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这个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电脑显示屏上弹出文件弹窗,韩昊得意洋洋地点进去,视频的封面却变了!
超大图标正展示白底黑字的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怎么回事!
韩昊瞪大双眼,连忙点开视频文件,而后那个画面便成功地放大并占据整个超大的显示屏,让屋内的每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段视频没有任何声音,时长与原本的视频时长一致。韩昊不死心地来回狂点进度条,画面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那几个醒目的大字被钉死在屏幕上,犹如灵堂上的横幅,揭示他人生的总结。
这是他重要的筹码,不能被毁!
韩昊回头怒视着韩少禹,见他不再暴动,只是淡淡地望过来,表情冰冷得像是在瞧一个死人。
不可能,断网了怎么可能还会被更改?
可是韩昊将视频关闭,点开右下角的网络,依旧处于断网状态。他再次打开视频,画面上依旧是那个晦气的大字报。
绝对是这台电脑被动过手脚!
韩昊气愤地拔掉U盘,怒吼道:“给我看住他!”他快步走去另一个房间,去检验文件是否真的被篡改,还是说是中了障眼法。
然而,即便是断掉网络,将U盘插遍所有的电脑,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他用拳猛锤那令他感到刺眼的电脑屏幕,显示屏哐地一声倒地,“义”字顿时变得扭曲。屏幕闪烁不定,仿佛播放着黑白鬼片。
咚咚咚!气急败坏的脚步声像是公牛在迈步,如同西班牙斗牛般横冲直撞的男人冲到韩少禹面前,用脚狠狠地踢飞地上的佛经,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拳。
韩少禹虽然四肢被人牢牢抓住,但没人敢掐他的脖子,所以他的头部仍然能够自由活动。他灵巧地侧头,轻而易举地避开向他袭来的拳头。
拳头咚地砸上极为坚硬的上好的木材,掌骨难以承受这剧烈的撞击,手背传来如同粉碎般的剧痛。
韩昊惨叫一声,猛地缩回右手,用左手死死地捂住右手背,仿佛那样能够减轻痛苦,但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盯着韩少禹的脸,边抽气边大吼道:“你做了什么?”
韩少禹的嘴角微扬,像看弱智一样地看着韩昊,鄙视道:“只是让你了解一下,极域的产品的运用场景。”
“模拟芯片?”
为了让韩少禹走上模拟IC设计的道路,韩昊对这个行业有所了解,但并不深入。而且模拟IC设计的产品种类繁多,达到数千种之多,他无法猜测韩少禹具体做了什么。
数字芯片主要用于对数字信号进行逻辑运算和控制,市面上常见的数字芯片包括存储器、微处理器、逻辑门等。
而模拟芯片主要用于对模拟信号(声音、光线、温度、电压等)进行采集、转换和处理,广泛应用于通信、音视频、传感器等领域,常见的模拟芯片有射频收发器、运算放大器、模数转换器等。
所以电脑和手机上要显示出画面和声音,就必须运用模拟芯片,实现数字信号和模拟信号的相互转换。
例如,当在电脑或手机上观看视频时,视频文件中的数据是数字信号,但是显示屏和扬声器需要的是模拟信号。
这时候就需要借助模拟芯片,把数字信号转换为模拟信号,才能实现画面和声音的输出。
同样地,当在电脑或手机上录制视频时,摄像头和麦克风采集的是模拟信号,但是存储设备需要的是数字信号。
这时候也需要借助模拟芯片,把模拟信号转换为数字信号,才能实现画面和声音的输入。
也就是说,模拟芯片决定人们能在电子设备上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即便是一段相同的数字信号,经过模拟芯片的转换,可能会输出不同的模拟信号,而导致货不对板。
同一个东西,在不同的人眼中,可能会是不同的样子。
那么,是谁的眼睛在说谎呢?
或者有没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显示屏在“说谎”?
但黎记淮这次用到的并不仅仅只是模拟芯片,模拟芯片只能实现信号转换,无法直接修改原有的视频文件。
而与时星然有关的这段视频,已经被完全替换掉了,他不可能将这种东西留在别人手中。
这次他用上的主要工具是:HDMI转换器芯片(混合信号芯片)、无线网络模块(混合信号芯片)、云服务器。
极域专注于模拟IC设计,其产品主要是模拟芯片。此外,它也涉及到同时包含模拟芯片和数字芯片的混合信号芯片。
上次黎记淮来韩家,拿到那段原始的视频,对原始视频的文件的格式和编码方式进行破解,分析原视频文件的格式和参数,如制式、分辨率、色彩空间、同步方式等。
接着从解码后的数字视频信号中提取出特征向量,根据视频的内容、颜色、形状、运动等因素构建特征向量。
他根据原始视频编写符合芯片要求的程序代码,对成品的HDMI转换器芯片进行连接、读取、修改、编程和烧录(非物理层面)等操作,使其能够精确地识别出对应的视频。
他还修改了无线网络模块的程序代码,并将其与HDMI转换器芯片组合在一起,制成一个微型的电子元件。
最后还与其他科技人员一起搭建了专属的云服务器,建立操作平台。
当U盘插入时,如果检测到对应视频的数字信号,就会被HDMI转换器芯片识别出来,然后无线网络模块就会触发启动,连接到云服务器,远程控制的程序就会运行,立即替换掉U盘里的文件。
所以,即使这台电脑断网,黎记淮也能实现远程控制,并不需要依靠韩家的网络。
韩少禹来到这里的主要任务,就是把那个十几毫米大小的电子元件接到电脑主机上,并做一些伪装。
由于黎记淮在构建专属的特征向量和设计代码时做了限制,只有当识别出那个视频时,才会启动这一系列的程序。
而他对网络模块进行了复杂和动态的加密,在运行时很难被其他设备扫描到。
而当视频文件被替换掉后,在无法识别到的情况下,这系列程序会瞬间断掉,无线网络模块就会停止运行,更加难以被找到。
黎记淮之所以这么费力气地对芯片进行二次加工,是因为他之前已经联合尖端的程序员搜查过韩家和科纳的网路,确定视频在网络端没有进行备份。
作为科技行业的从业者,他能接触到的科技人员的含金量不是韩昊能比的,因此也能操控韩家老宅的网络。
这个方案是比较理想的,称作A方案。但网络端出现意外的风险偏大,黎记淮还设定了B方案。
B方案是当检测到对应视频的数字信号,就会被HDMI转换器芯片识别出来。此时若无线网络模块没有被触发,那么HDMI转换器芯片会对数字信号进行转换,输出另一段视频。
因为这个方案不会对U盘中的文件进行任何更改,也不需要网络,也就不会触发任何防护程序,相当于是障眼法。
A方案成功,那么电脑屏幕上出现的视频是白底黑字。
若B方案成功,那么电脑屏幕上出现的视频是白底红字。韩少禹看到信号也会采取第二轮行动,为黎记淮争取时间。
但是无论是A方案还是B方案,想要成功执行,都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条件:针对原视频构建专属的特征向量。
这也就意味着黎记淮必须去看那段视频,分析画面、动作、色彩……
当他敲下的每一个字符的时候,画面一帧一帧地在他眼前放映,就像是进行一遍又一遍的凌迟,让他痛不欲生。
而为了确认方案的可行性,他也必须无数次地进行场景模拟,反复将自己代入场景中。甚至,去假定计划失败的后果。
他最爱的人的脸,化作刺伤他眼睛、捅上他心脏的刀。
黎记淮并不害怕那把刀,苦痛也都全然接收。可他,觉得他的血是肮脏的。
那把刀,不该染上肮脏的血……
见韩昊猜不到正确答案,韩少禹讥讽道:“你不是对极域很了解吗?怎么猜不到呢?”
“说!你做了什么?”他嘲讽的模样激怒了韩昊,他顾不上作痛的右手,伸出左手死死地掐住韩少禹的脖子。
韩少禹好似没感受到脖子上的压迫,嘴唇微张慢慢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刚才被韩少禹点燃的蜡烛,正安然无恙地在小桌子上燃烧着,在这冬日空气流通不畅的房间内,与他争夺氧气。
是玫瑰花的味道呢……
韩隐舟离开后的某一年,年幼的韩少禹偷溜进过那栋房子,穿过满园的红色花海,然后悄悄地跑上二楼。
二楼某个房间的房门大开着,门口处的花香竟是比院里的还要浓烈。他虽然有些怕,但忍不住好奇地走进去。
房间内的木桌上点满蜡烛,仿佛是什么祭祀的祭台。
这间房间连着大阳台,好像有人待在那里。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她正躺在躺椅上往楼下看,应当是在赏花。
韩少禹以为他的脚步声很轻,但大概是这房间太安静,细微的声音也会被察觉到。
他刚走到阳台,那个女人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那是一张虽美貌但憔悴的脸,眼里似乎没有光彩。
因为是贸然闯进来的,还被当场捉住,年幼的孩子有点不知所措,只能眼神闪躲地站在那里。
那个女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好一会儿,而后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你不像他,你有点像他。”
玫瑰在盛放后便会凋谢,也不会再有浓郁的花香。
那屋里的玫瑰,大概想一直盛放,但最终还是随着院里的玫瑰一同凋亡了。
韩少禹偏头看向桌上正燃烧的蜡烛,在花香里体验消亡的过程。
韩昊是个谨慎的人,未到预定时间不会轻易落子。因此将不会视频保存在网络上,让视频有提前外泄出去的可能。
但他又太过于自负,一张牌用完即焚,不会用第二次,就连副本也只留存一份。
“你敢耍我?”韩昊加大力度,手背都暴起青筋,想将韩少禹活活掐死。戴着佛珠的手,却正在行凶。
刘叔走上来抓住韩昊的胳膊,说道:“放过少爷吧。”
“你算什么?敢来拦我。”韩昊冷笑一声,手上力道未减,像看蝼蚁一样地看着拦他的人。
抓住韩少禹四肢的几位保镖暗暗松了几分力道,他们心里有些害怕,怕真的闹出人命来。大气都不敢出,默默祈祷着有人能打破这个局面。
突然间,嘹亮的电话铃声响起,韩昊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他不爽地松开手并掏出手机,发现是黎记淮打来的电话。
“怎么?打电话来是想报喜吗?”
黎记淮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正显示着那个房间内的画面,他沉声道:“放了韩少禹。”
韩昊看向预先安插的摄像头的方向,猜到黎记淮大概正在看着这屋内的画面,“他是进来偷窃的贼,我为何要放?”
“他没拿走任何东西,也没先动手。倒是你,准备杀人。”
黎记淮将手机开免提,让韩昊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你不放人,十分钟后科纳的官网便会挂上你掐人脖子的照片。”
“所有跟科纳谈合作的客户,恐怕都得掂量一下你们的服务态度。”
韩昊气得咬牙,翻译公司也属于服务业,必须得经营良好的外在形象。
他恶狠狠地看向镜头,不甘道:“黎记淮,你虽聪明,但也有弱点。那个女人,是你致命的弱点。终有一天,你会栽在她身上!”
说完这句话,韩昊便挂断电话,朝那几个保镖吩咐道:“放他走!”
几位保镖如释重负,连忙从韩少禹身边撤离,地上的佛经被踢得更加乱糟糟的,连成一大片。
韩少禹毫不怜惜地踩上地上的佛经,仿佛那就是堆废纸。他没直接往门外走,而是走到旁边的桌上,拿起那燃烧着的蜡烛。
他望着地上散乱的佛经,手随意一扔,将火焰投入佛经之海。
纸张极易燃,何况是如此大量的纸,火焰疯狂地壮大,佛经化作火海。
污秽的佛经被火焰焚毁,仿佛正在进行自我超度。
韩昊看见那狂舞的火苗,朝着韩少禹大吼道:“你疯了吗?”
火势蔓延得很快,书房内又尽是木制品,沾上火焰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真漂亮……”韩少禹却忽然大笑,眼里一片火光,果然死亡就是需要热烈的火呢……
死气沉沉的东西,火焰却那么鲜活。
二十多年前,韩隐舟扑灭一场火。二十多年后,韩少禹点燃一场火。
“愣着干什么,快救火!”韩昊朝那几个保镖大吼,然后便火速离开这个房间,以免被火焰波及。
那几个保镖冲出去找灭火器和接水,韩少禹则慢悠悠地走出书房,刘叔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庭院池塘内的鱼没受任何影响,肚子吃得鼓鼓的,正悠然地游动着。
韩少禹蹲下去,池塘里的水被加热过,在冬日也未结冰。他单手舀水后往左脸一扑,用手拭去脸上的鲜血。
水滴落到地面上,那是跃出池塘的鱼,留下的痕迹。
走去大门口的这段路有点长,刘叔一直跟在他身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跟着。不知是驱逐,还是相送。
走到门口时,黎记淮的车已停在门口。韩少禹短暂地停下脚步,但没回头,他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以后,换个人跟吧。”
车上的电脑被收起来,韩少禹沉默地坐上副驾驶,没有对这场行动做出任何总结。
车内安静得很诡异,黎记淮默不作声地发动车辆,驶离这个让他们都感到痛苦的地方。韩家老宅偏郊区,一路上车辆很少,连喇叭都没响过几声。
走到半路,韩少禹冷不丁地问道:“有烟吗?”可问完后,他又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
他忘了,黎记淮不抽烟的。
可谁料几秒后烟盒和打火机一并被扔到他腿上,他诧异地拿起烟盒,发现里面的烟就剩两根。
他看向黎记淮冷漠的侧脸,疲惫的眼睛,泛青的胡渣。这种情形多久未见了?好几年了吧。
车内开着空调,韩少禹也不想搞得满是烟味,说道:“前面停车吧。”
车在路边停下来,韩少禹开门下车并关上车门,背靠着车身拿出一根烟准备点火,却忽然再次听见关车门的声音。
黎记淮走过来拿走他手上的烟盒,韩少禹用打火机点燃他手上的那根烟,然后将那火苗移至黎记淮面前。修长的手拿着烟靠近那火光,皮肤有点苍白。
韩少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一团烟雾。他眼神灰暗地盯着那团飘散的烟,沉声问道:“你恨我吗?”
是他将黎记淮和时星然扯入这盘棋局之中,造成了这样惨痛的局面,给他们都带来无法磨灭的伤害。
韩少禹转头看向靠着车身的黎记淮,那个之前从不吸烟的人,右手熟稔地夹着烟送至嘴边,轻轻地吸了一口,吐出缭绕的烟雾。
“恨。”
果然……
怎么会不恨呢?
刚才在书房内被掐住脖子时,韩少禹蓦然想起当初在会所里,黎记淮也掐过那个伤害时星然的家伙的脖子,出乎意外地就有了代入感。
若黎记淮早知道时星然会因为他的原因,遭受那样的伤害,恐怕当初被掐住脖子的人,可能会是他。
所以他刚才没有任何抵抗,任由韩昊掐住脖子,沉浸于那股濒死的窒息感中。
在那几秒内,他甚至在想,黎记淮会不会不打电话来,放任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
毕竟当初若不是“时星然”的电话打来,黎记淮是真的想让那个伤害时星然的家伙去死。
但他还是打来那通电话,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打那通电话的呢,韩少禹无法想象。
韩少禹哈出白气,觉得周遭的寒气齐刷刷地往他的身体里灌,他拿着烟的手都有点僵住。
真冷啊,这个冬天比以往都要冷……
片刻后车辆再次启程,几十分钟后在雨季酒店的门口停下。韩少禹解开安全带,低声道:“上次那个约定,到此为止吧,以后不必来捎我上下班。”
说完这句话他便飞速推门下车,他背对着黎记淮,声音沙哑地说道:“回去的时候把车洗一下吧,有点脏了。”
他这种人,就不该坐上这辆车。
韩少禹反手关上车门,红着眼眶往酒店里走。真奇怪,怎么下雨了……
他们这几个人,陷入互相仇恨的关系里,痛苦地纠缠着。
黎记淮闭上眼,没去看韩少禹走远的背影,眼睛涩得发疼,大概是因为太久没休息吧。
那天晚上,时星然收到黎记淮的消息:“事情解决了。”
但除了那句话之外,黎记淮没再发来别的消息,整个人就像潜入深海,失去踪迹。
次日早上,时星然拨通那张名片上的电话,“韩隐舟,我是时星然。今天中午12点来我家找我,地址我会用短信发给你。”
然后她给黎记淮和韩少禹都发了这个信息,把他们三个人一起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