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季然看着屏幕，愣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时，巨大的惊喜感涌上来。
她立刻转身，跑出寝室。
陈煜舟听见她的动静，轻声提醒道，“慢点，注意安全。”
季然没有回答，暗息手机，飞快地冲至电梯间。楼层提示屏幕的数字是三，她几乎没有犹豫，立马转去了楼梯。
她大步往下跑，风声透过耳机传来，呼呼作响。声控灯一盏盏亮起，前行的道路一片光明。
跑到一楼大厅，季然突然慢了下来。她没有立即出去，而是走到穿衣镜前，整理自己跑乱的头发和衣服。
骤停之后，身体开始出汗，刘海有点被打湿，一缕缕耷在了额头。季然拿出之前放在口袋里的纸巾，擦掉汗水，走到空调下，企图吹干一些。
就在这时，有两个女生从外面走进来。她们手上拎着外卖，语气还有点后怕，“吓死我了，刚刚他突然跑过来，我还以为是抢劫。”
“是啊是啊，我外卖都差点扔出去。”
“哈哈哈，是的你那时反应好快。”
“嘿嘿。不过你还真别说，哪怕跑得这么狼狈，帅哥就是帅哥，跑过来的时候好惊艳。”
“是吧是吧！太帅了！他是哪个院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不知道啊，人家跑来女生寝室楼下，见女朋友吧。”
“呜呜羡慕了，我也想跟帅哥谈恋爱。”
季然听见她们的讨论，心底升起一丝预感。然而没等她求证，耳机里又响起陈煜舟的声音，“我刚到，你别急，慢慢来。”
他语气很平静，但季然还是听出了他的喘气声，她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想到他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弯起唇角，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等了大概一分钟，季然才走出寝室楼。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风太大，天上的云层被吹散，月亮没了禁锢，将光洒下来，世界变得皎洁又明亮。
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陈煜舟。
男生此时正站在离这里最近的灯下，面朝她这边，单手背着，低头看手机屏幕。
他太出众了，被光勾勒的轮廓精致，身姿挺拔。这个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朝他看去的视线很多。
但他不甚在意，并没有抬过目光。
季然慢慢朝他走去。
还没走几步，她忽然脚步一转，想从远处绕到背后去吓吓他。
而她刚转过身，就听见那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又想装不认识我？”
被当场抓包，季然只好尴尬地停下脚步，转回来。
与对面人半眯的视线对上，她眨了眨眼睛，憋着笑问，“这位同学，你在跟我说话吗？我们认识？你站这里做什么？”
见她这样，陈煜舟也笑起来，还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他看向她的目光灼灼，莫名有些勾人。
只听他轻声回答，“我啊，我在等我女朋友。”
闻言，季然脸颊开始发烫，深呼吸，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又问，“那你等到了吗？”
“还没有呢。”
听见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季然莫名地有些着急。她连忙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怎么没有，人不是站这了吗？”
说完，便负气地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男生轻笑出声。他大步跨至她身前，伸出一直背着的手。
季然正低着头呢，视线里突然闯进一束花。这束花真的特别美，是边缘天蓝色的白玫瑰，她眼前一亮。
男生的手朝前伸了伸，递花过来的同时，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的声音像月光，温柔如水，轻轻地将季然包围，
“那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吗，季然。”
***
“小姐姐，小姐姐？”
季然猛地惊醒，怔然望着正拍她的年轻女生。对方见她一脸茫然，笑着说，“到G城了，要下车了。”
季然环顾四周，车厢已经空了近一半，她这才反应过来，忙冲她点头致谢。
“不客气，我先走啦，拜拜。”女生对她挥挥手，转过身朝斜靠在座椅上等她的男生走去。
她挽上他的胳膊，男生摸摸她的头，两人一起转身离开。
季然看着他们的背影，想到方才梦里的场景，她垂下视线，表情变得晦暗不明。
直到站在G大的门口，季然才知道那个梦境对自己的影响有多深刻。
本想直接回家睡觉的，但还是打车来了这里。
或许是逃避物是人非的怅然，虽然她一直在G城，但已经许久没有回来看过了。
被草木簇拥的白色牌坊依旧雄伟高大，G城大学四个烫金大字尤其显眼。而牌坊下面，正站着许多游客，排队与其合影。
校门口进出的学生三三两两，均是满脸的朝气和阳光。
江风吹来，季然回忆起自己大学的四年，心口又爬上了酸涩。
在这里的这四年，应该是她目前的生命里，为数不多的，真正轻松且快乐的时光了。
G大的氛围很好，校园包容，学风开放，目的是让学生们在其中任意成长。里面人才辈出，百花齐放。
就像一个坚固的中转站，让刚刚成年的年轻人，可以在这里拥有四年时间，去找寻自己的归处。
季然跟陈煜舟，也算是其中羡煞旁人的一对。不单是两人相配的出众相貌，还有他们两个从高中起就互相喜欢的感情。
陈煜舟的专业是八年制的临床医学，而季然学的是自动化，是报志愿时季明远替她决定的。
平时陈煜舟的课很多，忙得脚不沾地。但哪怕如此，他们两个还是会一起吃三餐，一起自习。
每回对方上课而自己休息的时候，两人都会坐在图书馆，看书等对方下课。
只要有短假，两人还会做好计划，一同去旅游。
那时候季明远和郭丽珍也没有再给她加以禁忌，几乎支持她所有出去玩的决定。
就这样，季然和陈煜舟走遍了校园各处，去过了许多城市。
四年很长，长到季然养成了许多跟陈煜舟有关的习惯。
四年也很短，好像弹指一挥间，他们便离开了这座象牙塔。而现在，早已走散。
快到饭点，肚子有点空。季然本想进校的脚步停住，拐过弯，走到以前最爱去的粉馆。
这里的老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给自己的粉店取名为“不见面”，顾名思义，不卖面，只卖粉。
他家份的口感极好，还是季然跟陈煜舟吃过许多家后，才评选出来的最佳风味。
季然记得，那时候他们俩特意买了一个漂亮本子，专门记录每天吃饭的菜式，口味，还有主观评分。每周日晚，会评出一个红黑榜。如果哪天没什么想吃的，便会在上周最喜欢的三道菜中抓阄，来决定去哪儿。
这家粉馆，基本上都排在前三。
推开门，里面的装修风格也没变。
只是坐在收银台的，不再是那个周身痞气的老板，而是一个看起来特别知性的老板娘。
季然刚走进去，她便眼睛一亮，特别热情地招呼道，“要吃什么？”
季然扫码付过钱，轻声回答：“肉沫粉。”
“哎呀，有眼光！一下就点到了招牌。”老板娘笑脸盈盈，把小票递给季然，问，“之前来过吗？”
“嗯，大学的时候经常来。”
“那现在是，”她看一眼季然推着的行李箱，问，“毕业了？”
“对，”季然点点头，“刚好路过这里，进来吃一碗。”
“真好，回来尝尝大学的味道。”
“嗯。”季然弯着唇角。
粉还没上，门又被推开，这次是之前那个老板。
没想到他还记得季然，看见她坐在里面，笑着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季然颔首，“好久不见。”
“以前的熟客？”旁边的老板娘插话进来。
“嗯，”老板回过头，特别温柔地回答，“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对，颜值巨高的师弟师妹。”
“确实，”老板娘眯着眼睛，与有荣焉地点头，“真漂亮。”
“就是太瘦了，”她笑嘻嘻地看着季然，“不知道是自身体质还是怎样，一定要注意营养喔小学妹，可不能节食减肥，不健康。”
老板眉毛一挑，笑着说她，“还说别人呢，你今天吃饭吗？”
老板娘嗔怪地看他一眼，又去给下一个人点单。
老板摸摸鼻子，想到什么，又转回身来，对季然道，“前几天你男朋友也来过，但那天店里太忙了，没有跟他打招呼。”
季然闻言，弯着的唇角变得僵硬，她低声道，“我们已经分开了。”
***
吃完粉，她又走回了学校牌坊那里。人群热闹，一如既往。
但她却失去了想要进去的兴致。
江风拂过，吹不散夏日傍晚的闷热。季然看着逐渐亮灯的校园，深吸气，转身离去。
可行李箱不知为何，万向轮突然卡住，季然弯腰检查一番，又直起身使劲拉动。前后左右试了好几个方向，直到终于顺滑后，她才往前跨了一步。
轮子滚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骑过的自行车摇摇晃晃，预警铃叮叮当当。
江面驶过的轮船亮起灯，五光十色，同人行道上的路灯连成一线。
倒映在地面上的人影来来往往。
却在不远处，有一道颀长的身影，一动不动。
季然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目光复杂，除开浓郁到蔓延出来的悲伤，似乎还有好多讲不出口的话。
是陈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