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鲛人我认识
海照月心怀歉疚地切入到与喵喵的聊天对话框，斟酌再三后，还是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抱歉，喵喵。因为我的事，给你们增加了很多工作量吧？】
她以为喵喵忙去了，现在应该看不到，没想到输入框显示：
正在输入中……
海照月顿时慌了。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万一喵喵责备她的话，她要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林夏直接弹来一个视频电话。
“喂？”
“这是你的织布机？有点意思。你就是用这个织布的？”
“对啊。”海照月将镜头翻转，对准了那台橘粉色的织布机。
“我刚刚搜索了一下，我觉得你这个织布机，好像跟我们传统的织布机有点像啊？”
林夏捏着下巴思索，“嗯……不过材质看起来很特殊。我印象中传统织布机好像是木头做的？”
“对的，基本一样。”海照月将手机镜头靠近自己的织布机，尽量让林夏看清楚每一个细节。
她的织布机与传统织布机结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这个事海照月之前就发现了。
应该说，除了材质，她继承的这套纺纱织布的机器跟传统机器没有任何不一样。
“你经常用，没发现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海照月摇头。
“这不可能，肯定有什么不一样的。比如有没有可能你那个海螺里出的丝只有这个织布机能织？”
“等我下次试试就知道啦！”海照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前提是她能找到一台传统的木制织布机。
“你这都准备织布了，单子的事应该很快就能搞定了吧？”
“对呀。”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还是没想好？”
“接下来什么打算”是林夏每次跟她聊天必问的话题。
林夏就像是一台执行力超强的推土机，每次都要推着不思进取的她去思索关于未来的问题。
“我打算继续做直播。”海照月迟疑了一下，还是向林夏坦白了她的计划。
“直播？”林夏一愣，“你不是说……你不想面对镜头了？”
林夏也没想到在五光十色的工作好像给海照月落下了什么心理阴影，一直到她离开滨海时，她对继续做直播这事态度都比较抗拒，所以她才催她催得紧，没想到这么快她就下定决心继续直播。
“嗯啊……我是打算不露脸看看。”这是她想到的比较好的缓解恐惧的办法。
“不露脸？”林夏认真思索一番，还是如实告诉她，“在简世，不露脸的主播可能很难得到推荐位。尤其是你直播的内容……并不是那么有吸引力……”
“嗯，我知道的。”海照月笑笑，“我不去简世，我去‘唯艺’~”
“……唯艺？什么东西？”
“你等等啊……”
林夏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十指快速在键盘上舞动。
一阵噼啪作响之后。
“啊！找到了！‘唯艺，做生活的艺术家……唯艺鼓励每一个普通人通过双手展现生活的美……传承手工艺文化……’”林夏喃喃地念着，“嗯？这是什么野鸡app？才300万下载？你不会是又被谁给骗了吧？”
“没……没有吧……我感觉他说的是真的……”海照月小声说。
“什么？还真有人给你推荐的？谁？”林夏大叫。
“是一个我之前的粉丝。他说他是这个app的创始人。”海照月老实交代。
“你真是……你真是不被人骗去煲汤你不死心是吧？”林夏开始对着屏幕指指点点，“就算你怕在简世播会被五光十色打击报复，你也可以选其他几个名气小一点的播嘛，比如我给你推荐的那几个，优缺点我都给你罗列得很清楚了。干嘛非去个查无此人的野鸡平台？”
“没……我就看看……我打算随便播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没签合同？”
“没。”
“没有kpi？”
“没。”
“好的，添加下载量去了。”
“嘿嘿。”海照月傻笑。
林夏气完了，这才想起来问她，“你不是说不播了吗？怎么突然又想通了？”
“因为我现在有猫了，我要养家。”海照月郑重地宣布。
“……为母则刚是吧？你一条鱼，养一只猫，小心它半夜饿得啃你尾巴。我看它那个子，你那细瘦的尾巴也不够它几口的。”
海照月被林夏的话吓得打了一个冷颤，“不，不，它不会的，它很挑食。”
但一想到她的猫猫好像很爱吃鱼，又有些犹疑。
那边的林夏哈哈大笑。
笑够了，她才收了笑严肃地说道，“说真的，我还是劝你好好想一想要不要换个大点的平台。你要知道，流量为王。100个人看到你并买你东西的几率比10个人看到你可高多了。”
海照月沉默片刻，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其实会选择“唯艺”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告诉林夏。
她曾经看过其他在这个平台上直播的主播。
无论是做陶的，做编织的，还是做首饰的，大家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自己的作品，只是偶尔想起来才会跟观众互动，不在乎流量，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看。
她喜欢这种直播氛围，她敏感地觉得他们跟她是一类人。
但这是违反现在的行业惯例的。
海照月知道，所以她没有犯傻去跟林夏争执这些。
林夏待会还有工作，她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退回聊天界面时，正好落在她和喵喵的对话框。
之前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现在变成了一条条已发送的信息：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是不是被诗音pua傻了？】
【我还很遗憾不能跟你一起起义呢~嘻嘻~我很羡慕你有干翻公司的勇气~】
【再说了，一点工作量而已，我要是受不了我可以辞职~我妈都不操心呢，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啦~你又不能负担我一辈子】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你就赶紧东山再起，我去投奔你~啵啵~】
【继续忙去了~[溜]】
海照月看着屏幕上的留言，心里一暖。
【好~】
她郑重地承诺。
*
看到那仿佛来自异世界的织布机时，苗仲煜立刻就想起了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鲛人眼熟。
这不就是之前李一亮那傻子蹲点的那个主播吗？
李一亮还拿自己的卡给她刷了10万块打赏。
这段时间他很忙，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于他而言顶多是个小插曲。
他记得当时一时兴起，本来想和她多聊两句，套一下她的身份。谁知道他才刚刚开口叫了她一声小尾巴，她就跑了个没影。
他好歹也算她的榜一大哥吧？
她竟然收了钱就跑。
小没良心的东西。
不过，她不是在滨海吗？
怎么跑到山里来了？还住在这种鬼地方？
苗仲煜站在客厅中央，指点江山般环视了一圈这房子，虽然收拾得还算干净吧，但怎么看怎么破旧。
他不是给她刷了10万块礼物吗？就算平台扣一半，她应该还有5万在才对，怎么住得这么寒酸？
啧啧啧，看来他对她的印象是对的，果然十分贫穷。
苗仲煜有些嫌弃，又有些得意。
之前计划逃跑，有一点让他尤为忐忑——他不知道救他的鲛人是什么身份，有些担心他一旦离开这，就很难再找到她进行答谢。
这下好了，他不仅知道她是谁，还知道她的职业，等他养好伤，以他的资源，带她飞完全不是问题。
她要是不想直播，想进娱乐圈，他也可以为她搭桥铺路，反正无论如何总好过她苦兮兮地在这山沟里织布。
那这样他也算不欠她的了。
这么一想，他突然对自己白吃白喝被人圈养的现状一点也不心虚了！
对于小尾巴这个小鲛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投资吗？
于是，海照月做晚饭的时候，他理直气壮地又蹭了一碗鱼汤。
既然已经知道了小尾巴的来路，他更要将逃跑计划提上日程了。
离他消失已经过了整整两天，再不回去与李一亮通气，剧组恐怕得出大乱子。
垂眸沉思片刻，苗仲煜心里有了个粗浅的计划。
*
晚上，海照月入睡以后，假寐的苗仲煜悄悄睁开了眼。
房内的女孩现在显然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呼吸变得沉稳绵密。他收敛了自己的呼吸，一点一点朝门口挪动。
他的左腿和右手因为骨折都被固定了一层棉板，行动得异常艰难。
左腿还好，右手因为摔下悬崖的时候下意识撑了一下，骨折得比较严重，完全不能受力，因此，每挪一步都万般小心。
为了今晚能顺利逃跑，他死乞白赖地不肯进房，执意睡在大厅。
但小尾巴为了留意他的状态并没有锁上房门，因此他必须避免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吵醒熟睡中的人。
终于挪到客厅处，他伸出左手，塞进晚上预留的门缝中轻轻一拨。
吱呀一声，客厅的大门被他拉开了。
他艰难地把自己缩成一条，努力从门缝中溜出去。
虽然过程有点艰难，但他还是成功地溜到了院子里。
山里微凉的夜风吹在他身上，苗仲煜仰头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露水的空气。
他睁开眼，眼神坚定地望向院子的大门。
只要穿过了那里，他就自由了！
按照他的经验，这种乡下的门大多偷工减料，防人可以，防他？
呵呵。
就算上了锁又怎样？只要有条缝，他就能钻出去。
毕竟猫都是水做的！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海照月卧房的方向，在心底默念，小尾巴，后悔有期，随后便一往无前向大门挪去。
然而，等他辛苦半天终于挪到了门边时，他才发现这道门竟然是跟院子的地面是严丝合缝的，除了蚂蚁，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从这里爬出去！
不是，这到底是哪个天才的想法？
用料这么结实的吗？
这么满地乱爬肯定不行。
苗仲煜望着头顶明晃晃的圆月，借着月光环顾四周，满怀耻辱地想，不知道这院子会不会有狗洞可以让他钻个空。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地发现，这院子旧虽旧，但似乎特意修缮过，别说狗洞，就算有老鼠洞，现在也被堵得严严实实。
苗仲煜瘫在地上，绝望地望着拦住他的木门。
木门用的是最原始的防盗策略——门栓。
这样的门栓，但凡他现在四肢健全，开门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可是谁让他现在缺胳膊少腿呢？
看来趁着小尾巴睡着再偷溜出去不现实了。
现在最好的方式是缠着她一起出门，然后趁她不注意半路逃跑。
也不知道剧组那边怎么样了，苗仲煜模模糊糊地想。
他本来应该趁着小尾巴还没发现他逃跑时赶紧回到客厅，然而，大概是今天连滚带爬耗费了太多体力又没怎么吃饱，眼见逃跑计划失败，精神一放松，苗仲煜立马半晕半困，直接瘫在门前的空地上沉沉睡着了。
于是，第二天还没睁眼，等待他的就是小尾巴惊慌的喊叫，“天呐！猫猫你怎么睡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