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回到家，沉默了一路的姜翎父母问姜翎：“比赛赢了吗？”
姜翎疑惑摇头：“差一点。”
“输了就是输了，什么叫差一点。”姜翎妈妈语气威严，“今天的比赛有观众吗？没有。新闻会报道吗？不会。费尽心思踢一场无人关注的比赛，有意义吗？”
姜翎害怕母亲说出“毫无意义”，赶在她之前开口：“我认为有意义，我很喜欢踢球。”
“喜欢？喜欢不能当饭吃。”
“为什么不能？我是你的女儿，我需要你的鼓励和支持。”
听了女儿的话，姜翎母亲笑出了声：“姜翎，如果你喜欢的是乒乓游泳跳水田径，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唯独足球不行。”
姜翎没有大吵大闹，相反很冷静：“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为什么不行？”
“国内现在的环境根本不适合女足发展。一没成绩二没关注度，你踢给谁看。”
“我……”姜翎被问得哑口无言。
“看吧，你自己都无话可说。要不你再去外面问问，看有几个人知道女足世界杯？”
这次谈话之后，姜翎消停了下来。
四月是实验中学的体育月，今年的体育月，实验中学和周边几所学校约了足球比赛。姜翎和韩韵珊留在了校队，和队友一起踢踢业余比赛，保持对足球最后的热爱。
姜翎依然会在比赛中大声指责队友的错误，看起来她依然是赛场上的暴脾气，但只有她自己明白，那颗想成为职业球员的心，开始退缩了。
这一次池夏成为了坐在看台上观赛的观众，俱乐部的训练已经够多了，在学校就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光。换了个角度看比赛，她还真不习惯。
“池夏，你怎么没上场比赛？”徐不凡在操场晃悠，看到了池夏的身影，上来和她打招呼。
“我已经光荣退休了。”池夏抬眸。
没有池夏的校队，后防线岌岌可危，看的人惊心动魄，生怕下一秒球门就被对手攻破。
姜翎带上了队长袖标，依然踢她最擅长的左边卫，防守强硬，下地铲球的动作干净利落。
俱乐部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位队友，池夏很郁闷。
池夏虽然在赛季前的友谊赛中表现良好，但是段倩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她提拔为一门。
段倩让池夏和冯薇轮换，踢排名靠后的弱队依然冯薇上场，踢排名靠前那几位对手池夏首发。
给出的理由是池夏比赛经验不足，且和队友的磨合不够，害怕失误发生。
更深层次的考量是冯薇面对强队，扑不出来的球说什么都扑不出来，而让池夏踢强队，也是考虑了她超强的扑救能力，多锻炼几轮，说不定后面就能一直首发登场了。
显然，段倩对池夏寄予厚望。
池夏看过比赛日程，俱乐部的比赛都是在周六晚上举行，对她的学业影响不大，唯一不好的是客场比赛需要前往主场，舟车劳顿，对体力是大的挑战。
新赛季第一场，北禾女足主场对阵宁江女足。宁江女足去年联赛排名第三，是块难啃的骨头，要想从宁江女足身上轻松拿到三分，那是不可能的。
十六支球队，分主客场比赛，共30轮，赢一场积三分，平一场拿一分。按积分制角逐联赛冠军。
“周六的比赛加油。”不知何时，林周野坐在了池夏旁边，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徐不凡嘴角一抽，屁/股自觉往旁边的空位挪远一些。
池夏：“你好像很关心女足的比赛。”
“这也算是他家的产业之一，肯定要放在心上啊。”徐不凡抢先一步回答。
林周野长臂一伸，手搭在徐不凡手臂上，用力一捏：“你真聪明。”
徐不凡手臂传来钻心的疼，呲牙咧嘴：“我……这不是担心你……暴露吗？”
周五下午，池夏一放学就往训练基地赶，备战比赛期间，她住在俱乐部的宿舍。
池夏的实力有目共睹，但她的到来依然打破了北禾女足更衣室的和谐。
北禾女足的成员大多数来自本地的体育院校，年龄在19到22岁之间，日常训练虽有小摩擦，但总体上还算和睦。但15岁的池夏一来，就打破了这种平衡。最开始心生不满的是冯薇，池夏的到来直接威胁到了她一门的位置。
门将一旦坐上替补席，那就意味着接下来几乎没有上场的时间。
冯薇最值得骄傲的成绩是19岁那年入选省队，作为主力门将参加全运会。她不信15岁的池夏能耐那么大，会轻而易举取代她的首发位置。
所以冯薇很长一段时间是带着嫉妒、不平衡的心态看待池夏。
周五晚上训练结束后，段倩召集队员们到会议室，拿出和巴黎女足比赛的录像：“睡觉前我们再分析一下这场比赛。”
还是老问题，跑位不够灵活，防守进攻都很一板一眼，缺少有用的技战术。
池夏突然觉得国内的女足运动员很像学生时代的好学生，将教练的战术安排执行得很到位。教练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但是过于单一呆板的战术，在比赛经验丰富的球队面对没有任何优势。
有过丰富大赛经验的球队，很看重临场发挥，她们可以根据比赛的形势，及时调整进攻的方式。
其次是心态问题，友谊赛中，北禾女足曾长期处于落后，越踢越不自信。
这群人中间，唯一的亮点是姜翎，从边路发起进攻，脚后跟磕球给接应的队友，射门得分，她都做得很好。这些不是勤加练习就能提高的技术，完全是球员个人能力的体现。
池夏又开始想念姜翎了。
段倩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回放某些片段，提醒她的队员：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们在场上的表现。
“我亲爱的队员们，你们在禁区内的解围还敢再拖沓一些吗？解围要干脆，在禁区能一脚踢出去的球，不要用两脚。”重看一遍录像，段倩依然气到爆炸。本来脚下技术就不好，还敢在自家禁区玩火。提醒了无数次，一上场就原形毕露。
离开会议室前，池夏找到段倩，想要拷贝录像。
“你想看随时可以来会议室，我不会阻止你。”
“不是我看，是给真正需要录像的人看。”池夏微笑。
段倩不理解。
“教练，等着我的好消息。”
池夏拿到录像，心情愉快地回了宿舍休息。
周六下午，池夏和队友们一起来到北禾足球场，这里是北禾女足的主场，每次比赛前球员都要来踩场，提前熟悉比赛的草地环境。
赛前，队友们都很放松，聚在一起聊天。池夏带着手套，站在球门前颠球玩。
队长郑雨彤来到池夏面前：“今晚的比赛做好准备了吗？”
池夏抬头，给了郑雨彤一个友善的笑：“你们呢？赛季首战，有信心拿到三分吗？”
“说实话，没有。”郑雨彤无奈地笑笑，“上赛季我们被宁江女足双杀，队员们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池夏望着天边粉色的晚霞，意味深长：“今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夜幕降临，足球场灯火通明。
姜翎坐在观众席上等到比赛开始。国内的女子足球联赛基本不用花钱买票，想看比赛只需要提前预约，到时间刷身/份/证进球场看比赛。
池夏作为首发门将，并没有穿“1”号球衣，而是选择了“25”号球衣。1号依然是冯薇。
上半场比赛，北禾女足的表现堪称灾难。
段倩用了“541”阵型，就一个字：守。最好守到比赛结束还是0比0，至少可以得一分。
池夏很无语，胜利绝对不是守来的，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北禾女足开场后很有自知之明，除了郑雨彤作为前锋顶在最前面，其他人全围在后场摆大巴，拼死防守。
宁江女足在池夏把守的球门区前制造了一次又一次混乱。池夏都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出击了，开大脚的次数比扑救的次数还多。
池夏刚把球长传给前锋，气还没有喘匀，对手带着球又过了半区。后卫不但不解围还添乱，总是犯规给对手任意球。
场上最忙的就是池夏，她望着对面快冻感冒的门将，后悔当初没签约宁江俱乐部。
又一次成功扑出对手的远射后，池夏仰天叹息：妈的，球队中绝对有内鬼，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让对手有起脚射门的空间。
看台上，姜翎神情凝重，她真没想到北禾女足能踢得这么烂。这样踢下去，等到全场结束还不得累死池夏。
上半场，宁江女足15脚射门，北禾女足0射门。比赛差点变成池夏的个人秀，最后一个扑球，池夏以别扭的姿势在门线上抬腿极限挡出对手的射门。
不止对手惊呆了，队友也惊呆了。
中场休息，替补席上的冯薇主动给池夏递水瓶。
池夏回到更衣室，坐在角落吃香蕉。郑雨彤走过来，细声细气：“池夏，你今天表现得很好，要适应这样的比赛强度。”
池夏瞪大了双眼，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郑雨彤虚心地笑笑：“你也看到我们队的实力了。”
池夏强颜欢笑，很好，距离她成为门神的日子不远了。
空荡荡的看台很安静，姜翎环顾四周，看到后排座位的林周野。
“好巧，你也来看比赛？”
林周野：“嗯。”
池夏挠头，几天不见，这人变得好冷漠。
接下来时间，两人专心看比赛，互不打扰。
一场比赛下来，池夏累瘫了。
或许是池夏的神扑救吓到了宁江女足的队员，下半场，宁江女足射门次数急剧下降。寥寥几脚射门偏得离谱，不用池夏扑就飞出了球门。
但池夏不敢放松警惕，她必须全场保持满分的注意力。踢一场比赛比她九门学科的考试还累。
比赛结束，池夏脚一软，倒在了草地上。队友们心情很好，毕竟从上赛季的第三名身上拿到了一分，相比之下，池夏简直是生无可恋。
看台上的姜翎回头一看，林周野不知何时离场了，偌大的看台就剩她一个人。
第二天，池夏睡到下午两点才醒。离开训练基地前，她给姜翎打电话，约她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