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陈全，陈家村普通村民，二十六年前于西汉工程学校毕业，资料显示毕业之后，陈全并无固定工作状态，卖过保险，做过推销，销售盗版CD，最后一次不固定记录是因为摆地摊而被城管开了罚单。之后回了陈家村，因上过学而被村民选为新任村长至今。”
尼尔森摆弄着电脑，一字一句念出村长的过往。
“让我猜猜，你当了村长之后，开始不满足已有的生活……陈家村是一个落魄的小山村，而你是个受过教育的高材生，不甘的内心让你心理开始扭曲，渐渐滋生的负面情绪直到遇到一个神秘的家伙终于爆发……唔，鼻孔微张，眼角的肌肉有微小的抖动，右边嘴角下扯……说明你有些不认同我的猜测。或许……你从一开始，就对陈家村抱着不良的心思……呵，很好，这个表情完美极了！”
魏琳不断的言语攻势，让陈全的脸部肌肉开始抽搐。他越是想刻意掩盖自己的微表情，越是不受控制地表现出来。
这对魏琳来说，没有难度。
到最后，对方已经全然破防。
“这个社会本身就没有公平可言！大家都是如此，我又何必遵守游戏规则！”陈全大吼大叫，“你们都是天子骄子，我什么也不是！”
他歇斯底里地对着魏琳大喊，魏琳不为所动，或许是习以为常，这种谎言被戳破的人往往叫的最厉害。
“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魏琳问道。
陈全一下子冷静下来。
他“哈哈”大笑，眼里透着一股恶毒的光芒：“我的计划就是让你们死在这里。”
魏琳：……
她对尼尔森说道：“这人已经疯了，我看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
陈全的性格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他想的确实是个致人于死地的后手，但是想让他们死在这？未免有点异想天开。
魏琳想到他们老师，觉得有一万个不可能。
就在这时白璃推门而路，脸色怪异。他附在魏琳耳边说了几句，还时不时看向陈全。
几人又重新坐回椅子上，陈全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你的计划，是宗祠里停放的三具调查员尸首吧。”说到这，白璃语气中已经带上怒气。
人体实验，本身就是反人类的。
尤其是，三个无辜的生命，就这样被埋葬在这个无名小村。
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甚至和他一般大。
陈全瞳孔地震。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就连黑袍人都不知道！
他神色狼狈地说不出话来，颓丧地摊在椅子上。
魏琳冷笑一声：“现在，我们开始新一轮询问吧。”
永生神明那边。
灵淦和芬尼坐在桌子同侧，对面坐着的是手捧热茶，坐立不安的神明。
此时神明洗去铅华，露出原本的脸蛋，小麦色的皮肤，有些蜡黄，因为长期劣质彩妆的缘故，脸上还有过敏性红斑。
看起来性子温婉，很难想象她是个骗子。
芬尼满脑子都是自己和灵淦竟然有生之年会在同一张桌子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局促不安地攥紧手心。
灵淦声音冷淡：“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动手？”
芬尼这才回过神，也专注这次的审讯，不再分神。
没记错的话，这位神明的能力是声惑，正好被她的音波攻击狠狠克制。要是她敢发动能力，她第一时间就打爆她！
和两人预想不同的是，这位骗子并没有过多挣扎，便开始缓缓道来：“我的名字……叫陈香。”
“我是……陈全的女儿。”
女儿！
另一边的白璃等人在听到陈全的说辞后，也震惊了。在知道最后的底牌也失去时，他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问什么答什么，没有丝毫嚣张的样子。
魏琳冷笑：“你居然让女儿干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不知道你女儿是先天开发者吗？耽误她的天赋和前途只为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白璃心思细腻，见魏琳语气中带着不忿，也察觉到她与往常不一样的情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对于魏琳，大多同窗都不熟悉，此时的安慰也只是如白水一样苍白。
所有人都有一些不愿他人触及的苦楚与伤痕，他没有轻易开口，只是无言。
好在魏琳很快控制好情绪，再次变回原来冷酷的模样：“所以，当姬有龄提出你拒绝不了的利益交换时，你便答应这个方案，在村里造神。”
分清主次，专业性高，大局为重。白璃想，难怪这家伙大家都怕，专业能力强的事业批，压力山大。
陈全点点头一脸灰败：“当上永生神教的神明，可以享受无尽的供奉和金银财富，没有什么不好的，她只需要履行一点神明的职责罢了。”
“啪。”这次拍桌子的是白璃。
他恨不得给对方两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词句：“一点职责？”
永生神明，需要定期给村里德高望重的村民拔除晦气。
其中的权色交易，令人作呕。
明明是暖阳，几人却觉得浑身冰冷。
同样审讯室内，芬尼直接跳起脚来，要去找陈全算账，被灵淦拦住。
“你去了有什么用？能把这畜生杀了？还是怎么样？”灵淦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可是陈香是父亲！”芬尼睁大眼睛，像一头小兽不甘地怒吼。
“所以我才讨厌你，天真愚蠢。”灵淦厌恶地看着她，突然间轻笑一声，无不讽刺道，“你以为我们的父亲比他会好上多少吗。”
“我想，他不止你一个孩子吧。”灵淦突然问向陈香。
陈香点头，她并不懂对面的大人物发生什么矛盾，以她狭小的世界观，她无法理解太深刻的话。
“我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
“我们是不同妈妈生的。”陈香补充道。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是被上天选中的，但父亲是这么说的，她也就这么相信了。
其实她也很想跟弟弟一样在镇上上学，每次看弟弟回来快乐的样子，她只能呆在小屋里偷偷观察。
爸爸说等以后妹妹长大了，就能接替她的位置，她就能卸下神明的担子去外面看看，她一直期待着，直到今天。
她一直觉得很好奇，看那些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女走在一起，就好像晚上天空中闪耀的星星。
那个领头的女子长得很漂亮，又很酷，所有人都尊敬她，叫她老师。
老师是什么？是另一种神明吗？
她向他们宣战了，她真的是另一个神明。
那是陈香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想答应他们的挑战。
她也想像这些女孩子一样，受到这个神明的庇佑。
那才是真正的安心吧？
结束审讯的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一向活泼的孩子在得知审讯结果后都没了开玩笑的力气。
魏琳把报告递给傅献。
关于调查员的部分，陈全交代是那些调查员知道林中秘密被姬有龄灭口后，被他偷偷搬到宗祠的。
姬有龄实力强大，陈全对他也有些忌惮。生怕哪天这些怪物会变成对付他的利器。
他知道一些关于控制尸体的传闻，可以通过秘术让尸体复活，接受他的控制。
秘术是一个自称是“赶车人”的组织给他的，还以为这个组织多么正规呢，结果秘术还是没成功。
当然陈全永远不会知道，所谓的失败秘术其实已经成功，只不过被傅献扼杀在摇篮里。
一切真相大白。
就等着整顿完毕，将这些犯人压回去判罪。
陈香也属于犯人的范畴，只不过她并没有用绳子绑住，而是受到了同学们十二分的善意。
“好好改造，等你出来了还能去千府学习！放心，那时候我已经留校指导了，绝对能当你半个老师！”
“还有我还有我！我罩着你，保证你在千府横着走！”
在她过去二十多年，从没有这么多善意。
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热热的，让人想哭。
他们只准备在陈家村呆最后一个晚上。
这天晚上，陈香走进关押陈全以及其他有罪村民的房间。
陈全看到陈香很激动，低声喊道：“香香，香香！”
“爹就知道你会来救我！快给我松绑，我们快跑出去！”
其他人亦附和道。昏暗的烛光下，他们的表情忽明忽暗，各个迫不及待，像一只只吃人的猛兽。
她不禁后退一步。
“香香？”陈全率先觉察出不对劲。他声音低沉：“你怎么了？”
即使是相处了二十多年，这个声音依旧如此陌生，不含感情。
陈香眼里流下一抹清泪。泪痕满面却因为夜色昏暗，无人知晓。
“爸，你说过等我妹长大了，我就能卸任这个位置吗？”
黑暗中，女孩的声音清冷坚定。
陈全急于安慰她，并没有发现异常：“那是自然！到时候你想去哪，爸爸都带你去！”
“……”陈香突然轻笑一声。
“我一直以为是我太没用了，所以神明总也当不好。现在想想，原来懦弱无能的那个人一直是你啊，爸爸。”
“什！！！”陈全话语未尽，最后看到的是火光中女儿那张平淡无奇却异常夺目的脸。
“轰隆！”
所有人被冲天火光惊醒，大家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查看情况。
“陈香呢？！陈香呢？！”芬尼大喊，她一直和她在一起，此时焦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
身边的灵淦倒是有着十足的冷静。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火焰，火焰将她的发丝染成红色。
“我想，她应该在里面。”灵淦安静地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芬尼想要冲进去救人，被她一把拉住。
芬尼刚想大叫，却在对上灵淦的眼睛的时候，突然熄火了。
她看不懂。
那个一直瞧不起她平民身份的大小姐第一次平静地，毫无鄙夷地看着自己，说道：“她是做好了准备的。”
什么准备？赴死的准备吗？
为什么？
明明，明明说好了她的罪并不大，不会罚太久啊……
豆大的泪珠就这么砸在地面上，渗入泥土里消失不见：“可是……可是……”
芬尼可是不出来，她止不住掉眼泪，但并没有人给她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