她从没想到他的手居然还能……
“嗯……”
沈澜轻唇间溢出一丝轻吟，妩媚之极。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从不知自己能够发出这样声音。
叶修听到沈澜轻的声音，抬眼含笑看她。沈澜轻有些恼，觉得叶修根本就是游刃有余、手到擒来嘛，只看着自己动情而他却作壁上观，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
好胜心一瞬间达到了顶峰。沈澜轻右手脱离掌控，也学着叶修去解他的衬衣扣子，叶修身体立马紧绷僵硬，沈澜轻趁之摸了进去。
叶修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他不得不停下动作，去捉沈澜轻乱摸的手，还低声警告她：“喂。”
叶修常年坐电脑前，也不爱运动，自然没有什么腹肌肌肉。但胜在他身材匀称，肉薄而不松，摸起来很有弹性。
沈澜轻有点沉迷于这种触感，她舍不得放手：“嗯……你别怕。”
叶修又被她逗笑。不愧是他的学生，果真是事事都要学他吗？
“我可是说真的。”
叶修用膝盖顶开沈澜轻的双腿，俯身埋于她的右肩窝。潮湿灼热的气息充斥在沈澜轻的耳廓边，又痒又酥麻。
除此之外，沈澜轻还切实地感受到了别处的热意。她瞪大了双眼：“……你……”
“唉……”叶修叹口气，沈澜轻听不出来这究竟是在挣扎还是在诱惑，”我没有开玩笑。“
这……沈澜轻感受得到，这确实不是在开玩笑啊！
叶修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只是安静地靠在沈澜轻的肩窝里等待指示。沈澜轻久久沉默不语，叶修最终直起身来，温柔地把沈澜轻脸上汗涔涔的发拨开。
他不会勉强沈澜轻不愿意的事。
他刚想说”这次就到此为止吧“，沈澜轻望着他的眼神柔和且坚定，她一把抓住叶修的衬衣领子，又将他勾回与她近在咫尺的距离。
目光盈盈，水光潋滟。她的唇将触未触，喃喃缠绵的话语如烟似雾，魅人心弦。
“叶老师，跑什么？”她放开叶修的衣领，食指顺着叶修的下颚线条轻柔向上，最终落在他的喉结处。
“不是说了，我不是好孩子吗？”
沈澜轻想要做回鱼，一只被叶修杀死的鱼。
叶修喉头滚动，沈澜轻的手指随之轻微起伏。
他捉住她的手，让她同他一起顺着她的脖颈、胸前、腹部……曼妙的曲线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她下方扣子上。
“那……开始了。”
叶修认真且严肃，虔诚地像是跪求神佛的教徒。
沈澜轻虽然有心理预期，但毕竟是第一次，心脏也咚咚咚的跳得像是要坏掉。她目眩神迷，却还故作淡定。
“嗯。”
然而就在这时，滑落到地上的衣服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关键时刻，两人谁都没有去理会。铃声虽然煞风景，但还能忍耐。
扣子被解开，衣物滑落至腿弯，气氛正浓，情谊达到顶峰。偏偏那铃声停了又坚持不懈地响起，势必要打乱这一场旖旎缱绻。
还是沈澜轻先受不了了。她伸腿轻踹了一下叶修：“……接电话。”
“唔。”叶修闷哼一声。他侧了侧身，看也不看、烦躁又急速地在地上摸索，半天终于拿起响个不停的手机。
“喂！”
那边先被他没好气的声音吓了一跳，空白了两秒后又高兴地喊：“叶哥叶哥！我们想要很久的那个boss刷新啦！你在做什么？快来啊！”
叶修：“……”
沈澜轻：“……”
“知道了。”叶修回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把手机随意一扔，对沈澜轻说，“不管，继续。”
沈澜轻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真不管？”
叶修：“……”
叶修：“……草。”
这还是沈澜轻第一次听叶修单纯骂脏，她倒不觉得讨厌，还觉得他十分可爱。
叶修放开沈澜轻，起身坐到沙发一旁。沈澜轻简单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服，也直起身来坐到叶修的身边。
她大胆地揉揉叶修的脑袋，刚干的头发毛茸茸的，柔软又很服帖。
“生气啦？”
“生气倒不至于……”叶修一脸郁闷，“唉，我只是怕你嫌弃我。”
沈澜轻疑惑：“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我可是二十九岁的老男人了。再这么来几次，我真怕我废咯。”
沈澜轻后知后觉才体味过来。她轻捶了一下叶修的肩：“你……你正经点！”
“不是boss刷新了吗？我这里没有电脑，你收拾一下快回战队去！”
叶修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澜轻，最终站起来，迈着不和谐的步子往卫生间去了。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沈澜轻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一丝失落。
沈澜轻并不抗拒这件事的发生。且不说两人相爱，情到浓时万事水到渠成再正常不过，再者因为自身经历，沈澜轻对感情这方面，矛盾地敏感又迟钝。爱对她来说，光靠言语表达是不够的，触摸、拥抱、轻吻，被渴求，被索取，她才能切肤体会到，叶修是需要她的，是爱她的。
这次这么好的气氛被打破，沈澜轻也有点惋惜。不过来日方长，毕竟异地恋这一大问题解决了，以后不管是做什么还是方便的。
*
叶修收拾完后出来，看见沈澜轻已经穿好衣服和外套，正在对着全身镜整理妆容。
叶修走到她的身后，圈住她：“你要跟我一起去兴欣？”
沈澜轻点点头，给微肿的唇涂上一层唇釉：“嗯……我现在一个人待在酒店也睡不着……不如去看你抢boss。”
叶修看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十点半了。那个boss很久没刷新了，各战队都虎视眈眈的，估计得战斗到后半夜去了。不过基地里有他的房间，要是沈澜轻累了困了，可以去休息，问题不大。
“我是没问题。倒是你……”叶修手游走在沈澜轻洁白修长的脖颈上，“这么去，真的没问题吗？”
沈澜轻这才注意到，即便是微敞的领口，也能清晰的看到脖子附近深红色的吻痕。
一个也就算了，还能说是抓的、挠的、撞的，三四个要怎么办啊！
沈澜轻把衣领翻来覆去怎么遮都遮不全，然后气笑了：“叶老师，你上辈子是不是吸血鬼，专挑脖子咬。”
叶修摊摊手：“我上辈子应该是穷奇，喜欢吃人，这不没发挥上嘛。”
沈澜轻又想起刚才的场景，脸一红，说话都有些打结了：“你……你别贫了！行李箱里有根围巾，你拿过来我围上，我们快点出发啦。”
叶修不逗她了，拿起围巾帮她细细掩住，两人依偎着出了门。
兴欣被陈果这位老板管得很好，除了自由散漫的魏琛和退役养老的叶修，职业选手每天都必须按时吃三餐，早睡不熬夜，早起锻炼身体，有在上学的还得抽点时间出来复习功课。
因此这个点了，基地里一片黑暗寂静，所有人都回房间休息了。
叶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问沈澜轻：“你无不无聊？要不要我把老魏的电脑打开给你玩？”
沈澜轻摇摇头，搬了根椅子坐在叶修身边：“我不想玩。我坐这儿看会不会影响你？”
“会。”
“？”
沈澜轻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叶修斩钉截铁地给了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会忍不住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你身上。”叶修一只手支着头，笑着看她，“说吧，你是哪家战队派来扰乱军心的？”
沈澜轻轻轻打了叶修一下：“别闹，快登陆啦！”
叶修这才把帐号卡插入电脑，打开荣耀。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低语：“澜轻，我可没有胡说。”
沈澜轻的心霎时间像融化的黄油，柔软的一塌糊涂。
这场boss战如叶修所料，真的抢了很久。不过幸好，最终还是由叶修收入囊中，不然就愧对了今晚付出的沉痛代价。
他伸了个懒腰，侧过头发现沈澜轻已经睡着了，怪不得后面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她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像是襁褓中安静乖巧的婴儿般，令人心生怜爱。
他伸手轻轻地捏了捏沈澜轻的脸颊肉，然后准备去取被子给她盖上，没想到刚起身，沈澜轻就惊醒了。
“你要去哪？”沈澜轻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眼睛都还睁不开，却勾着叶修的衣袖不放。
叶修宠溺道：“本来是要去给你拿被子的，你醒了的话就去我床上睡吧，免得着凉。”
“那你呢？”
“我？”叶修抬头看表，“现在快五点了，我出门抽根烟，然后给大家带个早饭回来，吃了再补觉。”
“那我跟你一起去。”沈澜轻打了个哈欠，“买了早饭，你回房间睡，我回酒店去睡。”
“你眼睛都睁不开了。”叶修劝道，“你还是去睡吧，乖。”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沈澜轻特意把眼睛瞪大，固执地说，“万一我睡醒了你还没回来，我一个人从你房间里出来多尴尬啊。”
“再说了，抽根烟就不困了。”
叶修：“……”
能怎么办呢？谁叫她是他的女朋友呢？
沈澜轻见叶修不语，知道他是同意了。于是她拍了拍自己的脸，稍微精神了些，然后挽起叶修的手臂。
“走吧。”
外边天还是黑的，但不再浓稠如墨汁，掺了点白，慢慢褪至深蓝。
街道上积了层厚厚的雪，脚踩上去吱呀吱呀的响。两侧的树木也承载了不少，偶尔枯枝负重太过，一声脆响后，随机就会兜淋一头的雪。
“渴不渴？要不要喝点热豆浆？”
虽然才这个点，但为了生计忙碌奔波的人，已经早早起来准备了。卷帘声，车行声，剁菜板声……H市每天都在这样的声音中逐渐苏醒。
沈澜轻抽完最后一口烟，用手指碾灭烟头，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嗯，有点渴，但我想喝可乐。”
叶修奇怪地看她：“可乐？”
“嗯，就是可乐。”
沈澜轻没来由地想念爽口的碳酸，想念冰凉刺激的气泡滑过咽喉然后炸开，莫名感觉和落雪后的清晨很搭。
“那你等一下。”
目光所及的商铺倒是都没开门，叶修身影没入小巷，也不知是去哪里买了，沈澜轻乖巧地站在原地没动。
这条路临河，沈澜轻隔着护堤向下看。远处的天空此时已泛鱼肚白，还隐约带着些橘，那种橘像是溏心蛋的蛋黄色，浓郁，富有层次。
看来今天是个晴天。
“给。”
沈澜轻的脸蓦地一凉，她不自禁地打了个颤。叶修又作弄她，拿罐装可乐贴她的脸颊。
“肉要冻掉啦！”沈澜轻佯装抱怨，接过叶修买来的可乐，拉开喝了一口。嗯，很冷，但却确实是她想要的感觉。
她像猫咪一样，舒适的眯起眼，魇足地叹了口气。
“我们去买早餐吧！”
然而叶修却一把拉住她：“别急，还早，人还没开门呢。”
“你看。”
沈澜轻顺着叶修说的方向看去，发现远处已经彻底亮了起来，那一丝橘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耀眼的、小半轮的金色，如梦似幻。
平缓的河水一半沐浴在光里，波光粼粼，一半还沉浸在夜里，暗潮涌动，像是夜空中的银河坠到了人间。
日出。
昼夜交替稀疏平常，但也有人跋山涉水、熬更赶夜，只为这清晨的第一缕光。
而她和叶修，就在这么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恰巧看了一场日出。
沈澜轻侧过头看叶修，叶修的头发上还沾着没化掉的落雪，她想她一样。网络上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的？哦，对，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是白头。
想到这里，沈澜轻开口：“叶修。”
叶修看向她：“嗯？”
“明年我们也来看日出吧。”
“好。”
“后年也来。”
“好。”
“每年都来。”
“……你不是在跟我求婚吧？”叶修突然反应过来。
沈澜轻笑得灿烂，她拉过叶修的手，把手中易拉罐的环套在叶修的小指上。
环很小，卡在叶修的指节处。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但我可没准备戒指。”
“喂，求婚这种事你可不要跟我抢啊？沐橙知道了不得把我往死里揍。”叶修一面开玩笑的吐槽着，一面倒是很珍惜那个易拉罐扣，他小心翼翼地取下来，随后放进大衣口袋。
“好好好，不跟你抢。”
此时天色彻底大白，太阳也露出了一大半。晨光熹微，万物柔和且平静。
“叶修。”
沈澜轻很认真地叫他。
“我刚刚那般说，其实只是想——”
“同你年年岁岁，暮暮朝朝。”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