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失心疯
更新时间:2013-07-02
“皇上中了**散,这字可写的可大不如往昔,万望不要因此留下什么乱子才是。”殷美人将手中的五色圣旨展开来,一遍遍默读着上头的字,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皇上身子不适应,弥留之际立下遗照,传位给自己疼爱的幼子,这也是情理中的事。况且有三国友军支持,想来不会有人敢为难惠妃娘娘,。”
“只要六皇子坐稳了皇位,我们祁南国便可岁岁无征战之扰,进贡之虞了。若真如此,大人您可是头一份的功劳。”
“臣,仰仗娘娘关爱,此事一成,娘娘可也是祁南国大大的功臣。若不是娘娘心中挂念故乡,又怎会早早的盘算好了,专挑守卫重臣都离开洛邑之时,叫三国发兵呢。如此运筹帷幄,娘娘巾帼不让须眉。”
正寒暄间,门外似乎有响声。二人就此打住了话头。殷美人的宫婢立在门外道:“娘娘,大人的身边人的人求见。”
如此夜深更重,明日又是六皇子的立嗣典礼,若不是要紧的事,万不该到殷美人处来寻自家大人。殷美人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沉。
“何事这般急躁,竟追到娘娘这里来了,如此不懂规矩……。”
凭般的装腔作势,到叫殷美人忍不住想奚落几句,面上客气道:“明日事关重大,想来是有不能定夺之事要请教大人,大人听听无妨。”
语毕将茶盏端起,缓缓一品。
门外一个兵士摸样的人疾步进门,也不多礼,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那来使面色悠的一变,双眉紧促,眼珠儿转了两转,拱手笑道:“娘娘神机,眼下确有些杂事等臣定夺。”
殷美人闻言,放在放下遮在面上的茶盏,道:“大人爱说笑了,那嫔妾就不耽搁大人的正事了。”
言罢,起身相送。
一脚踏出房门,夜里的冷风迎面而来,殷美人不禁打了个哆嗦。目送那二人远去,方才回头问道:“适才那人,是什么事求见。”
守门的宫女一怔,慌忙垂首道:“奴婢不知。”
殷美人将脸一沉,不发一言,只盯着那宫女看。
饶是那宫女半晌未曾抬头,也觉得后脊背上发紧,主子的目光刺得自己个儿心慌不已,遂鼓起勇气,怯怯的抬眼瞧着主子,道:“奴婢真的不知,他若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也不会说与奴婢知道,奴婢只看着……,。”
“看见什么,只管说就是,咱们主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面上绽开一个轻快的笑靥,与宫中此刻的气氛极其不相符。
那宫女看的愣了一瞬,方才大梦初醒般道:“奴婢当值,并未抬头看那人的长相,只是那人的靴裤上,尘土极大,靴底上又有深深马镫勒痕,似乎是赶了许久的路。”
急慌慌的将话吐出,便再不见别的动静。那宫女悄悄抬眼去瞧,只见殷美人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二人去的方向,神色似有疑惑。
“你们退下吧,本宫要歇息了。”
“可是娘娘……。”
“有什么可是的,难道这宫中驻守的人还嫌不够多么。”
言罢,转身迈进屋里,将门重重的关上。
那宫女被吓了一哆嗦,站在门口徘徊了一回,不知道是当走还是不当走。
夜里寂静漆黑,全不似往昔的光亮,冷风吹拂,直叫她脑海中浮现出殷美人冷若冰霜的面庞,当下打定主意,匆匆下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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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当真?”
“大人,卑职不敢妄言。”
烛光昏暗,偌大的房中,只有萤火似的一点光亮。透过窗,只看的到两团模糊的人影。
“此事若果真如此,怕是要出大乱子啊。”听得出,这句话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说话的人不安的在房中踱步。
“大人不必如此担忧,还是一国不能出兵。两外两个国家确是依照大人的计谋行事。”
“你懂什么。此事为四国所为,怕的就是日后玄武国反戈一击。何况,此事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怎么悄无声息的就秘不发兵了呢。”
“并非大人所言,卑职听闻,是出了国丧。”
“国丧?这怎么可能,大王派我与他们国君密谋此事的时候,他们的国君身子健硕的很。”
殷美人一直静静的附在窗下听着二人的交谈。值此交战之前,盟国拒不发兵,莫不是边疆的事出了差错。篡权夺位之事,若是没有稳当的靠山,惠妃母子是如何收场便是未知。
一念至此,惊出一身冷汗。屋里的人断断续续的又说了好些,细听去无非是些国土,百姓,兴旺国家之言。有心想多听些,奈何启明星渐已升起。
眼看天要放亮,屋内才歇了话。房门吱呀一声,殷美人忙闪过身去。满心狐疑,确未敢透露半分。
晨曦初至,朝臣参拜,太子祭天。
年幼的六皇子听从母命,此刻正着四爪金蟒太子袍,一步步的走上高耸的汉白玉阶梯。小小的脸上满是肃穆庄重。
没有父皇的陪同,母妃也只是静静的立着,远远的望着他。回身一望,满眼肃穆的皇城。阶梯下的朝臣都是彼此逼宫被擒获的傀儡,他们似乎唱戏的戏子一般,垂首底眼,口中高呼“太子千岁”。
姬凯敬从未以这个角度看视过自己熟悉的皇宫。
这皇宫如此的空静,寂寥。那晨光深处的黑洞洞的宫门中不知藏什么叫人害怕的妖怪。一缕阳光直直的照在他面前,照亮了他脚下的汉白玉台阶,。刺目的白光使他睁不开眼。
他转过头去,有些畏惧的看了看身旁立着的两个陌生人。一种恐惧袭上心头。下头跪着的人不说话,只看得到花白的后脑勺。身旁的人不说话,像是一尊尊的雕像,毫无生气。
姬凯敬感到害怕。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此刻气氛让他觉得害怕。他努力的睁开一双纯澈的眼睛去寻找自己的母亲,然而,那白光却晃的他看不清母亲的面目了。
不知道是光刺痛了眼睛,还是他真的怕极了,姬凯敬双眼中充满了泪水。他仍记得母亲和父皇的教诲,男子汉不可轻言流泪,所以他使劲儿的睁大了眼睛,不叫泪水流出来,憋着呼吸,使得胖嘟嘟的小脸很快就显出红晕。
惠妃眼见儿子登上太子之位,那高阔的视野却没有给她带来意象中的狂喜。清晨的风甚冷,不知是激动还是受寒,惠妃的身子一直微微的颤抖着。她用眼神一遍遍的爱抚自己的一双儿女。
母子三人的面上竟都是凄然的神情。
圣上姬宗德病重,不堪疲累,遂传位给自己最年幼的皇子。
惠妃上一次见到皇上,不过就是一夜的事。今晨一早,便不堪疲累了。惠妃轻轻的挪动自己坐着的姿势,握着手帕的纤手轻轻安抚胸口,只因她心慌的厉害。
惠妃把眼偷偷的去瞧殷美人,却意外的发觉,此刻殷美人并没有看向自己。她顺着殷美人的目光看去,阶下祁南国使臣正与属下窃窃私语些什么,面色并不好看。
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到殷美人的脸上,惠妃心中一惊。喜怒从不形于色的殷丽华此刻双眼亮的吓人,灼灼的盯着下头的人。神情甚是疯狂。
惠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似乎慌的更厉害了。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身子,不多时便已经酸痛不堪,她胡乱的喘息着,轻轻的不易察觉的转动脖颈。
忽然,她察觉到左边的目光,悄悄的斜眼看去。淑贵妃坐在她的上手,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正恶狠狠的瞪着她。
惠妃很想似往昔那般,对那个老女人还以颜色,可她一想起皇上酒菜里的**散,心便虚了起来。清晨的气候还有些微冷,惠妃的额角便已经有豆大的汗珠顺着面庞流下。
今日,本应是惠妃最为风光的日子,如何这般的狼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的敬儿还那样小,那样的稚幼,却一个人高高在上,面对一切。惠妃想起昔日里,自己对权利,对后位狂热的渴望。可如今这般的局面,当真是她想要的吗?
恍恍惚惚中,已礼毕,巡例是由众妃之首的淑贵妃带领一众妃嫔前去宣庆殿将事宜禀报皇上。
她并没有见到册立六皇子为太子的诏书,只是听闻殷丽华所说,皇上是中了**散,神志不清下所写。皇上此刻应该早已清醒,想到要去面见自己背叛了的男人,惠妃的步履就更加的沉重。
众人缓缓前行的当口,殷美人忽然快走了几步,凑到惠妃的耳边,附耳低语道:“雪媛,若这当中真出了什么变数,你便带着青莲和敬儿一路逃出洛邑,不要再回来。”
这句话如此突然,重重的敲在惠妃的心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给惠妃不堪重负的精神来了一个致命的打击。她耳边一直萦绕着殷丽华的那句话。脑海中满是昔日的平静富贵之景。
她的眼神渐渐的空洞起来,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这玄武国的盛典,这普天同庆的太子册封礼,这惠妃母子最为风光的日子,终于压垮了这个小户女子的全部精神。
行走的队伍一阵慌乱,良辰失声高叫道:“不好了,惠妃娘娘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