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时星然的房间在11楼,她已经先按下楼层的按键。她往电梯门看过去,走进来的那个男人有点面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的手里没拿任何东西,却好像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电梯里挤满花香。
真是奇怪,一个男生会喜欢用玫瑰味的香水吗?
按键亮着白光,那人走进来阴沉沉地站着,也不按楼层按钮。
时星然的防备意识和第六感让她紧张起来,她往电梯的边缘站去,离男人尽可能地远点。
楼层的数字不停地跳动,对方迟迟不按楼层,时星然越来越不安,右手捏住自己的半身裙的裙摆,指腹揉搓着光滑的面料。
叮!11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时星然飞快窜至门边,从门缝挤出去。
而她的身后,响起一下下低沉的脚步声,她不由得暗暗加快脚步,大跨步前行,就差小跑起来。
她的房间在靠近内侧的位置,那段路有点长,就像是在幽闭的空间玩追逐游戏,时星然的心上蹿下跳。
但那个脚步声紧紧地跟随着,像是驱不散的幽灵。现在已经快到她的房间门口,时星然暗自下定决心,要是她到门口那个人还追着不放,她就在楼道里大喊。
三,二……
滴滴……房卡解锁房门的声音响起,嗡响不停的警报解除。
时星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她误会了。她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准备去掏自己的房卡。
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上她的嘴,时星然惊恐地瞪大眼睛,寒意席卷全身。
腰部瞬间缠上来粗壮的手臂,犹如蟒蛇的身躯,将她缠紧无法挣脱,卷起她往另一个房间拖。
时星然用手去推禁锢住她的胳膊,想要呼声求救,但那人的身躯如铁,她很难撼动他的掌控。
她用腿在地上乱蹬,却完全跑不掉,反倒是不停地往后退。黑色的裙摆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最外层的花瓣不停地晃动着。
哐!沉重的木门被重重地关上,时星然被抵在冰冷的墙上,后脑勺撞得生疼。
“韩昊有什么好的,不如跟着我吧!”
捂住她的嘴的那只手松开,改为用力地按住她的脖子,那个人的脸急速凑近,嘴唇欺压而来,想要吻她。
时星然奋力地用手去推他的肩膀,快速扭过头,躲开那个吻。“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韩昊!”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侧脸上,“哦?他这次又换了身份吗?”
她根本不敢转过头,辩解道:“你认错人了!我只是来当翻译的!你放开我!”
英籍华人,会两门语言,来当翻译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韩隐舟刚从墓园回来,精神状况实在算不上太好,那些不合理的事情都能朝着他早认定的方向去联想,然后将它合理化。
再加上她这是正好送上门来,他甚至都不用去那个家里抓她出来。他们两个人真是有缘分,就该纠缠在一起。
韩隐舟凑到时星然耳边低声道:“他有那么多钱,居然都不舍得多给你。”
“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你来爱我好不好?”
然后……我们互相折磨,不死不休。那样你才会陪着我啊……
“我不要!你走开!”时星然使劲地用手去锤他的胳膊,用脚去踹他的小腿,只想拼命逃离这里。
她害怕,真的很害怕……,只能边挣扎边呼喊着:“救命……”
但五星级酒店的优点就是隔音很好,时星然的求救根本传不远。
韩隐舟粗暴地吻上她的脖子,手掐住她的腰,时星然的心瞬间落入谷底。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脖子上湿湿的舌头舔过她的皮肤,就像是章鱼的吸盘牢牢地吸附上来,恶心又难以摆脱。
时星然推不动他,改为用手指甲去划他的胳膊。她恨不得将自己的手变成锋利的剪刀,划烂他的皮肤,狠狠地废掉他的双臂。
韩隐舟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用腿强硬地抵住时星然乱动的双腿,任她的双手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反正也不差这么些。
她喜欢的话,让她留就好了,就当是……她的专属印记。
时星然上身是件轻薄的半袖衬衫,韩隐舟轻轻一扯,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就崩掉。
衬衫的领口开到肩膀处,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和细细的蓝色肩带。夏天的内衣很薄,布料又少,从韩隐舟的角度甚至能看清她软肉的轮廓。
那两粒纽扣坠到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时星然的绝望的泪珠掉出来,连成串地往下掉。
她用头去撞韩隐舟的肩膀,不要命似的乱撞,额头都撞得发红,梆梆地响着。
韩隐舟用双手捧住她的脑袋,免得她撞伤,手指摸到一片濡湿,发现她哭了。
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哭红的双眼,轻轻地用大拇指擦拭她脸上的眼泪,“我会温柔点的,你不要哭,好不好?”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不要抗拒我,好不好?”
他用力地将时星然抱在怀里,像是要将她嵌刻进身体里,仿佛他们是这世上最相爱的恋人,在世界末日来临前最后深深地相拥。
时星然没动了,她感觉自己快被这挥之不去的玫瑰花味逼到窒息。像条缺水的金鱼,呼吸系统被破坏掉,只能等着死亡的来临。
韩隐舟还以为她是接受他的意思,下一秒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屋内的大床走去,温柔地缓缓地将她放到床铺上。
他半跪在床上,牵住时星然的手虔诚地吻上去。时星然冷眼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反手甩了他一巴掌,抬腿猛地撞击他的腹部。
她用双手使劲地将他往床边推,用脚去踹他跪在床上的那条腿。韩隐舟毫无防备,被推倒摔下床,哐地摔到地板上。
时星然抓准时机从床上弹起来,飞速翻身下床往门的方向跑去,裙摆泛起凌乱的波浪。
韩隐舟没来得及抓住那溜走的裙摆,鱼尾滑过他的手背,飞速地游离他的世界,离他越来越远。
你骗人!你明明答应我了,为什么又要离开我!
愤怒彻底地吞没掉他的理智,他如同当年那样从地上爬起来,如疾风般向前飞奔。在时星然距离房门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抓住了她。
时星然的手刚按上门把,就在那一秒,整个人被无法抵挡的力量往后扯去,直愣愣地撞上坚硬的胸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寸一寸地远离那扇门。
上天啊,为什么又要这样……
这次韩隐舟不再温柔,掐住她的腰往直接床上摔,立刻用身体压上去,防止她再乱动。
时星然被甩上床,半裙口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并被甩出来,她的房卡、笔、做笔记的白纸……,然后被压在她的裙子下面。
乱掉的衣领滑落至她的肩头,韩隐舟箍住她的双手压到她的头顶,重重地吻上她的胸口,像是要留下他的印记。
时星然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他的掌控,止不住的眼泪浸湿耳侧的头发,哭到嘶哑的嗓子喊道:“滚开!”
裙子在来回的摩擦中不断地往上卷,翻到膝盖上方,窗户吹来的风呼呼地吹到时星然的腿间。那股风带来的寒意似乎要将她的双腿冻坏,发麻到失去知觉。
韩隐舟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轻啄她的眼角,“跟我在一起吧,不要哭了。我会长长久久地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的。”
他直起身去脱他的衬衫,松开握住时星然的那只手。时星然下一秒单手按住床铺支起身子,屈膝撞他的大腿,借着床铺的支撑力,抡拳狠狠地揍向他的头,
咚!韩隐舟的头被打得偏过去,时星然随即立刻锤他侧边的肋骨,同时用腿费力地将他的身体往旁边顶,用肩膀将他撞翻。
时星然缩着身体从床上滚下去,砸落到地板上。她像是已经失去知觉的人,感知不到疼痛,只顾急速从地上爬起来,往前方跑去。
但她这次没跑向门口的方向,而是跑向……那扇开着的窗户,那扇处在11楼的窗户。
门是闭着的,窗是开着的。逃生的门太遥远了,可那扇窗却很近,应该能让她逃脱这个房间。
时星然冲到窗边,双手扒上窗框,丝毫不顾楼下缩成小方块的车景,将整个上半身探出窗外,踮着脚准备往外翻。
她的头完全探出窗外,才终于闻不到那股玫瑰花香,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啊……要解脱了呢……
韩隐舟看见她探出去的身子,快要离地的脚尖,焦急地大喊道:“不要!”
时星然用力地按住坚硬的门框,让重心往前倒,双脚使劲地一蹬,准备完成她生命的最后一次摆动。
“妈妈,我好讨厌这里……”
然后,她闭上眼睛往前倒去……
腾空的脚踝忽然被人大力地扯住,死命地往后拉,时星然连拖带拽地被扯回去,摔倒在地上。
窗外的风也被扯进来,吹动屋内的物品。床上的那张白纸被吹飞,飘落到时星然的身上,遮住小片她露出来的肩膀。
原本折起来的纸在刚才的床上拉扯中被拽开,又被风掀开弯折的边角,露出里面的字来。
呈阶梯状排列的缩写的英文,偶尔冒出的中文提示词,那是她做交传时用来记录的笔记。
经过刚才的刺激,韩隐舟的大脑才获得一丝清明。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时星然,灵魂好像已经远去,只留下躯壳。
她一动也不动,眼睛空荡荡的,就像那只被他弄坏的小熊。
“是……我弄错了吗?”
“对不起……”韩隐舟拿他的衬衫盖住时星然的身体,跪在地上哭着向她道歉,“是我不好,我错了……”
时星然盯着天花板不言不语,半晌后才吐出一个字:“滚!”
她扯开盖在她身上的那件衣服,厌恶地甩到地上,用手紧紧地揪住自己被扯坏的衣领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朝门口走去。
韩隐舟看见那张掉在床上的房卡,捡起来追上去。时星然的手机一开始是抓在手上的,进门后就掉在了地上,她看也不看,直接跨过去。
韩隐舟跟在后面捡起她的手机,手机屏幕正亮着,有消息通知。
屏幕上显示着:W大高级翻译学院2016级交流群,最新一条消息是:6.16是毕业典礼,到时候合照啊。
他的心坠到谷底,他真的是错的彻底,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然后让6.10,也成为她的忌日。
时星然开门走出去,站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房卡,却什么也没摸到。
半身裙被压皱,变得丑丑的。
韩隐舟用双手将房卡和手机递给她,时星然夺走手机和房卡,背对着他冷声说道:“离我远点!”
韩隐舟立刻退得远远的,时星然进门后哐地将房门关上,换了套衣服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然后提着包地走出房间。
韩隐舟一直在门外站着,门刚打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送你回学校!”
时星然的眼神如刀一般地刺向他,“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时星然是自己回学校的,但韩隐舟知道她的学校、学院和入学的年份,找起人来就很容易。
他不敢直接去找她,因为时星然不愿意见他,只能给时星然寄信,说明缘由向她道歉。
但道歉和补偿都一并被拒绝,之后时星然整个人便犹如人间蒸发,好像已离开这个世界。
16号的毕业典礼他去围观了,穿着硕士服的人很多很多,他们捧着花束在校园里拍照,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又开朗的笑容。
相识的人聚在一起用正经或搞怪的姿势,去拍各种各样的合照,深蓝色的流苏欢快地摆动着。
但是那些人,并不包括时星然。
对不起……你本该开开心心地毕业,穿着硕士服去拍青春的纪念照,却因为我化作了泡影。
时星然回去后病情就加重,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宿舍会凭空冒出来她不认识的人,耳朵里不停地乱放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音乐,有尖叫声,有念经般的咒语。
这意味着时星然无法再去做口译,她无法知晓自己会听见什么,看见什么,然后……又翻译出什么东西来。
她日日夜夜泡在图书馆,一遍又一遍地听材料,听到耳朵都快生茧子,才磨练出的听力,就此作废。
即便在零下的天气也雷打不动地6点起床,跑到学校的湖边练发音。稍微吸一口气,寒气便无情地侵入肺部,即便牙齿打颤也要吼出来的词语,却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地说出口。
学校里认识她的人实在太多,她根本不敢出门见人,怕被别人发现她居然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神经病。
而这样的一个神经病,居然还就读于W大高级翻译学院,学的是西英汉复语口译!而且当年还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保研的!
她只能躲着所有人,灰溜溜地搬出学校,找个很小很小的地方躲起来。小到没有人认识她,小到只容得下她自己。
6月的天气很炎热,时星然躺在床上却要用被套将自己卷成蝉蛹,将脖子以下的地方全都严实地包起来才可能入睡。
电费很贵,她舍不得开空调,电扇的风穿不透层层的布料。时星然闷得满身汗,就像一条脱水的鱼,连呼吸都觉得费劲,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她从前最讨厌雨天,现在反而无比期盼着下一场雨,好让她能暂时喘息。
她亲手退掉了那张飞往伦敦的机票,按下屏幕上红到刺眼的确认键,差一点就要实现的梦想再度飞远。
好不容易从悬崖下一步一步地爬上来,被岩石磨到伤痕累累的手刚触上崖顶,手指却被无情地掰断。让她失去攀爬的力量,直直地从高空中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她也不能报警惩罚那个人,一旦她的病被姑姑那家人发现,她就立刻会被拖入地狱。
就像八年前一样,她能做的,只有恨。
此后,时星然便尽量不会与男人单独坐电梯,万不得已遇上那种情况也会故意按错楼层,也很讨厌电梯里的浓重的香味。
她无法接受自己在姜远心中变成一个疯女人,将姜远拉黑。她也不想被优秀的同门发现她生病,然后纷纷看她笑话并到处传扬,狠心切断与W大相关的所有人际关系。
眼见银行存款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地后退,时星然坐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点开手机银行。吃完早饭看一眼,买个面包看一眼,洗完澡又看一眼,反复推算那些钱还够她支撑多久,仅剩的安全感也要消磨殆尽。
她不是没有试过在网上投笔译的兼职简历,或者去那种翻译派单群抢翻译单,但翻译是个需要实力、经验、资源以及人脉的工作。
时星然在学校学的是口译,考证书都以口译为先,她有西班牙语和英语的CATTI一口证书,但是笔译方面只获得了两门外语的CATTI二笔。
学外语的人真的很多,拿着二笔的证书只能算作是笔译的敲门砖,更何况她是个刚毕业的学生,没有多少笔译经验。
翻译公司的PM会优先选择有更多经验的资深翻译合作,有单子也不会第一时间考虑她。而她断掉自己的人脉关系,只能与众人去抢那些价格极低的、有资源的人看不上的单子,一个群少说也有几百个人。
她要不就是抢不到,要不就是只能拿到价格很低的单子,抢单到完成订单所耗费的时间与获得的收入换算下来还不如去外面发传单。
这也是宋知暖为何离职后去摆摊的原因,一方面是不想再做翻译,另一方面是根本接不到单子。没有好的人脉光靠她自己,可能几个月都开不了张。
所以时星然只能出门去找工作,但她不能去大公司面试,因为大公司的人很多,并且多少都能接触到与W大有关的人。
口译员比笔译要稀缺难找,在短期内也能为公司赚更多的钱。放着一个能做双外语口译的摇钱树,而让她去做笔译,很多公司都不接受。
进门后人事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简历,震惊到面露难色,不理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做笔译?而且还是来我们公司?”
而时星然能怎么回答呢?她坐在座位上看着她的简历,苍白又无力,她说的理由很可笑:“挑战自我。”
人事或许还不是很清楚或者真切地感知到她的学校、专业、证书的含金量,只是单纯不能理解她的选择,还不知道如何刁难她。
可那些小公司的有经验的翻译却再清楚不过,这是他们一辈子可能都无法达到的层级。基本只能在上层翻译圈见到的人,却跑来求着当他们的下属。
当一个原本只能仰望的人跌落云端,落到脚边可以随意踩踏、任人揉捏,便会激起某些人的施暴欲,通过羞辱那个人来获得快感。
在时星然表明只做笔译的情况下,当着她的面不打任何招呼,就叽里哇啦地输出一大堆话,说完后强硬地要求她立刻翻译。
桌子上连纸笔或者电脑都不给她配,时星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纸笔,靠着短时间的记忆准备下笔去写。
却被当场止住,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抽走她的白纸,“我是要你口译,不是要你在纸上写写画画。”
时星然握着笔的指尖泛白,昂着头仰视道:“我是来面试做笔译的,不是做口译!”
那人讥笑着,无情地嘲讽道:“这是在考察你的专业知识,你学了这么多年,对自己的专业都完全没有掌握吗?”
他将那张白纸像扔垃圾一样地扔到桌上,“拿着CATTI一口的证书却不敢开口说话?你的证书是买来的吗?”
“看来W大高级翻译学院的高材生也不过如此,还天天吹得那么厉害,结果是个哑巴。”
要是按照爽文或者电视剧的套路,时星然应该猛地站起来一通输出,展示她的绝对实力。
但是她不能,刚才听到的话她不能保证没有错误,在纸上笔译翻译错了,那是她自己自学的水平不到位。
而现场口译出错,就是在砸她专业的招牌,她就是在抹黑学校、优秀同门经营出的口碑。
她辛辛苦苦换来的证书和荣誉,成为别人攻击她的靶子,一下一下、乐此不疲。
她不想别人再拿口译证书来问她、来考她,便将口译证书从简历上抹去,将口译经验也删得干干净净。
然后下一个人是这样问她的:“你学口译的,怎么没有口译证书啊?”
等到时星然被问到麻木后,才终于能进行做笔译的谈判和考察,但这个过程也并不好受。
有的公司怀疑她学历造假,否掉她的简历。有的在第一轮面试,各种盘问她的家庭情况,怕她是什么违法的犯罪分子,或者是被恶性案件牵连到的人,才被翻译圈排挤。
还有的公司经过第一轮的考察便认可她的实力,在第二轮面试的时候给她一份又一份专业性很高的文稿。让她整个下午坐在办公室里“试译”,白嫖她的劳动成果,却担心她不会入职,利用完便丢掉。
即便在秋招时面对那些数不清的大公司招聘人员,业内从业多年的高级翻译,以及那些只说外语的外国人,她都不曾这么狼狈过。
要不是老家的房子没有买回来,她最大的执念没有解开,她可能真的撑不下去,随便找个湖就跳了。
后来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等着她的是无穷无尽的压榨,可她只能忍,忍到经验丰富,忍到能出去单干。
时星然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她当年吃了太多的糖,后来便要吃这么多的苦,好来相抵。
她又不是下凡渡劫的神,受尽苦难后能得到上天嘉奖。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有这一世,无法再重来的人生。
你要她如何不恨,要如何饶恕,要如何原谅韩隐舟!
“韩隐舟,我说过了,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韩隐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时星然,无措地辩解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是故意要出现在你面前的,你病了吗?”
可当他问出口后,又觉得这句话问的很白痴,经过那样的事情,时星然心理不出问题都不太可能。
韩少禹是不知道时星然病情的,黎记淮只告诉他时星然精神压力大,会去看精神科医生。现代人看精神科、找心理医生都不是什么大事,看与不看只是有钱与没钱的区别。
但时星然的身份还是很敏感的,可能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特别是在时星然好像还与韩隐舟有纠葛的情况下。
据他所知,黎记淮那小子早在9月份都让人把钻戒上的钻石给磨好了,要是时星然稍微点个头,黎记淮估计当天能把结婚证秀给他看。
韩少禹立刻冲上前去,越过韩隐舟挡到时星然的面前,“时星然,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刚才被韩隐舟挡住,时星然没发现韩少禹也在,见他突然冲出来还挡到她面前,虽然诧异但又受到安慰。
“韩少禹,他现在不能对我怎么样,你不用担心我。”
韩隐舟当然是认识韩少禹的脸的,现在这个场景,像极某些影视桥段里狗血烂俗的剧情。
他心动过、愧疚又念念不忘的人,曾被他误认为是他父亲情人的人,多年后成为他怨恨的弟弟的女友。
韩少禹笃定韩隐舟会报复他,不想将时星然拖下水,正色道:“韩隐舟,你要是有事,尽管冲着我来,不要去招惹时星然。”
韩隐舟虽然愧对时星然,但韩少禹这个从吸血的韩家诞生的人,在他面前是不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的。他眯眼冷笑道:“韩少禹,你又有什么资格说着义正词严的话呢?“
“我不会对时星然做什么,但是你们家这伙谋财害命的人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他掏出一张名片,绕过韩少禹的身侧,递到时星然手边。“时星然,如果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
时星然被他们的谈话整到蒙圈,但明显感觉到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虽然犹豫几秒,但还是忍着恶心将那张名片接过来。
韩隐舟见她拿走名片,眼里泛起波澜,但他没再说什么话,而是从时星然身边跨步离开,似乎不带一丝犹豫。
时星然转而去问韩少禹,“他对你有敌意,你们有什么冲突吗?”
韩少禹垂眸看向那张名片,“我们有不可调解的仇恨,他可能会对我发动攻击。”
时星然捏紧手中的名片,“你是说,韩隐舟有可能会攻击极域?”
“嗯,但不会波及到你,不用担心。”
时星然从医院回去后便直接去黎记淮的家,看见韩隐舟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也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枯坐在沙发上,紧紧地抱着沙发枕头直勾勾地盯着房门,焦急地、深切地盼望着黎记淮赶快回家,然后……抱抱她。
因下大雪的原因,机场的航班纷纷晚点,原本6点就该起飞的飞机到9点还在候机。黎记淮滞留在机场,不能去往时星然的身边。
久等等不到人,又收到黎记淮不知何时才能到家的消息,时星然委屈得都要哭了。现在的她,就像个被独自留在家里的小熊,因缺少陪伴而不安。
她坐不住跑进黎记淮的房间,在他衣柜里胡乱地翻翻找找,找到她当初给他买的衬衫,是那件灰蓝色的、适合夏天穿的。
剩下的两件她没找到,她抱着那件衬衫钻到黎记淮的被子里,用被子将她缠成厚厚的蛹。
她双手抱着衬衫,幻想着黎记淮正躺在床上,将她整个人都牢牢地抱在怀里。
夏天抱着被子炎热又难受,冬天抱着被子温暖又舒服。时星然将头埋到衬衫里,冰凉的面料被她捂得发热,就好像是那个人的体温。
黎记淮是不爱喷香水的人,所以他的身上没有什么沉木香或者是古龙香水的味道。
但他在身边的话,时星然却似乎能闻到他身上类似于香水的味道,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个味道。非要描述的话,那是一种能让她感受到安心的味道。
她正渴求着,他身上的味道。
为了让她假想虚构出来的幻觉更加真实,时星然拨通了黎记淮电话,将手机开免提后放在枕头上。
机场还是有些吵的,黎记淮盯着显示屏上的红字,心情实在称不上美丽。他忍着不能见面的想念,温柔道:“今天应该会很晚,别等我了,嗯?”
“黎记淮,我有点难受……”
黎记淮的脸色沉下去,立刻问道:“感冒了吗?”
时星然将脸贴近手机的扬声器,那是黎记淮真实存在的证明。“我只是……很想很想你……”
候机室的广播声在此时忽然响起,“JX4135次航班准备开始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