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今日是3号，时星然和黎记淮预定明日的票回南城，今天留在北城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好为后几天的行程空出时间。
时星然原本准备在客厅找个位置工作，但黎记淮拉着她打开某个房间，说是给她的书房。靠墙的长方形书桌上放着两盆绿植，书桌的背面是一排白色的木质书柜，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张蓝色的棉麻软塌，上面铺着一条白色的毛毯，可以用来午睡。
她走进房间内，发现书桌旁的白色椅子有些眼熟，像是之前他们逛家居店时她中意的那把。她不信邪将椅子从桌下拉出来，发现还真是那款。
“黎记淮，这就是你上次买的椅子？”时星然转过身靠在书桌上，朝黎记淮勾勾手指示意他走过来。
“嗯，买的这把。”黎记淮走上前来，不加掩饰地回答道。
时星然眉毛轻挑，学着黎记淮昨晚的样子指着那把椅子道：“坐这里。”
黎记淮看向那把椅子，立刻明白她的意图。但他不慌不忙地坐上去，单手搭在扶手上，贴心地给时星然留下左侧的扶手，方便她发挥。
见他如此识相，时星然站到椅子旁，右手轻放在左侧扶手上。“黎记淮，你买椅子、装修房间这种事都是瞒着我偷偷准备的。这些事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黎记淮背部靠在靠背上，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她，沉声道：“早些时候。”
“说实话。”时星然身体向下压，用手指敲击扶手，每一下都像是一声警告，敲出报幕的倒计时。
“买这套房子的时候。”黎记淮未赚够买房的钱之前，租的也是简单的一室一厅，而当他有能力买房时，毫不犹豫地挑了大户型，有足够多的房间留给时星然。
时星然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他，身体忽然僵住。那个时候她跟黎记淮都没见上面，她完全没想过未来会跟他在一起，甚至早将他遗忘在过去的岁月里。
根据黎记淮之前追她的举动，她能推断出他应该是高中时暗恋她。但她没料到，在两个人此生可能无法再相遇的情况下，他居然还筹划着他们的未来。
可是那时候，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时星然右手手指紧扣住扶手边缘，将座椅缓缓向前拉，“黎记淮，你应该不止准备了这些吧？”
“看过房里的衣柜了吗？”谁料黎记淮顺势将身体前倾，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朝她逼近，像是要逗她。
衣柜？她昨晚从行李箱拿衣服，自然是没有开过房里的衣柜，只能跳下这个坑，诚实道：“没有。”
”那里面有你一年四季的衣服，晚点可以试试合不合身。有长袖长裤，还有裙子……“时星然立刻用左手捂住他的嘴，没让他接着说下去。
她就不该问这个问题！黎记淮，你未免想的也太周到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食指上，左手被轻轻抓住往下拉，手心蹭过柔软的唇，像是被吻遍整个手掌。
她的大拇指按在唇边，贴着细腻的肌肤，感受着唇边肌肉的微颤。“还问吗？”
这人绝对是在报复她昨晚的玩笑，吃准她脸皮薄，轻而易举地将她拿捏住。
时星然不满地用手捏他的脸，然后愤然抽回手，“不问了。”
“哦对了，把你家地址发我吧，我好定附近的酒店。”
黎记淮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必，住我家就好。”
时星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啊？”
他们在一起还没一个月，就要见家长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接踵而来的是深深的担忧，她的病又要怎么跟他的家人解释，他们会嫌弃她吗？会不会觉得她配不上黎记淮？
“我还没准备好。”时星然下意识想逃，将身体侧过去想走远点避开这个提议，却被他突然伸出的胳膊拦住。
他的手臂紧紧地压在桌子上，将她困在他和桌子之间。“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家里只有我妈，她不介意你的病。除了她，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的病情。”
时星然立刻转过身来，手指紧紧地抓住黎记淮的胳膊，难以置信道：“你告诉她了？”
“她还不知道你是谁。”黎记淮反手抓住她的胳膊，让她镇定下来。
“我们可以慢慢来，我向你保证她不会向其他人说你的事，逃避并非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低着头缓缓道，缓解她的不安，眼底的情感真挚而热烈。
“但是这次你想逃的话，也可以。”黎记淮松开手，不再限制时星然的行动，让她自己做选择。
时星然抓住他不肯放手，就像是海面上漂泊无依的人抓住仅有的浮木，唯恐坠入深海。
上次姜母的用她父母攻击她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要如何去相信别人会守住她的秘密，并且不利用她的弱点来攻击她。亲近之人尚且会背叛，又何况是她根本不了解的人。
她可以去相信吗？时星然在内心不停地发问，昂起头注视着黎记淮的双眼，妄图从他的身上寻找答案。手指越握越紧，按住手臂上的坚硬的骨骼。
“黎记淮，你不会让我受伤的吧？”她松开手，将身体趴在浮木上，将自己的安危托付于这块浮木，交付完全且彻底的信任。
“不会。”黎记淮抱住她，用温暖的臂弯为她筑基坚实可靠的避风港。
前路坎坷，但他会尽其所能让她少受伤害，毕竟是他要将时星然扯进他的世界。这是他的私欲，自然要由他来开路。
时星然闷头思索片刻，忽然弹起来拉着他就要往外走。“我还没买送给你妈的礼物，等下去超市逛逛？”
但是她立马又被拽回去，“早上的时候我出门买了，不用你操心，安心工作然后空出时间解决房子的事情就好。”
“买的东西靠谱吗？”
额头被轻弹一下，像是不满她的质疑。“我比你掌握更多信息，自然是靠谱的。”
见他如此坚决，时星然也没再为这件事担忧，揣着紧张的心处理工作，黎记淮也去往他的书房，两人互不干预。
在书房内的黎记淮拨通母亲的电话，向母亲说明日回南城的事情。“妈，我明天会带她回家。”
“她喜欢吃蛋饺、红烧肉、糖醋茄子和锅包肉，明天中午可以做一样。她的房间今天要开窗通风，她不喜欢闷闷的空气。”
“她不能拿刀做饭，陌生环境你要是拿着刀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会让她没安全感。所以她要是想去厨房帮忙，让她帮忙洗碗就好。”
“其他的时候就正常跟她相处，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先不要当面跟她说，直接来告诉我，我会去处理。”
“我很在乎她，也希望你能尊重她。”
10月4日上午，时星然时隔11年后再次踏上南城的土地。在当初离开时，她也未曾料到再回来竟是要花这么长的时间，长到她都快忘了那个家的样子。
2011年的南城还没有机场，也没有高铁站，出行主要依靠往来的大巴车。以前市区的车道很窄，现在已变为宽广开阔的柏油马路。
南城比北城要热，时星然被这微热的空气熏得脸上出汗，也许还有紧张的原因。
叩叩叩！
时星然左手提着燕窝之类的滋养品，深呼吸几下然后用右手去敲房门。虽然黎记淮有钥匙，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到位。
“星然，你来啦！快快快，进来坐。”笑意盈盈的中年妇人拉开门，笑得很温柔，标准的瓜子脸配上明亮有神的桃花眼。脸上皱纹不多，但有种岁月沉淀后的韵味，是位端庄大气的美人。
“你人来就好了，何必买东西。”黎母赶紧接过时星然手里的东西，并她的挽住胳膊将她往屋内带。时星然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只能任由黎母摆布。
黎记淮在这个家仿佛被当做空气，黎母看都没看他一眼，一路拉着时星然走到沙发处让她坐下。“一路上辛苦了吧，再坐会儿马上开饭啊。”
“阿姨，我来帮忙吧。”
时星然摇摇头，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却被黎母使劲按回去。“刚来第一天哪有让你下厨的道理，要帮忙那也是记淮的事情。你就好好地在这里坐着，有啥需要的就让记淮给你拿。”
说完黎母便风风火火地走向厨房，时星然勾手朝黎记淮求助。他放好两人的行李走过来，揉了揉时星然的头顶，“她说什么你照办就是了，不要有心理负担。”
二十分钟后，九菜一汤被端上饭桌。时星然愕然地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肚子，3个人吃十道菜，肚子估计会被撑得鼓起来。
“尝尝这个蛋饺，看看合不合你口味。”她刚坐下拿起筷子，碗里就多出一个蛋饺。
“这个红烧肉也试试，还有这个茄子……”她刚夹起蛋饺还没等送到嘴里，碗里的菜就像小山一样堆起来。
时星然推辞道：“阿姨，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您。您别顾着我，您多吃点，您辛苦了一天。”
“那你自己来啊，有夹不到的菜跟阿姨说，阿姨帮你夹。”黎母怕她太拘束，也没再干涉她吃饭。暗中给黎记淮使眼色，让他多注意点。
桌上都是时星然爱吃的菜，所以她比平日吃的多些，吃到最后感觉裤子都有点勒。
吃过饭后她跟黎记淮在外面收拾餐桌，不小心打了个饱嗝，她立刻紧闭嘴巴装作无事发生。但是偏偏有人爱来拆台，走到她旁边来问：“吃撑了？肚子难受吗？”
“阿姨手艺太好，就吃多了，也不难受，过会儿就好。”
吃太饱对胃不好，黎记淮开玩笑地劝她，“下次别这么贪心，不然吃完就又想睡觉，小心变成小猪。”
时星然朝他翻白眼，用胳膊肘去捅他的腰让他离远点，表达她的不满。
黎母从厨房内悄悄探头，看着他们两人的相处。瞧见黎记淮无奈地摇摇头往旁边退，脸上挂着宠溺的笑，眼神一刻也没从时星然身上移开。
她的心中忽然涌起复杂的情绪，黎记淮平日话不多，也不太爱笑。他打小就似乎是个老成的大人，成年后更是沉稳得让人惊讶，连喜欢与厌恶的情绪都难以分辨。
就算是当年他选择离开他父亲，来跟着她生活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其实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坦然地接受她这个母亲，也没有放下防备表露出直白的感情。
这样看来，时星然确实是他心中重要的人，或许……比她还重要。
她不由得有些伤感，姣好的面容上出现一丝落寞，人忽然就憔悴许多。时星然整理桌面时无意中看向往厨房的方向，冷不丁地看见黎母暗淡的脸色，顿感疑惑。
关于黎记淮的家庭情况她所知甚少，也许日后她需要多了解一些。
下午的时候，黎记淮陪着她回她之前的家，因为年代久远她记不清周围区域的布局，往家里走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两人的家居然只隔着三条街！
那她之前为什么一次都没碰见过他？
这个人身上的迷越来越多，这也让她的好奇心越来越重。黎记淮这个闷葫芦里到底藏着多少事，她得好好探探。
老旧居民楼前站着两位风华正茂的青年人，像是那些过往的岁月浇灌在他们身上，经年后养成才貌超群的一双人。
玻璃窗上的白纸异常醒目，大大的“出售”二字相当刺眼，像是有把刀扎向时星然的眼睛，疼得她几欲流泪。
她用手机拍下玻璃窗上的白纸，给那个毫无契约精神、又贪图钱财的售房者发送信息：“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