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原定的直播时间是从下午两点一直到五点半，但吴越连着打了三局之后，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在冒火一样，口干舌燥的。而与她红扑扑地发着热的脸颊相对应的，则是因为觉得冷而微微发着抖的身体。
这样明显的症状，就算吴越对身体的反应再迟钝也能察觉到自己大约是发烧了。
趁着游戏内画面黑白屏的时候，她暂时关闭了直播的摄像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但掌心的温度也热得不同寻常，一时间倒也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
想到这里，吴越也只得苦中作乐地勾了勾嘴角，回手拽过挂在椅背上的队服外套披在身上，企图对抗一些由身体内部席卷而来的寒意。
其实简凉对她状态的察觉比她自己来得更早，第二局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他的短信。只是，手机简短地提示了一声，她没有来得及分身去看。但很快，伴随着她局内状态的不断下滑，简凉的信息也从对局之外变成了在大家眼皮下明目张胆的私聊。
【TCG.May：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回去休息吧。】
【TCG.May：我准假了。】
吴越一愣，一时间既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到自己身体情况的，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下意识地往右手边看了一眼，结果没想到简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并没有看向她，反而是和苏引风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后者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头来，但确实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眼神中有难以隐藏的担忧。
“小越姐，你还好吗？”
耳机里瑶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吴越回过神来，想到刚刚简凉的提议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钟，但现在距离五点半也就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坚持到结束就算了。
她操纵着璐璐跟上瑶瑶的脚步来到线上，低声道：“有点累了，我就不开画面了。”
“嗯嗯，好的，我没问题的。”瑶瑶立刻道。
陪着EZ缩在塔下吃着兵线，按理说一千多块的降噪耳机足以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但她似乎还是能够听到隔着两个人的身位坐在她右侧的苏引风和他屏幕另一端的人聊得热络的声音。
这样的错觉让原本因为身体不舒服情绪不高的吴越感到愈发烦躁。
“小越姐，小越姐！对面打野绕后了！怎么办，我们要跑吗？还能跑掉吗？”
惊呼声高分贝地在她的耳边响起，尖锐而又刺耳地挑动了她感到疲惫的神经，她飞快地将有些涣散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游戏上，但身体却已经对她的资本家行为产生了抗议，她的眼前一黑，一头向桌子上栽去，发出的“咚”的一声在麦克风的收音下宛如一声惊雷。
这一下磕的疼倒不是很疼，但吴越的头晕却是趴在桌子上半天都没缓过来。不过万幸耳机在刚刚的动静中被扯掉了，让她不至于再分出精力来应付瑶瑶过分夸张的关切，但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的话，则是简凉劝她回去的话这一次畅通无阻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会和经理说清楚的。”
“不用。”吴越勉强抬起头来，眼神还没来记得聚焦，先一步勉强地勾起嘴角笑了笑道，“还差一局比赛的事。我能坚持。”
“你能坚持什么？你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你都没有察觉到吗？回去休息了。要我陪你吗？”苏引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有些烦躁地扯下耳机道。
但吴越此刻比他更加的不耐烦。
她知道自己的状况，坚持下来没问题，她不想被人诟病有特权不参加活动或者女生就是矫情。但现在的情况就是，她明明已经身体不舒服了，强撑着完成排位不说，还要花心思和口舌一遍遍地跟这两个说不通道理的家伙表达自己的观点，简直就是平添负累。
简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十指如飞地在键盘上打下了一行字，操纵着永恩原地回城之后，便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
苏引风现在对于简凉的一举一动都相当的神经过敏，自然不会错过他的动作。在他意识到后者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便也立刻想要站起身来。
只可惜，简凉还快了他一步，他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在走到苏引风身后的时候，伸手到他的显示器上，一把将上面的摄像头按按了下去，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起，都隔绝于屏幕内千万观众的视线之外。
吴越趁着黑白屏的空荡打开游戏的商店，计算着性价比最高的装备购买方式，一边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眼见着游戏画面终于从黑白恢复成了彩色，她给自己套了一个W加速，正要往线上赶，但下一秒却整个人连带着椅子被强制转弯了个180度，不得已地鼠标脱了手，可怜的璐璐也被迫在高地停下了脚步。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眼前的五个队友就变成了简凉面无表情的脸。
吴越的视线扫过他紧抿着的薄唇，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大概又要被训了。可简凉并没有凶她，只是将手背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感觉到传来的滚烫的热度，不禁微微蹙起了眉，然后下一秒，吴越整个人就被他打横抱起，他毫不迟疑地脚步向外走去。
吴越被他吓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四个人，目光不敢在苏引风的身上多做停留，随心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连忙拉了拉简凉的袖子，焦急地小声道：“快放我下来。”
简凉毫无回转余地地拒绝道：“我刚才就说过了，你现在发烧了，需要休息。今天的活动再重要，也不如身体重要。更何况再过两天又有比赛，你打算拖着病体上场吗？”
“……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我刚刚给过你机会了。”简凉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要是不这样，你也不肯听我的，对吗？”
“教练，我送这家伙回去。麻烦你替她打完这一局吧。我马上就回来。”
“可是……”
这幅样子随心要是再看不出来问题，他就不是母胎solo的直男了，那简直就是一整个外星人。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自家坐镇的万年冰山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铁树开花，和自家辅助大神搞到一起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是神走下了神坛，还是养了许久的好白菜被猪给拱了，亦或者是从现在开始为战队的成绩和舆论而担忧不知道算不算晚。
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队伍的精神支柱和战术核心已经从训练室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也只能认命地做到吴越的位置山，替她接受接下来的残局。
“这个直播间的摄像头要怎么开啊，小苏你……”
“什么。”
“……没，没事了。我自己研究研究就行。”随心还没从刚刚得知消息的中辅恋情里缓过劲儿来，又被下路ad这冰冷的一眼看得浑身发毛，连忙摆手安抚了这位大爷的情绪，心里却不期然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关于TCG队内关系的一帖评论。
都说他是战队的吉祥物，调节气氛，帮点外卖，虽然毫无威慑性，但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因此被评为了食物链的最顶端。可现在这一看，队内各个都是大爷，他说谁也不好使啊。
毕竟除了消费者，食物链底端的生产者他更是必不可少的啊。呜呜呜，随心心里苦，但没人听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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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凉将吴越放回到床上，后者趁着他转身去倒水的功夫，悄咪咪地钻到了被子里，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的。
等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对上那双只露在外面的眼睛，哭笑不得地道：“这是做什么，你不闷得慌吗？”
“队长。”
“嗯？”
“你下次不要再在这样了……被其他人看到的话，大家都尴尬。而且不过是几步路而已，我自己能走的。”
听了她的话，简凉收敛了笑意，透明的玻璃水杯在手中摩挲了片刻，直到掌心被水温染得通红。他才低着头自嘲似的笑了笑道：“如果今天带你离开的是苏引风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想了？”
“跟他没关系。”吴越摇了摇头道，“队长你是多少人眼中无可动摇的目标和偶像，根本没有必要和其他任何人比较。”
简凉却低声回道：“只有这件事，我必须要和他比。”
他了解自己——他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任何话而否定自我，也了解苏引风——他们的脾气秉性不相同却相投。他们可以是队友，可以是朋友，但只要他们都还喜欢着他眼前的这个独一无二的人，那他们面对彼此时，摆在首位的身份便只有一个——情敌。
吴越只有一个，所以他们在这场关系之间，也只能有一个胜利者。
在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他早已经领悟了“胜负乃常事，拼尽全力问心无愧即可”的真理。
但只有这一次，如果输了就意味着失去的话，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