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
陆老太对陆圩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陆圩是陆家独子,她中年得子自然更是宠爱陆圩,打小陆圩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陆老太察觉到陆圩与常人不同时,陆圩已经上小学了,他比一般孩子要暴躁得多,性子犟得很,一旦不顺他的心意闹起脾气来连陆老太的脸都敢打。
彼时陆老太正在带领陆氏“打天下”,虽然察觉到了儿子异于常人,但她也无暇顾及,只是让自己那个倒插门且每日闲暇无事只晓得逗鸟的老公对陆圩多加看管。
后来没用的老公闹喳喳跑来惊恐道陆圩杀了他的爱鸟,陆老太才不得已抽出时间带陆圩去做了个基因检测。
XYY超雄基因。
陆老太拿到报告单的瞬间懵了,她看了看陆圩的脸,心里五味陈杂。
所谓,自己生的儿子哭着都要宠下去。
陆老太一边放纵陆圩的野蛮生长,一边做好了陆圩犯事被抓的心理准备。
所以在面对陆圩死亡时,陆老太以常人难以料想的速度收拾好了心情,她坦然地接受了陆圩的死亡。当然她也不会放过林玥禾那个女人,她只会用尽一切力量让林玥禾余生都在监狱里度过,毕竟她杀死的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陆女士。”警察走上前,他刚才接到同事的电话,说是被送进医院的少年情况并不好,他了解陆家大概的情况,觉得还有有必要通知一下这个和陆时宴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医院那边说陆时宴情况很不好,你看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
陆老太抹了把脸,她的脊背挺直,就算是穿着睡衣少了一只鞋,陆老太的架子还是没放下来过,她冲警察点点头:“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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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上一个世界中许榆是躺在急救室内的人,而这个世界里她站在急救室门外。
后背的伤口撕裂似乎还在流血,许榆的脸毫无血色,她脱力的跪坐在急救室门口。
路过的小护士上前将她扶起,发觉许榆受伤后她硬拗着将她带到了隔壁的病房里。
睡衣褪去,白皙娇嫩的后背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有些都嵌进了肉里。
小护士拿着小钳子替许榆清理着伤口,少女神色无动于衷,可后背随着小护士的动作而抽动的肌肉昭示着疼痛。
许榆的脸上全是汗,湿热的汗水将已经干涸的血液再次浸湿,她的脸脏成一团。小护士很有耐心的用消毒棉布给她擦脸,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冲,许榆突然将小护士推开。
她捂着嘴跑到厕所里干呕,将昨晚吃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许榆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脏乱的脸被小护士擦的差不多干净了,可脖颈以下的血痕已然干涸,这些血痕有她自己的、有陆圩的、更有陆时宴的。
她有些恍惚。
她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一开始她就拿起刀捅向陆圩,如今陆时宴也就不会躺进急救室内,病危通知书一份又一份的下达。
冰冷的水从水龙头中喷涌而出,许榆低头感受着水在她脸上肆意流动,打湿了她一身。
刺骨的冷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许榆打了个冷颤,她的意识逐渐清醒。
不是的,她没有做错,她来这个世界的初衷为了拯救陆时宴,可拯救他的人生并不需要赔上自己的人生。若是她一登场就捅死了陆圩,那她和原世界需要被拯救的陆时宴有什么区别?
她不是小说中完成任务就能脱身逃离的女主角,她会在这里度过漫长的人生,她会在这里拥有自己的人生。
“你在干什么?!”小护士跟进来看到的就是少女湿漉漉的模样,她小鹿般的眸子望过来,随即身子一软昏倒过去。
小护士稳稳接住许榆,少女的身体烫的惊人,手触碰到的地方就像是燃起的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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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少爷。”
许榆醒来时耳边隐约听见陆老太站在门外接着电话,她毕恭毕敬的嗓音不用许榆多想就知道一定是瞿向淮打来的。
她吃痛地起身,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身上的血迹被人细细擦去。
推开门,陆老太和许榆打了个照面,她伸出食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许榆没理她径直地往外走。
“你去哪?”陆老太将许榆拦住,电话那头说话的人听到陆老太这边的声响顿住,随后陆老太将手机递向许榆,“瞿少爷让你接电话。”
接听的屏幕亮着,许榆看见三十四分五十秒的通话时间,她没心思理会瞿向淮,摇了摇头:“我要去找小时。”
陆老太伸手抓住许榆的手腕,她的脸苍老了许多,可气质上仍不容置喙:“把电话接了再去。”
“小时还在急救室!”许榆气闷,“电话随时都可以接听,但是小时现在还在急救室!”
“他已经出来了。”陆老太松开许榆的手指了指病房内的时钟,秒针滴答滴走着,此刻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五点了。
许榆还有些懵,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晕了这么久。她回过头看向陆老太,神色焦急:“小时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陆老太没回,她将手机往前递了递,说:“你先接电话。”
许榆见陆老太是死了心的想让她先接瞿向淮的电话,她接过手机将屏幕贴在耳边:“喂。”
少女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瞿向淮高悬的心终于落下,在陆家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他连机票都定好了。没人知道一向自大狂妄的瞿向淮会在南半球深夜赶赴机场,只可惜因风暴天气导致飞机久久未能起飞。
瞿向淮还坐在机场的VIP休息室内,滚烫的咖啡已经凉了,他一口没喝揉了揉眉间,放低了声音:“小跟班,你还好吗?”
“还活着。”许榆没好气回道。
瞿向淮很想问她疼不疼,但他又习惯性的嘴贱:“活着就好,你放了我女朋友鸽子这件事就先不和你计较了。”
许榆:......
“瞿向淮,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瞿向淮很想说不是,可他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气人:“不然呢?你还以为我会关心你这个小跟班?”
许榆憋了一肚子的气,瞥见陆老太警告的神情,她才堪堪将这股气压下:“没什么事情的话就不打扰瞿少爷了,再见。”
“等一下。”瞿向淮垂眸看向手中的草稿纸,雪白的纸张上被他勾勾画画出痕迹,其中最中间的位置赫然写着许榆两字。他抬手摩擦许榆的名字,眉眼流露出温柔,“小跟班,来我这里吧。”
许榆以为自己幻听了,她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
瞿向淮少见的没骂她耳背,重复了一遍:“小跟班,来澳洲留学吧。”
许榆抬眼看向陆老太,陆老太轻微颔首表示已经知晓瞿向淮让许榆去澳洲留学的事情,她抿着唇:“瞿少爷让你去澳洲留学的事情,我已经同意了。”
许榆冷笑:“他让我去澳洲留学我就要去?你说同意我就要同意?”
“不要闹!”陆老太肃着脸,她将手机拿回来,背过身去嘀嘀咕咕了半响,随后挂断电话回头盯着许榆,“瞿少爷抬举你,别人想要这个福气都讨不到。”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许榆抵触道。
这些年来,许榆没少受瞿向淮的气。他还在国内读书后常将她当作保姆一般的使唤,瞿少爷渴了饿了一声令下,许榆就得从城头跑到城尾替他买东西回来,有时候大包小包提得许榆心累。买来后他还不见好就收,又开始嫌东嫌西,一会儿说吃的冷了,一会儿说喝的太热了。
后来瞿向淮还拿许榆当作挡箭牌,每每要和女朋友分手,都逼迫许榆出面唱黑脸,他瞿向淮唱白脸。
不过许榆也不是没有反抗过,她偷偷在瞿向淮水里倒过半袋盐,他打完篮球赛后接过水瓶咕噜咕噜一口闷,咸的他涨红了脸,当着所有人的面吐也不是吞也不行,还是许榆用力拍了拍他的背,硬是让他咽下去,咸的他跳脚。
那时他涨红着一张脸使劲瞪着许榆,许榆却得瑟地飞吻而去,她没有看到身后的瞿向淮怪异的神情,也没有听到篮球队的其他人打趣她和瞿向淮的声音。
他们说:“瞿哥,你的小跟班也太勾人了吧!”
瞿向淮不满地拍开他们的脏手,警告他们:“你们不许去招惹她,听到没?”
瞿向淮出国留学时也不是没提过让许榆跟着一起去,许榆坐在教室里做作业眼睛都没抬,她的笔尖快速地划过课本,声音慵懒:“瞿少爷,你人都要去国外留学了还不放过我吗?”
瞿向淮长腿随意伸展着,小腿贴着许榆的桌腿,他伸手想要去抓许榆垂下的一缕秀发,却被许榆毫不客气地拍开手,手背瞬间艳红一片。瞿向淮笑:“小跟班,你怎么总是以下乱上?”
许榆瞥了眼他的手背:“瞿少爷,你都快二十岁了,不会还想着告我的状吧?”
“或许呢,毕竟我在你心里一直都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瞿向淮抽走许榆的笔,趁着许榆不满抬眸的瞬间他贴近了脸,“小跟班,你什么时候能够认真地看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