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山别苑·9号
“猫猫!”
海照月连忙跟出门,只见在离她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男人被扑倒在地,猫猫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那气势如猛虎下山,十分骇人,竟吓得那个中年男人一时之间不敢起身。
那男人面容十分陌生,海照月没见过。
而在她家大门的拐角处,依旧放着一束新鲜的玫瑰。
看样子,这玫瑰就是这男人放的。
她犹疑道,“您好,请问,您……认识我吗?”
见主人出来,那男人爬起身,忌惮地看着苗仲煜。
他是本地人,平时根本没见过跟狗一样大、还这么有攻击性的猫,乍一看差点没被吓破胆。
见它没有攻击的意思,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暗啐一口:“晦气!”
“美女,你家这猫怎么养得跟狗似的?”那人吐槽道。
见原本表情就凶狠的猫竟然因为他这句话开始眯眼龇牙,男人吓了一激灵,连忙解释道,“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帮人家来送花的!我又不知道你在不在家,所以就敲个门,把东西放门口。我没有恶意,你快把你家猫拴起来,这么大个子,怪吓人的……”
“抱歉,抱歉……”海照月一把上前抱住猫猫,解释道,“它很乖、很听话的……你别怕。”
她回头看了看那束玫瑰,又问道,“方便问一下,这玫瑰,您是帮谁送的吗?”
“不怕才有鬼……跟成了精似的……”男人小声嘟囔。
听到海照月问话,才正儿八经地回道,“替我雇主。哦,我是花匠,替别人养花的。”
说完,他一扭身,指着山里某个方向说道,“喏,你看没,那栋别墅,那就是我雇主家。”
海照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林隐绰间,确实有一栋小别墅挺立其间。
只是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楚。
她来凫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些山林中隐藏的别墅。
男人啧啧叹道,“那家可有钱了,后院里种了一片玫瑰田。最近玫瑰开得很好,那家主人就让我下山时顺便给你送一束。”
海照月更疑惑了。
“这家主人家……认识我?”
男人上下打量了海照月两眼,撇撇嘴,“不知道咯~你自己不晓得吗?你想想看你认识不认识什么有钱富豪之类。”
“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我家里还有活呢。”
嘴上这么说着,男人动作一点都没含糊,拔腿就走,仿佛被鬼追似地,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海照月转身捡起地上的玫瑰。
这些玫瑰似乎是刚刚被人从枝头剪下,娇嫩的花瓣还带着新鲜的露水。
她埋头深吸一口玫瑰的香气,又看了看山林间那栋别墅,不由皱起了眉,心中也生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看来,明早她得去那栋别墅去看看。
*
海照月本以为那栋别墅会很难找。
毕竟,从她家看过去,那别墅就像隐匿在山林间,被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
然而,等她真正靠近,她才发现在山道间竟然有铺好的小径直通别墅。
而且走入小径后,她这才发现,男人昨天指向的并不是某一栋别墅,而是独栋别墅群。
只是这别墅与别墅之间隐密性极好,基本做到互不干扰。从她的视角看上去,就好像只有露在表面那一套别墅一样。
这就让海照月犯了难。
她要怎样才能在这十来栋别墅里找到给她送花的人呢?
“玫瑰……对了!玫瑰!”
海照月想起昨天那人跟她说的话。
给她送花的人后院种满了玫瑰,只要找到萦绕着玫瑰香气的别墅,她不就能找到这个人了吗?
海照月站在小径岔路上,仰起头、闭着眼,感受着风吹来的方向。
还真给她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芬芳。
她顺着这若有若无的香气缓慢前进,终于在别墅群最深处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栋带着一片宽阔前院的别墅。
别墅有四层高,外围围着一圈铁栅栏。沿着铁栅栏种着一圈芭蕉,宽阔的芭蕉叶将栅栏的缝隙堵得严严实实,只能从叶片的罅隙窥见别墅内的一角。
前院是一片宽阔的草坪,草坪中央有一条由石板铺成的小径直通别墅大门。
海照月站在别墅大门前,玫瑰的香气簌而浓烈。
“凫山别苑·9号……”她念出了别墅前的铭牌号。
上岸后就不停在各种小破房、郊区辗转的海照月乍一看到这么华贵的别墅,一时间惊讶地合不拢嘴。
“好……好大的房子啊……”她不由自主地感叹。
一旁的苗仲煜听了,不高兴地垮着脸。
才这么个小别墅就震惊成这样,这跟他家完全没法比。
草坪算什么,他家还有林场呢!
早晚得带她去见见世面。
是的。
知道海照月今天要来找别墅主人,他也死皮赖脸地跟来了。
一开始,海照月是不同意的,但如今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爱去哪去哪,海照月压根拦不住他。
他也不是非得跟着她,主要是担心她太笨,被人骗去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还是他亲自看着比较放心。
看着在别墅门口徘徊了几圈,始终下不去手拍门铃的海照月,苗仲煜耐心告罄。
他跳起来朝着门铃狠狠一拍,很快,别墅里就有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
系着围裙,头发一丝不苟在脑后盘成圆髻的女人警惕地看着海照月问,“你是谁?来干嘛的?”
“您好,我……我是海照月。我来找一个送给我玫瑰花的人。”
她怕女人不相信,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写着花体字的卡片。
卡片上用花体字写着:
你喜欢玫瑰花吗?
这是连同昨天的玫瑰一起送出的。
女人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她狐疑地接过卡片看了看,叮嘱道,“你在这等等,我帮你问问。”
说罢,她转身进了别墅。
片刻后,中年女人换上一副截然不同的笑脸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安安的朋友是吧?你怎么不早说你找安安呢?”她热情地给她开门,把一脸懵逼的海照月迎进了别墅。
然而,在进别墅的大门前,她看着一旁的苗仲煜,神色为难地说,“这猫……恐怕不能进去……”
从来没有遭受过被人拒之门外待遇的苗仲煜:……
仿佛是怕她误会,那女人又连忙解释,“我们家女主人嫌小动物脏,从来都不准带进房里的。”
不进就不进。
第一次被人嫌弃“脏”的苗仲煜终于绷不住了。
海照月看着猫猫气鼓鼓地蹲坐在地上,一副“就算你们请爷爷也不进”的样子,顿时有些为难。
她既不想让主人家为难,又不忍心让猫猫孤零零在这等她,于是她提议道,“不然,我就在外面等吧?我只是想见见给我送花的人。”
她本来找这人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
一是好奇她为什么会送她花,二是想来感谢一下。
“这……”那女人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打开了。
一位穿着宽大白袍,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纤弱少女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呈现出一种略微惨淡的白。
削尖的脸上挂着两弯漆黑的眉,一对新月似的眼睛,黄褐色的及腰长发随意披散着。
微风一吹,白色的长袍鼓起,整个人单薄得就像一张纸片,感觉似乎风再大些,就能被吹走。
“让猫猫进来吧。”她对那个中年女人说。
“可……你妈妈她……”女人为难地蹙眉。
“童阿姨,我们不告诉妈妈不就行了吗?不会有事的。”少女朝女人笑了笑,声音如她整个人一般羸弱文静,语气却十分坚定。
女人瞬间没再多话。
少女这才笑着向海照月解释,“我有哮喘,妈妈平时不让我接触小动物,你别怪童阿姨。不过没关系,妈妈现在不在家。”
她眨眨眼,又将眼光投向一旁的苗仲煜,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这就是你那天救上来的猫猫吧?它真的活下来了!太好了!”
前一秒还在感慨这女孩真柔弱的海照月下一秒就呆若木鸡。
等等!
她是怎么知道她救猫猫这事的?!
苗仲煜也立刻警觉起来。
他双眼微眯,一边紧盯着面前的少女,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海照月。
他没记错的话,当初小尾巴为了救他,可是露过鱼尾的。
如果这个人看到了她救他,那她也极有可能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一想到人类为了杀鱼取膏,致鲛人绝迹大陆上千年,苗仲煜身上散发的寒气更甚。
“你……你看到了?”海照月笨拙地试探。
“对呀,你不是抱着它到处找医生嘛?”少女又朝她眨眨眼,整个人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然后,她讶异地看着对她充满敌意的苗仲煜,“……这猫猫怎么这么凶啊!一点也不像缅因!”
海照月看向猫猫。
果然,此刻它身上能炸的毛通通都炸了起来,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猫猫!”海照月轻声约束它,又转而替猫猫解释,“奇怪……它在家里也不这样……可能是第一次出门比较害怕吧……你别怕,它很乖的,不会伤人。”
被迫害怕的苗仲煜:行吧。你说是就是。
又一阵风吹过,少女冷得打了个哆嗦。
她双手抱臂互相搓了搓,又亲昵地拉起海照月的手,“别站在外面了,我们进去再聊吧~”
说着,就将海照月拉进了房内。
苗仲煜也大摇大摆地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门,海照月就被少女的家惊呆了。
挑高的客厅窗明几净。
最显眼的不是那宽到能当她床的复古欧式真皮沙发,也不是长到能躺人的餐桌,而是在靠近楼梯那面墙上被书填得满满当当的满墙书柜,以及巨大的落地窗外猩红一片的玫瑰海。
微风吹动,花枝摇曳,整栋房子都浸泡在玫瑰浓郁的馨香中。
少女走上前问,“怎么样?很好看吧?”
第一次看到这样壮阔的花田,海照月一时被震住,半晌才讷讷点头,“嗯,太漂亮了……”
少女得意地笑了,“嗯呐~我也最喜欢玫瑰了~”
她拉着海照月的手坐到沙发上。
方才那个开门的女人立马给她端上了一杯热茶。
“我叫安宁。”少女自我介绍道,她拿起茶几上的卡片递给她,“这个是我画的,送给你。”
海照月看着那张卡片,没有伸手去接。
说实话,她现在心情十分挣扎。
一方面,她十分喜欢少女送给她的花和这张卡片,但另一方面,过往的经历又让她忍不住对少女这种无来由的热情产生提防,尤其是在她特意提起看见她救猫猫过后。
安宁见状,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海照月摇摇头。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单刀直入。
她直视着少女的双眼,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送我花?”
这也是她今天来这的目的。
少女羞涩地低下头,“我想跟你做朋友,但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其实……”
她抬头看海照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在她要继续说点什么时,紧闭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一道柔和又不失威严的女声传来,“宁宁,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