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让我失望呀
潇潇定的是一家川菜馆，位置离公寓不算远，只是比较难找。
海照月找到那个地方时，天已经黑了，餐馆生意很好，几乎桌桌满员。
她刚推门进去，就发现其他桌的客人都频频向最靠里的位置偷瞄。
那是个四人位小桌，桌边坐着个上穿玫瑰红一字肩紧身线衫、下着高腰牛仔裤的女孩。
玲珑的身材凹凸有致，酒红及腰大波浪长发遮住了她巴掌大的脸，也遮住了众人窥探的视线，即便如此，也难掩她身为“美女”的气场。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场景，丝毫不受影响，正低头刷手机。
不过，随着海照月进门，众人的视线又纷纷落到海照月身上。
“嚯！快看！大眼萌妹！”
“真的！真的！快看快看！”
海照月听到有人对着自己窃窃私语，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低下了头，避开众人探究的目光。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那女孩也抬起头看向海照月，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
正是潇潇。
“嗨~这里~”她扬起了雪白的胳膊朝她挥挥，软糯的声音还带着微微气声。
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诺，看看想吃什么呀？我已经点了干锅兔、红糖糍粑、藤椒鸡丁、鸡丝凉面~”潇潇将菜单递给海照月，自来熟地介绍道，“这几道菜都是他们家的招牌菜，味很正的哦~以前我还住这的时候，隔一段时间就和张霞来这下馆子……”
见海照月没有回应，她抬起脸跟海照月对视，甜甜地眯眼，像是分享什么趣事似地说道，“哦，你大概不知道张霞是谁吧~就是诗音哦~她本名叫张霞呢~”
没有如愿见到海照月惊讶的表情，潇潇失望地撇撇嘴，“什么嘛~你都不惊讶的嘛？还是说诗音告诉过你？”
海照月这下终于知道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哪里。
潇潇说话的语气，还有笑起来的小动作竟然与诗音有七分相似！
一道寒流直灌脊背，海照月手臂上汗毛竖起，整个人更加拘束了。
她坐在椅子上煎熬地搅手指，不知道潇潇跟她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好在潇潇并没有绕太多弯子。
第一道鸡丝凉面端上桌后，她一边将佐料拌匀，一边用那软糯的嗓音慢悠悠地说道，“之前，我就一直很想约你出来~只是我最近都比较忙，今天刚好来附近办事，所以想着顺道说一说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
潇潇没有回答。
她甜甜地翘起唇角，给海照月盛了一筷子凉面。
纤细手腕上的翠绿色玉镯碰到碗碟上，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尝尝？”她将小碟推给海照月，又给自己盛了一筷子，语带娇嗔，“前一段时间，我在国外度假，突然收到唐勇的电话，说什么……让我不要跟新人计较，也算好聚好散~你知道嘛，我真的很伤心耶~我跟他合作这么久了，他却连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他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我再也找不到比他更了解我适合什么路线的人了。男人的话真的完全没有可信度呢~你说是不是？嗯？”
她单手托腮，侧头看着海照月。
海照月攥紧手中的筷子，避开她的视线，低头默默吃面，不知该如何接话。
饶是再热情的人，遇到海照月这种木讷又充满防备的态度，恐怕也要尴尬冷场。
可潇潇却仿佛没事人似地，泰然自若地继续说了下去。
“回国后，我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叹了一口气，像小孩一般呶呶嘴，“我在管理粉丝方面真的很不擅长~你知道吗？我的粉群里一直掺杂着一些黑粉，其中不少在我事业刚有起色时就混进来了。她们经常借着大大小小的由头煽动其他粉丝挑衅同行，给我带来了超多麻烦~特别难搞~”
海照月张了张嘴。
潇潇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需要你原谅，或者要假惺惺向你道歉什么的，我没觉得我有错~我今天约你，是因为，我想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呢~”
“……你好像不惊讶？”
海照月放下筷子，点点头，又摇头，“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你想告诉我爆料人是谁。”
像潇潇这样的忙人，特意约她出来，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告诉她帖子与她的粉丝无关、都是黑粉干的，她没这么重要。
在海照月的浅薄认知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一定是与潇潇自身的利益相关，才会让她如此大动干戈。
海照月有些不悦地抿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而不是绕了这么大一圈。
见海照月脸色不虞，潇潇收起了笑，神色也严肃了些。
她啜了两口豆奶，放下杯子耸肩，十分坦率地承认，“我怕我的答案让你太震撼，所以稍微铺垫一下嘛~毕竟，据我所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要是我贸贸然说出来，你不相信我，我岂不是枉做小人啦？”
“毕竟……”她表情瞬时冷淡，虽然声音轻松带笑，眼底却有淡淡的恨意浮现，“当初我发现自己竟然被‘好朋友’背刺时，可是难以接受，伤心到几天都吃不下饭呢~”
“你说的人……是……诗音吧？”海照月犹疑地说出这个名字。
这下，轮到潇潇吃惊了。
“……你知道？”
得到对方答案后，海照月神色黯淡下来。
看来，她和林夏真的猜对了，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对。”潇潇十分爽快地承认了，看海照月的眼神也带着一丝欣赏，似有哀伤，又似有耻辱地说道，“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不像我，从头到尾，就像一个小丑被人耍。”
听潇潇这么说，海照月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小丑……吗？
“我跟你说说内情吧。”她叹息一声，说道。
“我被唐勇忽悠到五光十色之前只是个小网红，跟诗音半斤八两。一进公司，我们两个一见如故，很快就玩到一起。”
“大概是我这个人体质就是容易吸黑吧~”她自嘲地笑了笑，看起来楚楚可怜，“那个时候我经常被骂，诗音就注册了很多小号帮我压评、暖群。那个时候，我是很感激她的~”
“后来，我运气比较好，突然火了。我们两个的差距越来越大，我就发现她……变了，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我，说话也阴阳怪气，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慢慢疏远了。”
“但是，因为我从前对她过于信任，导致她的那些小号在我的粉丝群里十分有号召力，说句玩笑话，可能她比我还懂得如何引导我的粉丝。这些小号里，有些我知道，有些，是她瞒着我悄悄注册的。”
“你的意思是，这次爆料和发帖人，是她？”
潇潇抿唇一笑，“可不止哦~上次引导我的粉丝去攻击你的那个帖子，也是她。噢，不对，准确来说，这两件事背后的人，才是她，发帖的人确实是我的粉丝，只是被当枪使了而已。我现在已经掌握了全部的证据链，证明这次散布谣言的人就是她，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
听到“网暴”两个字，海照月脸色发白地低下头，拳头在桌下慢慢攥紧。
她怔怔地看着桌上一叠叠香气四溢的菜肴，看起来应该是十分美味的，她现在却毫无胃口、味同嚼蜡。
原来……原来……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在伪装了吗？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神平静地轻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潇潇咯咯一笑，朝海照月俏皮地眨眨眼，“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她捻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我也不瞒你。我之所以最后和公司闹掰，中间就有她的一份‘功劳’。她一边挑起我对公司的不满，怂恿我去外面找资源，一边把我的计划透露给公司，让公司打压我。我把她当朋友，她却把我当傻子耍，我不该恨她？”
海照月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也想把我当‘枪’，是吗？”
潇潇摆摆手，朝她撒娇，“哎呀~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她这样屡次陷害你，你就不想出口气嘛？你别看五光十色现在愿意扶持你，如果你一直对她坐视不理，你很快就会变成第二个我。我只是在你瞌睡的时候给你递个枕头而已~”
“扶持我？”
“你就别装傻啦~我清楚五光十色是个什么德行。那个营销计划书一看就是唐勇的手笔？对不对？”潇潇扬着脑袋，像个考了满分的小孩一样，颇为自得，“不过作为过来人，我还是劝你早日离开比较好。你的围裙我看过，质量很好，也很特别，市面上完全找不到替代品，甚至可以走高端精品路线，根本用不上他那套垃圾营销方案。”
“我的围裙？你看过？”
从潇潇的嘴里听到夸自己围裙的话，海照月十分惊讶。
“当然，我可以是你的第一批顾客~如果不是笃定那个帖子是谣言，我今天根本不会联系你呀~”
海照月猛然想起那个给她打赏了999礼物的账号，夜夜夜999，这是属于潇潇的号。
她想起来了！
第一批客户里就有这个账号！难怪她刚才就觉得这个账号十分熟悉。
“怎么样？想起来了吧？”潇潇又恢复了她的眯眼笑，“你知道的，在网络上说真料顶多是名誉侵权，但是，造谣的话，可就不一样咯~我帮你看过了，转发早就超过500了呢~如果以公司名义起诉，可能后果会更严重吧~”
潇潇勾了勾唇角，从包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灰色U盘，放在桌面，又缓缓推到她手边。
“这是我能提供给你的全部资料，月月，你可别让我失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