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谁种（17）

唐城不算大，市中心热闹的街区两只手数的过来。陆栖迟虽然答应了和江豫一起吃火锅，但是架不住球员们狂轰滥炸般的电话攻势，最终与江豫决定和大家一起吃庆功宴。

庆功宴摆在唐城最有名的卢彦饭庄，十来个一米九多快两米的小伙子们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顾客的目光。有人认出是唐篮的球员，小声兴奋的谈论着。老板听说是唐篮来摆庆功宴，匆匆跑过来打招呼说这单他请，让咱们唐篮的小伙子们尽情庆祝。

陆栖迟和江豫来的稍微晚一些，等进了包间时，众人都已经就坐就等着上菜了。

虽然没人不认识国家队队长江豫，但好歹算是外人，来参加唐篮的庆功会总得自我介绍一番，陆栖迟就安静的站在一旁，侧耳听着，等他讲完。

郭雪松看着这两人并肩站着的模样十分满意的笑了：“小陆啊，眼光不错！”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两个一眼，意思是‘老头我早就知道你俩有事儿了’

江豫听了郭雪松的话，垂眸笑了。默认一般的将陆栖迟身前的椅子拉开让她坐下。陆栖迟看了他一眼，似乎第一次见他如此主动体贴的一面。

而纪星驰兴奋的拉开江豫另一边的座椅坐下，一旁的路小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不多时，服务员开始上菜。本来陆栖迟还有些担心，担心只胜了第一场就这样大吃大喝是不是有些掉以轻心了。可等菜上齐了时陆栖迟不禁笑了，西蓝花，水煮蛋，清炖牛肉……全是蛋白质、蛋白质以及蛋白质！

然而球员们已经习以为常，全部狼吞虎咽的扒净饭碗，然后嚷嚷着要去KTV唱歌。下一场比赛还在下个星期，今日大胜的确高兴。郭老头板着脸，最后也没能经得住众人的软磨硬泡点了头，不过规定不能超过十一点。谁要是超过了十一点，明天三千个折返跑。

三千个……跑不断腿也能跑断筋。

陆栖迟和江豫自然也被拉到了KTV，陆栖迟天生五音不全，只坐在沙发上喝着冰镇酸梅汤随着音乐晃动着身体。江豫坐在她旁边，见她晃得认真，却不知为何总是想笑。

陆栖迟见他嘴角憋着笑的样子嗔怪的横了他一眼，然后更认真的晃起来。江豫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豫很少笑，在陆栖迟的记忆里是这样的。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能让人把‘阳光帅气’、‘大男孩’这样的形容词毫不违和的安在他身上。陆栖迟怔怔的看着他，直到把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下巴，问道：“怎么了？我有胡茬了吗？”

胡茬……他大概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亲昵，陆栖迟脸一红，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收回视线装作继续跟随音乐晃动的样子。

而实际上，刚刚心中涌起的那一份悸动已经让她快要无法自持，只能忙别过脸去，不与他视线相接。

这是她少年时就喜欢的男孩子啊！

许是见陆栖迟太安静了，众人非要她也唱一首歌。陆栖迟向来是那种平时谨慎忸怩，但真到了疯起来的时候什么也不在话下。脸红是什么？老娘字典里么得这个词！

陆栖迟点了一首梁咏琪的《胆小鬼》，妈耶~一张口所有人直接笑喷。不管是啤酒还是可乐喷的简直像钱塘江大潮一样，一时间现场一片狼藉。但陆栖迟就像没看见大家的反应一样，继续她那不知怎么生成的鬼调子。江豫没忍住，无奈的笑了。陆栖迟看着他笑起来时舒展明媚的眉眼，心里着实欢喜。

见陆栖迟这唱完整首的架势，江豫只好拿起了另一只麦克风，跟她合唱了起来。

她还从来没见过他拿麦克风的样子，也从没听过他唱歌。他的嗓音低沉，平时说话就很好听，唱起歌来迷人的指数直线飙升。搞得陆栖迟想马上放下话筒，拉着他出门去，让他只唱给她听，别人谁听都不行。

一首歌唱完，众人又是大笑又是叫好，陆栖迟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羞赧，乖乖的坐回位置上接着喝她的酸梅汤。

这时，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父亲》，前奏一出来陆栖迟猛然抬头，她看着屏幕，似乎有些眼花，眨了眨眼辨认了很久。然后转身问别人要了纸巾，装成去洗手间的样子，走了出去。

江豫看着她开门出去，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拿了烟也出了包间。

一出门，就看见她蹲在不远处的拐角，靠着墙，不知在想什么。

他走过去，静静地立在她旁边。

她抬眼看他，问道：“你出来做什么？”

“抽烟。”他答。

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烟盒，问道：“能给我一支吗？”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打开烟盒，抖出一根。

她点上，烟夹在细长白皙的指尖尤其好看，她也似乎很沉迷于自己夹烟的姿势，央着他给她拍照。

江豫掏出手机，应她给她拍照。镜头里照出她精致的妆容，勾人的眉眼，烈火一般的唇，还有呼吸间缥缈的烟雾。

见他拍完，陆栖迟拿过江豫的手机审视了一番，然后满意的笑了。

“发给我。”她说。

江豫于是加上她的微信，输完手机号后显示出一个用户名：旧故里草木深。

手指在添加的那个按钮上悬着，甚至有些轻颤。江豫盯着那个用户名，心里久久的，久久的不能平息。

那是一句歌词：雨纷纷 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 你始终一个人

陆栖迟没注意江豫的神情变化，她盯着指尖那支修长的烟，还想再吸一口。举到唇边时，却被江豫拿走了。

只见他将那根抽了一半的烟十分自然的衔进嘴里，道：“烟也抽了，瘾也过了，照片也拍了。就不要再抽了。女孩子抽烟不好。”

她耳边回响着那句‘女孩子抽烟不好’，然后盯着他衔在嘴里那根她刚才衔过的烟发怔。许久，她眉眼一弯忽然粲然笑了。江豫拿下烟刚想问她笑什么，突然身子一僵。

只见陆栖迟踮起脚，忽然在他唇边亲了一下。嘴角传来她温软的触觉，霎时间，江豫只觉得从头发丝到脚趾间都过了一遍电。

陆栖迟只轻轻一点，然后有些脸红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江豫却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墙上。KTV炫紫色的琉璃墙面虽然有些凉意，但抵不过眼前江豫火热的眼神。他紧紧盯着陆栖迟，满眼都是占有的欲望。唇齿亲咬的那一瞬间，陆栖迟终于体会到了爱情的另一种滋味。

它叫做餍足，也叫得偿所愿。

两个气息相缠的人也不知亲吻了多久，被包间突然打开的门所惊扰，连忙分开一段距离。出来的是喝的有些醉意的杜飞，他架在纪星驰肩膀上准备去洗手间小便，纪星驰同样喝的摇摇晃晃。两个人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在他们两个中间走过，糊涂的好像都没看见他们。可就在他们两个经过时，陆栖迟分明听见了杜飞囫囵不清的说道：“我，我看见了！是蒋毅故意肘击华篮的，亢，亢星剑说的没错。”

陆栖迟与江豫对视了一眼，显然，江豫也听清了这句话。

这是唐篮内部的事，江豫十分清楚。他一个字也没说，也不能说。陆栖迟拿出手机给路小绯发了条消息，内容就是她刚才听到的那段话，嘱咐她要暗中对蒋毅多一些观察注意，不要冤枉人也不要被人蒙蔽。另外还嘱咐她要循序渐进的提醒纪星驰。否则他那个炮仗脾气，说不定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江豫耐心的等她处理完，送她回家。

陆栖迟坐上副驾，然后侧身去系安全带。忽的她想起第一次坐他车的时候，江豫给她系安全带的场景来。似乎那时的心跳还记忆犹新。江豫这时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带进来的一阵风忽然将挡风玻璃下面放着的几张纸掀飞。陆栖迟连忙弯腰去捡，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见其中有一张纸上赫然印着‘解约协议书’的字样。

陆栖迟有些担心的看着江豫，因为据她所知他和旗篮的合同还有一年多才到期。

江豫眼神快速了扫了一眼陆栖迟的神情，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我的经纪人想再跟旗篮提些要求，两边正在互相试探。”

陆栖迟虽然是搞艺术的出身，但自创立唐篮以来别的不说，商务酒局和商务会议倒是参加了不少，耳濡目染，照葫芦画瓢也能明白个什么吧。这个说辞不真实的成分太多了。首先江豫是国家队的队长，想签他的球队数不胜数，当时没有必要为了签约而委屈自己，降低要求。再者，他和旗篮的合约是三年的，即便有什么要求在签了合同后想补加也不会都过了一年多了才想起补加吧？

陆栖迟没说话，眼神逼视着江豫，显然，这套说辞不太顶用。

江豫把车门关上，车内一时安静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无奈的挠了挠鼻子，承认道：“好吧，我是想跟旗篮解约。”

“原因呢？”

江豫抿了抿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一字一顿的答道：“原因……就是，我想，回家打球。”

陆栖迟脑中思考了好一会儿‘回家打球’是什么意思，等明白过来的时候不禁瞪圆了双眼，只听她吼道：“江豫！”

江豫从来没见过她这样不顾形象的模样，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特别有意思。只见他心情很好的笑道：“喊我干嘛！”

陆栖迟也没见过江豫如此，如此耍赖皮的模样。不禁更加生气：“你现在是打职业球赛！这不是爱好，这是事业！你多大了？这是儿戏的事吗？”

江豫被她吼这一通，笑的更深。只见他深情似海的看着她，问道：“陆栖迟，你是在关心我吗？”

陆栖迟正在气头上，被他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火立刻下去三分之二。看着陆栖迟张口结舌的样子，场面一下子有些暧昧起来。

江豫依旧是那样看着她，深情中略带着点戏谑。陆栖迟被盯得恼了，气道：“就关心你了，怎么样？！”

江豫笑道：“不怎么样。”说完，他忽然正色。伸手摁下陆栖迟的安全带扣，然后长臂一揽将陆栖迟抱在了怀里。

陆栖迟还有些愣怔，只听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后我们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好不好？就比如现在，你说你关心我。我说我很高兴。很感动。很喜欢你。这么多年，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