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请务必看在一起搭档走下路的情分上来救我。”苏引风笑道，“不过这里我有做过攻略，是可以放烟花的，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被抓吧……嗯，大概。”
他将盖在腿上的毯子分了一半给她，眼见着天色还早，两个人无事可做便掏出手机来联机打了几把游戏，由于离着市区较远，网络的信号不好，隔三差五地总会断一下刷一波存在感。但所幸两个人都不是对胜负很上头的性格，打发时间玩得比训练的时候还要开心得多。
三连败之后，天色也恰到好处地暗了下来。
苏引风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递给吴越，自己则从后备箱里拎出来两个大袋子，献宝似的摆到她的眼前道：“看看这是什么。我的终极秘密武器——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这个名字由你来说还真是有一种微妙的恰到好处。不过如果确实是与我想的那个能把轰开天守阁的兵器有关的话，我并不是很想看到它糟糕的造型。”
“但是这个可是满载着我的新年愿望，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完成的。”
“请不要把自己的新年愿望寄托在这种东西里。”
“哈哈，不要这么严格嘛。寄托在烟花里不是挺浪漫的吗？等我只要把它点燃，阿越不就能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了么。”他说着，将这个大家伙拖到稍远处，从口袋里掏出火机，点燃了引线。
在这座山里，除了头上的星空之外，在没有其他的光亮。唯一用来照明的，只有在薄雾中显得格外朦胧的车灯。吴越虽然话说得不感兴趣的样子，但她还是认真地就着这微弱的光亮仔细看着他的动作。
伴随着“咔”的一声轻响，一小团在寒风中摇曳的火光在苏引风的指尖凭空而起，在短暂地存在了片刻之后，它碎成了零星的火花，沿着不算太长的路线飘飘摇摇地走到了终点。
苏引风三两步跑回到她的身边，大声地喊了一句：“捂好耳朵。”
他的话音刚落，伴随着巨大的“砰”的一声，一束游鱼似的银光划破黑夜，从他的身后左摇右摆地冉冉升至天空的最高出，然后随着第二次声响，在漆黑的天幕下炸成一朵绚烂的花，随即又在不远处碎成星星点点的金黄色的雨。
吴越也很久没有见过烟花了。她安静地注视着它在天空中完成它的出场与谢幕，才刚要开口说话，然而不远处的烟花筒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以天空为幕布，写出了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
【TCG S13冠军！】
吴越见到这行字，第一反应便是转过头去看他，没想到却正好撞进苏引风望向她的眸子里。
她从那双蓝色眼睛里看完这场烟花最灿烂的时刻。
“怎么样，我的阿姆斯特朗炮还不错吧！”苏引风邀功道。
“不是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么。”
“哈哈，你记得还蛮快的。我可是背了好久。”
“你也很想拿到这个冠军吗？”吴越问道。
苏引风坐回到她的身边，想了想后答道：“你还记得我在医院的时候曾经跟你说过。我哥哥在去年因为意外离世了。”
吴越点了点头。
“我们的父母工作都很忙，可以说是我哥哥把我带大的。他虽然大我几岁，但我从没想过他会这么早就离开我。其实直到现在，我或许在内心深处，也还没有能完全的接受这件事。我会选择回国，大约也有想要下意识地逃开这件事的原因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简凉的比赛——其实我说他像我哥哥，并不是说他们两个脸长得像，毕竟我哥哥和我是同一对父母……唔，就算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至少他也是有一半外国人的长相，不然很容易就被看穿了。”
“喂。”虽然已经有些习惯了他不着边际的说话方式，但吴越仍然不免满头黑线地打断了他。
“开个玩笑啦。不过说如果有什么是简凉与我哥哥相像的地方的话，就是他们那认真到几乎固执的态度，还有能够竭尽所能心无旁骛地奔向自己的目标的身影吧。我哥哥还没来及实现他的目标，所以我总希望简凉能够成功。”
“可你知道，简凉并不是你的哥哥。”
“我知道。”苏引风叹了口气道，“我想帮助他，也不是为了复活我的哥哥。只是想要弥补自己的遗憾罢了。”
他已经将事情想得格外的清楚，语气里也只有淡淡的怅然，而非其他更深刻或偏执的情绪。
吴越学着他之前安慰自己时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见苏引风转过头来望向她，她又歪着头思索了片刻后才勉强想到了一句可以称得上是安慰的话：“以咱们队目前的情况来看，今年还是挺有希望的。”
没想到她憋了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又是笨拙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可爱，苏引风扑哧一笑道：“反正安慰人的话不如说得更肯定一些，比如，我们一定能够成功拿到冠军之类的。“
吴越道：“我不喜欢骗人，也不喜欢说些一目了然地谎话。”
“也是。”苏引风从一边的袋子里抽了两根仙女棒递给她道，”我也挺喜欢你这一点的。”
吴越接过烟花，就着他手里的打火机将它点燃，一偏头却看到那一袋子里杂乱无章地混在一起的各种少了五花八门的包装纸的烟花，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些？”
“你才发现啊？”苏引风颇有些委屈地道，“我自己做的。看你那么久都还没发现，我还想着要怎么不着痕迹地提醒你一下。诶，你拿手机做什么？”
“报警。顺便查一下私自制作烟花爆竹要判几年。你放心，看在下路搭档的情谊上，我会去看守所探望你的。”
苏引风泪流满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这烟花你也放了，若是真的被抓起来了，到时候你不得也是个共同犯罪。”
吴越想想也是，便犹豫着放下了手中的手机。
“哎呀，放心吧。这些都是从烟花厂合规制成的，之前我也有通过培训考试啦。”苏引风伸了个懒腰，后背轻轻靠着车头道，“早就猜到了这个春节要自己一个人过，所以提前好久就开始准备了。只是没想到……你会也在。”
“嗯。”吴越轻轻应了一声。
“能看到你在，我很开心。但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的。我的手没什么事，等医院开门再去复查就是了。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明天不如回家去吧。至少新年还是和家里人一起过比较好。”
吴越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但苏引风的眼神却定定地盯着他自己手里的烟花棒，明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不肯与她对视。于是吴越便直接说道：“我，咳咳，家也比较远……原本也没打算回去的。之前想着我在浦东那边开了个小店，虽然节假日员工也都放假了，但至少过年的时候可以在那里落脚。不过听程哥说假期基地也不关门，所以才决定留下来，也不全是因为你。”
说罢，吴越也觉得这话或许有点生硬，绞尽脑汁想要再补充两句，但还没等她想到合适的话来开口，就见苏引风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浅笑，表情也明显比之前轻松了许多。“那就好。”他道，“那就让我们两个人，一起度过一个难忘的新年吧。”
伴随着纸袋里的烟花数量逐渐地减少，彩色的光芒在沉睡的山间时隐时现。他们在烟火下随意地挥霍着难得的自由时间：比赛讲冷笑话，打双排游戏，用断断续续的网络一边看着春晚的节目一边吐槽。临到12点的时候，疲惫不堪的热点网络终于彻底罢工断了线，苏引风一边试图用重启修好它，一边小声嘟囔道：“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吴越看了一眼时间，23：59。她也有些无奈地道：“这里离寺庙之类的近不近？说不定安静地仔细听能听到的可能性还大些。”
冬天的深夜，山里格外的静谧。屏息静听，除了风的声音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吴越盯着手机调出的时钟，在时针走到00：00的时候，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耳边似乎真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回响，像是风从远方带来的除夕夜的钟声。
竟然真的能听见？吴越惊讶地转头想要同苏引风确认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却在转头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了轻轻的“砰”的一声。顿时彩带伴着细碎的闪粉映着月光在她的面前散落。
“新年快乐！”在她面前的人拉响了最后一个彩带筒，带着温和的笑意向她说道。
“新年快乐。”吴越也笑了。
“谢谢你的烟花，很漂亮。”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