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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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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条长而漆黑的巷。

云暄站在巷尾,手中提着一盏琉璃宫灯,青白冷光照亮了她鞋尖海棠花的绣样,两侧墙角青苔横生,带着雨后潮湿的水汽。

还没等云暄混沌的脑海理清自己为何会在此处,一声闷哼似是贴耳响起,她下意识回过头去,接着却是眼前一花,周遭景物大变。

面目模糊的人影挤成斑驳色块塞满了扭曲的长街,只有不远处正半跪着的身影如此清晰,她甚至能瞧见那人凌乱的黑发,颊侧的淤痕,还有那似乎被死死压住的背脊。

云暄感到自己像是无声地张了张口,下一瞬面前人影垂着的头猛然抬起。

那是一双与大燕人全然不同的灰蓝眼瞳。

仿若一块烧制时沉淀了太多杂质的次品琉璃,窥不见半分清透。

……

云暄睁眼时面上还带着些难辨的恍惚,额角的抽痛让她不禁眉心微蹙。

她竟伏在母亲榻前睡过去了。

云暄抬目望去,榻上之人被拥在大红锦被中,却更衬得其脸色苍白憔悴,双唇血色尽失。

这是云暄第一次见到如此虚弱的母亲。

半月前,快马送进皇宫的一则战报让云暄十几年的平静日子化为泡影,孟州一役战败,领兵出征的外祖父被监军的宦官扭送回京城,消息传来时,满朝哗然,原因无他,随战报呈上御书案的还有一份所谓外祖父有意战败,通敌叛国的证据。

皇上震怒,当即便将外祖父关进了大牢,一道被下狱的还有她刚刚成亲首次出征的大表兄。

林家一夜之间大厦将倾。

而一向精明强势的娘亲闻言当场便晕了过去,缠绵病榻直至今日。

伸手轻轻把林氏有些蓬乱的发丝细细梳理好,云暄将她垂在床边的手拢进掌中,心如刀割。

她的母亲,是林家的掌上明珠,云家的当家主母,本不该如此。

“小姐……”跨进门的鹤影眼圈通红,似是想说什么又看了眼床上的林氏面有犹豫,最终还是咬牙开口轻唤了一声。

云暄猛然回过神来,竟半点没有察觉到鹤影进门的声响。

她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守在林氏榻前衣不解带细心照顾的这些时日,她常整夜不敢合眼,梦中那些刀光剑影,鲜血淋漓骇得她浑身颤抖。

可她还有许多事情必须要做。

飞速收拾好情绪,云暄将林氏的手妥帖地放进被中,这才点点头带着鹤影转身向外间走去。

注意到鹤影显然是有哭过的样子,云暄皱了皱眉,平声道:“鹤影,出了什么事,不是让你去库房支银子买药吗,有人欺负于你?”

似是不想让本就重担压肩的云暄再为自己担心,鹤影使劲摇摇头低声道:“小姐不用担心,奴婢没什么事,只是库房那边说暂时支不出那么多银子。”

云暄闻言眉间皱得更紧,母亲用的药虽是金贵了些,但并非什么罕见之物,云家显然还没穷到这都供不起的份上。

外祖之事事发突然,母亲又是很快病倒,她虽搬进了隔间整日照顾母亲,却也能隐隐觉察到府中下人的蠢蠢欲动。

心下有了计较,云暄不再多言,抬步就要去库房敲打众人:“罢了,你不想说,我便自去库房问问看。”

鹤影见状心中一急,伸手就拽住了云暄袖子:“小姐!”

见云暄站定脚步面色平静地望过来,鹤影知晓凭自己是瞒不住的,一张口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小姐,老爷要将沈姨娘抬为平妻。”

云暄一震,十指深深埋入掌心,多日的疲惫像是突然叫嚣着袭来,叫她脚下不稳,两眼发花。

深吸口气稳住震颤不已的心神,云暄强自镇定下来,语气却不自觉地带了两分厉色:“你是听谁捕风捉影,乱嚼舌根,父亲都未曾言,是谁擅自传谣!”

鹤影神情更为悲痛:“是二小姐,奴婢在库房碰见了二小姐,说是夫人病重,府中却不能没个主事的人,老爷要做主给沈姨娘抬了平妻的份位,暂掌府中事宜。”

云暄愕然。

她自是知晓父亲向来对强势的母亲不喜,更为偏爱温柔小意的沈姨娘,但同时她也清楚她的好父亲极度重脸面,擅逢迎,做事小心谨慎,如今外祖之事皇上只是下旨让大理寺彻查,一切都还尚未有定论,那沈氏不过是沈家庶女,父亲便是要抬平妻也不应会选在这个当口。

云暄唇角紧抿,抬位之事显得仓促而又奇怪,但以她那个妹妹的性子,倒也不可能敢假借这种事来说闹。

云锦这般有底气,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一无所知的无力感让云暄心下有些焦躁,她垂眸稍思,对鹤影吩咐道:“母亲的药不能断,你先取匣中私银抵用,我去寻父亲一趟。”

虽然云锦不会拿平妻之事说谎,但以沈姨娘惯常温良恭简的装样,这种拒支银子的做法显然是云锦自作主张,父亲必然不悦,她要借此事至少将母亲周身诸事握在手中。

算着父亲此刻当是已经下朝,云暄当即抬步出门,往前院而去。

她是父亲嫡长女,协理中馈名正言顺,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权力尽数交至沈氏手里,否则恐怕这掌家之位就再无回转之日了。

云暄脚下匆匆,然而将将出了院门,便见一身水粉的云锦带着贴身丫鬟笑意盈盈地走来。

显然是知道鹤影会回话抬位之事,掐准了时辰过来的。

云暄顿下脚步,冷然看向恰好挡在她面前的云锦。

云锦生得娇俏可人,此刻弯起双眼歪着脑袋的模样,打眼一瞧倒当真就是个活泼灵动的乖巧妹妹,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笑话之意。

“姐姐不在屋里照顾着,这般匆忙是要去哪儿呀,娘亲忙着管事连话都顾不得与我说,爹爹也在前院招呼贵客,我正无聊呢,姐姐若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可要叫上我一起啊。”云锦眨眨眼,脑袋上扎着的锦带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流光溢彩。

贵客?

云暄眸光一闪,捕捉到云锦话中有些不同寻常的言辞,似乎有些明白了云锦今日精心打扮的用意,恐怕是父亲眼见着林家这棵大树要倒,便盘算着要攀附旁人了吧,而姻亲是最直接且有效的法子。

倒是符合她父亲一贯的做派。

云暄心下哂然,面上却半点不显,只抬眼看向云锦淡淡道:“妹妹莫不是被这太阳晒昏了头,连该叫谁娘亲都分不清了,难道沈姨娘平日里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到底是年纪小,云锦闻言一僵,面上笑意便再也挂不住,显出满满的怒气来:“娘亲马上就会是爹爹的平妻了,我如何不能唤一声娘亲,姐姐如此苛责,难道是对爹爹的决定心有不满?”

云暄对云锦的挑衅不为所动,也无意与其多费口舌,抬步绕过云锦身侧,在与其擦肩而过时才微微侧过脸来,声线平静仿佛在陈述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实般:“没有母亲喝下沈氏的那杯敬茶,沈姨娘就永远是沈姨娘。”

“你!”

云锦气得面色通红猛地转身,却见云暄腰背挺直,款款离去的背影。

狠狠跺了下脚,云锦从牙缝中小声挤出话来:“……哼,如今林家败落,除了裴家的亲事你还剩什么,不要总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女,我们走着瞧!”

……

云锦不过是个被沈氏教坏了的孩子,刺上两句便免不了跳脚,然而云暄虽将云锦堵了回去,心下不安预感却是愈发强烈。

事出这半月来,她一面要打听林家的消息忧心外祖父,一面又要守着林氏以防出了差漏,现在想来,裴家虽有差人上门慰问,但对她与裴家嫡长孙的婚事却未再提过半句,甚至连一向与她交好的裴缃都未曾拜访。

这显然有些不正常。

而父亲如今又稍显急切地攀了权贵要将云锦推出去,云暄抿着唇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想。

与裴家的这门亲事怕是有了什么变动。

云暄袖中十指紧扣,快步往前院走去,一路上所有下人都如往常一般行礼问安,云暄却能感到府中气氛明显与往日不同,甚至在走出一段路后,仍有悄悄窥探的目光如芒在背。

看来这抬位之事果然并非空穴来风,她的好父亲大抵已是漏了什么口风,叫这云府后院众人都心思活泛起来。

云暄轻轻阖眼,像是要将胸中浊气通通呼出般长出了口气,她心中很是清楚,自己毕竟是终究要嫁出去的女儿,沈氏却是这云府的半个主子,娘亲一旦失势,府中下人必定倒向沈氏,只有保住林家,她与母亲才有日子好过。

可如今,凭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此时的前院安静无声,云暄心事重重,提着裙角站在院门前略略踌躇。

未免打扰到父亲与贵客相谈,云暄想了想,本打算站在门外远些地方等候父亲出来,没曾想还没等她迈步,院中那间书房的门骤然打开,里面走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她微微倾身,面露热切笑意的父亲,而另一侧那个一袭紫色宰相朝服的身影,赫然便是朝中新贵,皇上面前的红人,满朝文武唯一没有通过科举却身居高位的徐明霁。

清晨的那场短暂梦境好似某种不可言说的诅咒,将那些记忆深处的碎片陡然送至她眼前。

叫她无处可逃。

惊诧间脚下踩碎的枯叶发出脆响,云暄猛然回过神来,不自觉地抬眼望去,却恰巧对上那双与梦中一般无二的灰蓝眼瞳。

屋檐落下阴影,遮住小半张脸,徐明霁眼底神色意味不明,使得那两珠暗色琉璃中似是压了层叠云絮,在深处不住翻涌变幻。

云暄呼吸一窒。

而闻声转过身来的徐明霁于明暗交界之处,冲着她,缓缓勾起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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