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山庄
名剑山庄会将所造之剑分为四品第一品高山,意为伫立世间,高山仰止,乃是凡品剑不能及的高山。第二品沧海,意为无边无际,百川归海,乃是造一百柄高山剑才能求得一柄的沧海。第三品是云天,意为沧海桑田之上,亦有九天凌云,乃是傲视万物,万中得一的所在。
这三品每次都会有,高山剑不少于三十柄,沧海剑至少有十柄,云天剑看机缘,有时候只有一柄。
一路上,各路人士单马提剑的,大张旗鼓赶着马车的带着近百人护卫的,不少江湖世家不惜奔赴千里,只为求一柄灵剑。
等雷梦杀跟萧若风赶到时,名剑山庄早已围满了人。
雷梦杀:“还好赶上了。”他又扭头道,“这次好不容易咱俩有空闲,能赶得来这名剑山庄见一次求剑大会。”
萧若风不语,只是微微含笑捧起桌前的茶杯尝了一口。
有一女子将手中之剑往地上一掷,剑首微微插入高台之中,朗声道:“高山之剑已示于诸君,请诸君取剑!”
见状,高台上的剑客人士们纷纷拔出腰间长剑,顿时挥剑过招,舞成一片。
这场对决并没有维持多久,不过半个时辰,诸位都点到为止,一同停下手中进攻的动作。
最后站在高台上的不过几十余人,有男女老少,虽然衣衫褴褛,气喘吁吁,但无不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
就算是高山剑,就是凡剑之上,世间上品。名剑山庄上上下下近百名铸剑师,三年时间,也不过出了三十柄这样的剑。
不一会,十柄沧海剑也已掠出,握住它们的白衣男子们持剑舞挥,白衣飞扬,手上动作行云流水,搭配这仙剑煞是好看。
待十柄长剑插入高台时,台上的剑客都已纷纷出鞘,剑气贯穿长虹,打成一片。
能有实力取沧海剑的人不多,实力也不弱,很快,众人已分出胜负,台上剩余的十人拔出长剑,笑着掠下台。
忽有一声怒喝传来。
只见一名耄耋老者持着一柄长剑从台后掠出,直飞空中,随后手中长剑一挽剑花,连人带剑,整个地砸入了台上。
众人皆惊:“这是天剑老人!”
天剑老人,曾经的天剑门最有实力的长老,然而在某次来到名剑山庄后,就再也没有离开,据他传回天剑门的消息,他似乎人到晚年,却对铸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一待,就是好几年。
一次试剑大会,他没有现身,而这一次,他来了,带着一柄云天品的剑。
“此剑名裁云,云天之上,一剑破云,可有人愿得之?”天剑老人问道。
“我!”有一男声应了他。
大伙抬首望去,只见一男子身着玄衣,腰系一葫芦,眉眼清秀。
“在下神蛊府,昭天。”
——神蛊府!
“就是那个专门用蛊,号称不输给老字号温家的神蛊府?!”
众伙窸窸窣窣谈论起来:“不是它们还能有谁?”
“我是铸剑师,你是求剑人,若要剑,请拿吧。”天剑老人往后退了一步。
昭天点了点头,往前踏了一步。天剑老人忽然长袖一甩,一掌袭去,昭天猛地反应过来,迎上这一掌,倒退了一步。
天剑老人赞同般点点头,那长剑从地上飞起,落在了昭天的手中。
高台上,一少女懒洋洋托着腮,右手玉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面,“既然云天品长剑也有了,那,仙宫之剑呢?”
有一男子给自己倒了杯剑酒,饮了一口,道:“仙宫之剑,可不好求。”
少女无所谓地笑了笑,“总要试试才知道。”
男子也笑了,他站起身来,回道:“仙宫之剑,也是有的!”
忽然,他朝台下朗声喝道:“仙宫之剑,来!”
一声喝出,只见一柄长剑从天上飞来,直插于高台上。
众人大惊,纷纷往台上望去。
只见那仙宫之剑露出一大截剑身,剑身轻薄如雾,几近透明。剑身四周还弥漫着一层光芒在流动。
名剑山庄曾经不在剑心冢之下,然而此代剑心冢冢主李素王太过于惊才绝艳,年少时便造出风雅四剑名动江湖,中年造出动千山得大成,而名剑山庄却始终造不出他们的第四品剑。
已经连续十几次的试剑会没见到这第四品了,第四品名仙宫,乃是九天之上,仙宫所藏,真正的天外之剑!
“好!”有一浑厚男声喝道,随即掠下高台。
他立于台中间,拱手道:“在下黄家黄天齐,前来求剑!”
雷梦杀看起来也很兴奋,笑道:“这次可没有白来,竟见到传说中的仙宫之剑了。要不是我雷家禁止刀剑,搞得我也想去争一争这仙宫之品了。”
他又想起什么,扭头对慢悠悠喝茶那人道:“若风,你不是也用剑的吗,要不要上去试试?”
“以你的实力,跟他们对上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被点名的萧若风放下茶杯,嘴角含笑,轻声应道:“我已有昊阙,不必再争这仙宫之剑。”
——昊阙,名剑榜上排名第十!
召出仙宫之剑的男子名叫魏亭路,是这一届的山庄庄主,这是他造出的第一柄仙宫之品。
魏亭路此时也站于台下,“要取剑,自然得用实力说话。这取剑之道,得让灵剑认可你。”
方才与魏亭路搭话的少女,闻言终于动了。
她掠下台前,众人才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身着浅色窄袖长袍,布料上乘,质地柔软,双袖间绣着鹤纹,衣领处一圈金线滚边,极具品味。可奇怪的是,面前这人竟还戴着一个狐狸面具。
她将一柄桃木剑横于身前,扬声道:“灵剑派云晏欢,请指教。”
这话恍如丢了个惊雷,本已渐渐冷却下来的众人再次炸开了锅。
“灵剑派?!”
一个以剑扬名的地方,与无双城齐名,主要定居在南边,在那里,门下门生专门研习天下剑术。
魏亭路点点头,脚下足尖轻点,“请君自便。”
他话音刚落,两人霎时提剑攻向对方。
黄天齐手中长剑沉重,剑势霸道,招招直逼云晏欢,试图封住她的走位。
云晏欢往后一仰,堪堪避过那一击,剑锋擦着她的鬓边而过,可手中木剑却依然未出招。
黄天齐一连出了几招,都被轻而易举避过,自己早已开始喘气,可面前的人依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呼出一口气,道:“阁下为何不出招,是看不起我吗?”
“剑招,自然是有的。”
话音未落,云晏欢一步跃出,木剑瞬间出鞘。
她手中木剑以浑厚的真气包裹,并不普通。
众人来不及反应,只看见黄天齐手中长剑从他手中脱落,“铮——”地一声,在空中打了个转,插入地面。
黄天齐低吸一口气,僵硬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手。
雷梦杀摸了摸下巴,“这招,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萧若风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若有所思道:“高手过招,往往只需一击啊。”
良久,黄天齐终于回过神,朝云晏欢拱手道:“阁下剑术我已见识,黄某心服口服。”
台上观望的众人也心中大惊。
——竟只需一招。
这时,又有一人踏入高台中,喝道:“我来!”
云晏欢抬首望去,来人一身奢华的长衫,腰挂长剑,玉冠束发,眉眼间带着睥睨之意。
他抬了抬下巴,傲然道:“黄家算什么?你也就运气好赢了第一场,接下来小爷我,会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剑术。”
语毕,他上下打量了面前之人,再次轻蔑道:“不过是区区一女子,还戴着面具,唬弄谁呢。”
闻言,台上已有剑客不服,大声喝道:“讨剑就讨剑,何必以人家姑娘身份说事?!”
这人依然不屑,他勾了勾嘴角,“记住小爷的名字,我叫陈真。”
云晏欢安安静静听他说了这么多,也不恼,只是点头淡淡道:“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她就提剑刺去。
——好快!
陈真只来得及拔剑,下一瞬,云晏欢已闪至他身前,木剑举起,再一落下,陈真连人带剑划出去好几步。
不等他反应过来,云晏欢再次提剑劈下,不比刚才与黄天齐温和的剑招,此时此刻蛮横霸道,却又毫无章法,一剑连着一剑,看私随意乱挥,却硬是把陈真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观望的黄天齐看着台下的状况,顿感幸好。
陈真额头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关,勉强稳住身形,心中只觉难堪又愤怒。
慌不择路间,他侧身躲过,终于提起长剑还了一击,咬牙恨声道:“别太嚣张了,看我……”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云晏欢手中木剑真气翻涌,如破竹之势一般,一剑举起,狠狠劈到了陈真的长剑上。
“下去!”下一秒,陈真的剑气被击破,直接摔飞出去。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捂住身上的伤口,只觉胸口堵着一口气,心中闷痛。
黄天齐看了眼他的惨状,默默移开视线。
——还好还好。
云晏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道:“我这区区一女子,如何?”
魏亭路吩咐人把他拖走,转而向台上的众人朗声道:“还有谁要来挑战的吗?”
登时,一个身影闪瞬到他身后。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黑袍斗篷的人身形魁梧,露出的皮肤白得不正常,整个人隐匿在斗篷之中,看不清模样。
这人幽幽道:“神蛊府,叶森寒。”
眨眼间,便闪到云晏欢身后,一掌袭来。
云晏欢迅速反应过来,召动木剑迎击。
“御剑术?!”
“灵剑派这次出了个天才啊!”
“看着小小年纪……本事却不简单呐!”
……
台上众人再次被震惊到,三言两语跟身旁的人交谈起来。
神蛊府长老重重摔下茶杯,冷哼一声。
昭天连忙出声安抚道:“长老,此剑我们势在必得,叶森寒肯定没有问题的。”
两人说话间,台下早已打得不可开交。
叶森寒也提剑一斩,两剑相撞,剑势如潮,激起阵阵厉风。
“铮——”地一声长鸣,两人又是挥剑出招,片刻间就已过了十几招,却不分上下。
云晏欢提剑一劈,叶森寒一挡,两人各退几步。
雷梦杀感兴趣问道:“若风,你觉得这次谁会赢?赌一把!我赌还是那个叫云晏欢的小姑娘!”
“神蛊府最后的底牌还没出呢,你忘了吗,他们擅长在不知不觉中下蛊,极其阴险。”萧若风笑着喝了一口茶。
“我有一招,阁下请赐教。”云晏欢后撤一步,低喝道,“万剑!”
只见她召剑舞动,脚下步步生莲,手挽剑风之花,那剑花刹那间绽放开来,一朵舞成十朵,十朵再变百朵,霎时,身旁万柄长剑嗡嗡响动 ,剑风凌厉,直击叶森寒而去。
叶森寒霎时一惊,慌忙避开,可这万剑剑如其名,不仅剑招千万柄攻动,而且剑势如潮。
他闪避不及,身上已挂了彩,手臂被划破了不少伤口,始终遮蔽模样的黑袍也被厉风掀开,露出真面目。
他一张脸极其清秀,只不过他犀利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云晏欢,此刻身上爆发出一股阴森森的寒气,显得整个人阴狠至极。
叶森寒捂住自己的伤口,顿时,那伤口不知怎么的,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越缩越小,毫发无损!
云晏欢心中大惊,万剑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可此刻……
雷梦杀一脸吃惊的模样,“这就是神蛊府的蛊了吧,那还怎么打?!直接一直下蛊愈合不就行了?!”
萧若风:“蛊术虽然厉害阴险,但也极其损耗身体,他若一直找不到突破点,这样用蛊下去,坚持不了多久。”
叶森寒眼底拂过一片阴翳,“你的剑我见识到了,可我的蛊术,你还没有尝试呢!”
云晏欢正欲提剑再攻,可握起木剑的手却动弹不得。
她低头一看,一圈圈极细的蛛丝缠绕在她的手腕和木剑上,不仔细观察,肉眼可见不了,这人竟在不知不觉间困住了自己活动的双手。
下一秒,叶森寒左手接过自己的长剑,右手黑气扩散,直逼云晏欢而来。
当机立断,云晏欢逼出真气用力一挣,斩断蛛丝,持剑欲挡。
她被这掌气连人带剑划出数十步,她再提剑,却只见那木剑此刻已出现一条极细的缝隙,然后就断裂开来,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见状,叶森寒勾唇冷笑,狠厉且凉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去死吧!”他怒喝一声。
剑已断,云晏欢当机立断扔掉剑柄,运起浑身真气以掌代剑,掌心真气翻涌,一掌劈出与叶森寒相迎,这一掌柔美,却也带着霸道力势。
叶森寒退六步,云晏欢也连退六步。
她被逼到了仙剑面前,叶森寒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这次,他身上斗篷因浓雾黑气飞扬,周身气息有变。
他的长剑蛊虫在爬,令人不寒而栗。这是他自创的剑招,以蛊虫为引,祭身献给长剑,蛊身自带厉毒,中剑之人必死无疑!
云晏欢深吸一口气,手中下意识去抓,却握到了一个冰凉的剑柄。
剑柄之处,开始暗雷涌动。
云晏欢大喜过望,用力一拔,那仙宫之剑竟发出一声长鸣,剑势横扫,刹那间,掀起厉风阵阵,剑风所到之处,泛起一圈圈涟漪,漫天沙尘滚动。
叶森寒手上长剑剑势如死水一般,再无动静,而那蛊虫也接连死去,掉落在地。
云晏欢举起长剑,一劈而下,剑气如潮。
魏亭路在此时终于站了出来,他挡下了那击,“仙剑有灵,亦有心。既然它已认你为主,那么——”
“这柄仙宫之剑,就归你了!”
“我还没来得及给它取名字。”他又提议道,“不如阁下来取一个?”
云晏欢举起长剑,“止水!”
台上众人都被刚才的情况震撼到了,半天没有声响,良久,他们才回神,此时台上炸成一片,比任何一次还要喧嚣。
“恭喜恭喜!”
“恭喜小友!”
……
神蛊府长老拂袖而去,几人连忙跟上。
雷梦杀乐道:“我就说吧,这次是我猜对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萧若风细声道:“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
“谁啊?”
萧若风笑而不语,只是带着问个不停的雷梦杀离开了。
*
两人赶回天启的时候,还未进稷下学堂门口,就有门生匆匆来报。
“不好了!”
雷梦杀不在意地挥挥手,“有话慢慢说,不要急!”
那门生喘了一口气,“不好了,有个自称是李先生徒弟的姑娘,跟顾剑门公子打起来了!”
“啊——”雷梦杀瞪圆了眼睛,“我看看哪个敢假装我老师的徒弟。”
说完,他就冲了进去。
等他们赶到堂内时,顾剑门已接了数剑。
云晏欢躲过一剑,无奈道:“我真是李先生新收的徒弟,只不过跟师父约定去取了剑,来得迟了些而已。”
雷梦杀大惊,指着她道:“是你!”
他又挠挠头,想不起来人家的身份,“那个……谁谁谁来着?”
萧若风慢步而来,温声道:“小九,可以了,别闹了。”
此话一出,持剑攻击的都放下了剑,愣愣地看着他们。
闻言,持剑之人缓缓摘下了面具。她长着一张静且乖巧的面孔,极具欺骗性,那双水洗般清澈的蓝色眼睛此刻已是笑意盈盈。
“北离九公主,萧晏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