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管白抱着黑鲁加的脑袋据理力争，发表了一番诸如“一米五是小狗两米一怎么就不是小狗了”“小狗长多大都是小狗你这么说你知不知道小狗会很伤心的”“我的风速狗还是年度优秀表彰警犬怎么就不是小狗了”之类还夹杂着些许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凡尔赛的发言，但总而言之为了证明自己怀中这条身高至少有一米五的狗是小狗，她反正是付出了相当的努力。
但反正嵇敬实在是没法在内心承认那条、那头两米多的生物是狗。
西风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但嵇敬很快就从手上沉甸甸往下坠的牵引绳上察觉出了异样。
老当益壮的昆明犬这会儿站的已经有些摇晃了，他几乎将大半的重量都倚靠在自己腿上，连吠叫的声音都开始变得低沉沙哑。在嵇敬蹲下查看西风的状况之前，管白已经风一样从黑鲁加面前来到西风生前蹲下，手上已经拿出了一瓶看不出什么用途的喷雾伸到了西风面前。
——好快。
嵇敬再一次惊讶于对方的反应速度，他觉得自己作为警察的反应相对来说已经不算是慢的了，但是和管白的动作相比，自己的动作好像都成为了慢动作，
——这真的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速度吗？
他心中再一次想起自己刚捡到管白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手上出乎意料的沉重甚至坠的他自己都一个踉跄险些没把人拉起来，他原本的以为是自己对完全失去意识的人重量没什么防备导致的，但现在看管白的速度和反应，他又觉得或许还是对方自身的因素居多点。
“黑鲁加从口中喷出来的火焰是带有毒素的，我都忘记和你们说了——嵇警官也来一下吧，这是解毒药，能解除大部分宝可梦的生物毒素，你应该也受到影响了，只是因为体型比较大所以现在还没反应出来而已。”
虽然刚才黑鲁加没有喷出火来，但口中因为警惕吐出的气息也沾染上了他的毒素，西风比他矮了不少，含有毒素的空气密度更大沉积在下方，所以才导致西风这么快就出现反应了。
冰凉的药剂喷洒在鼻尖后让西风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但是沉重麻木的身体也渐渐重新恢复了正常，西风抖擞了一下皮毛，友善地冲管白摇了摇尾巴，这会儿终于没有对黑鲁加表现出敌意来了。
黑鲁加也在她身后咕哝了一下，看着倒像是有些对自己的行为不太好意思，但最后也只是用额头撞了撞管白的后背，小动作看着和犯了错的警犬倒也真的没什么区别。
“——不过你们工作犬不栓绳吗？”
这么高大的生物不管怎么说不牵绳走出去也多少会吓到人吧。
虽然就这个体格来说牵引绳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但是没有牵引绳给路人的感官显然更加不一样了。
“工作犬为什么要佩戴牵引绳？”
管白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如果遇上突发事件，他们身上要是还有牵引绳在的话行动起来不是很不方便吗？”
嵇敬看着比她更加困惑。
“但是工作犬经过训练后——尤其是防暴犬这种本身就因为工种缘故需要保持高兴奋度的类型，如果不带牵引绳的话很容易爆冲吓到别人的吧？”
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狗，大狗看着好像更招人喜欢，但不管再温驯的狗，当它的体型足有半人大小的时候，哪怕是养狗的人也很难不被吓到。
——尤其这人的“狗”一个一米五往上一个甚至两米往上了。
“一般情况下只有非工作职业的宝可梦在外出的时候才会需要训练家或者饲养员看护啦。”
管白没想到这件事上两个世界的差异居然如此之大。
“有工作资质的宝可梦本身就有独立行动的权利，倒不如说因为他们的能力，他们经常会比我们这些训练家更为敏锐地意识到事情的变化和目标的方位，如果还要带着牵引绳的话，那不是相当耽误他们工作吗？”
管白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工作犬需要佩戴牵引绳，就像嵇敬到现在也依旧很难想象为什么另一个世界在宝可梦的危险性显然比狗更强的情况下，攻击性更加专业的工作犬、宝可梦反倒不用佩戴牵引绳。
“看来我们两个世界的差异还真是挺大的呢，”第一次真正有自己在一个异世界感觉的管白感慨起来，“要是有机会的话还真想请你去我们生活的世界看看。”
“希望我在得到这个机会前不会被工作累死吧。”
已经预料到自己之后的生活和工作会暗无天日到非常直白的嵇敬连语气都有点疲惫了：“——这些事以后再说，我先带你去给你安排的宿舍。”
来派出所转一圈本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她现在是众矢之的，最麻烦的是见到她的人还真不在少数。如果还是之前信号消失的时候，她在众目睽睽下露脸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所有信息都传递不出去封锁起来很方便，但问题是她是在信号恢复后才露面的……
可想而知不光是他们派出所，大概这段时间公安局那边的网警大概也都闲不下来了。
“还有宿舍吗？”
管白露出好奇的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看不出小姑娘的天真。
“我还以为会让我单独住在研究室那种地方呢，原来还是给我安排了宿舍呀。”
嵇敬沉默片刻，一边有点想适应她这种语调称得上是轻快的一针见血，一边又一下子收回了发散的情绪，斟酌着用词想要和对方的讲述他们接下来这段时间里会对她进行的安排。
——作为基层民警他其实还挺擅长调解的，只是当调解对象变成了一个异世界来客，这种事做起来就让他稍微有些畏手畏脚的了。
他非常清楚现在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所以对管白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随心所欲。
原本还因为她的年龄和态度稍微放松了点……但她的反应也让嵇敬突然清醒了过来。
对方不管年龄再小，那也都已经是有正当职位以成年人的身份工作七年之久的未成年人。她或许有天真的地方，但并不会因为年轻就懵懂无知。
“实验室那边也没地方给你住，”最后他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一些的说法，“再说你本身不也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吗，去实验室干嘛。倒是布、布莉姆温那边专家已经动身过去了，你不过去看着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啦，布莉姆温自己有分寸。只要你们不弄出噪音来就行，她这种生活在保护区里面的宝可梦都不能算是纯粹的野生宝可梦了，一些科研的规矩她都懂得，倒是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解决的事情或许可以尝试着拜托她帮忙就是了。”
管白对这件事还是很放心的。如果只有迷布莉姆和提布莉姆，或许她还真的会更操心一点。但是现在那边既然有大家长布莉姆温在管理，那她就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那边了。
布莉姆温生活的森林虽然非常安静，但这也不代表什么生物都没有，她现在更加担心的还有别的宝可梦被卷入这个世界中，但是因为裂空座和布莉姆温的压迫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最近能参加你们的巡逻和侦查中——在意黑鲁加吗？他只会在必要的时候出现，我不会随意放他出来的，不过你们要是有能够让我训练他的场地就更好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但是训练也还是不能落下的。”
管白摸了摸黑鲁加的脑袋，油光水滑的黑色短毛覆盖在黑鲁加的体表，让他看着像抹了鞋油一样锃光瓦亮。黑鲁加平静下心情后就显而易见表现出了对西风的友好，这会儿正伸长了脖子去嗅探老爷子的面颊，西风被毛头小子这种肢体语言上表达出来的迫切渴望交友的信号弄的不自在地后退了两步，看了眼自己的训导员又看了眼对面的大黑狗，长长叹了口气就自己回到犬舍里去了。
——在意识到黑鲁加不是敌人后，老爷子显而易见就不太想应付热情过头的小年轻了，对狗狗之间的社交显得兴致缺缺，趴会自己阴凉的水泥房里想离这个滚烫的火炉远一些。
天气已经够热的了，有着火属性的大黑狗哪怕没有主动释放出热量也依旧热刀让人不太想靠近，也就只有管白还面不改色地站在黑鲁加身边，除了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红鼻翼边上渗出了点汗珠之外，她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自己身边的环境正在变得越来越热。
嵇敬看西风也不太想动弹的样子就关上了犬舍的门，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衣领都被滚滚落下的汗珠给浸湿成了深色，看着面前还在犬舍面前探头探脑的黑鲁加问：“他的缘故？”
“嗯？啊，是呢，”管白看他的样子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人类对环境变化的耐受性恐怕没有他们这么强，揉搓了两下黑鲁加的脑袋后，为了身边的人考虑，还是把他收了回去，“黑鲁加有着火属性和恶属性两种属性……字面意义上的属性应该还挺好理解的吧？要是不理解的话等下洛托姆也会把你们想要知道的消息传输出去的，你们看一眼就行。虽然火不是他的主导属性，但是有着火属性的宝可梦多多少少就会释放点热量出来——看来你也需要多锻炼锻炼了，嵇警官，要是之后碰上我家单一火属性的风速狗，你不得被他热死。”
虽然这话说着有几分调侃，但管白心中也确实潜藏着这份担忧。
她在第一天面对裂空座的时候就再清楚不过的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中的人类本身的柔弱。虽然有着相同的外表，但她非常肯定自己的身体强度绝对比面前甚至称得上是训练有素的嵇警官更强。
连经过训练的嵇警官都这样，那么占据更多数量、身体素质显而易见更加不如嵇警官的普通人在面对宝可梦的时候，显而易见也有着更多的风险。
虽然曾经生活在没有宝可梦世界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管白在这一刻依旧非常直接的意识到了这份存在的风险，并且能够预感到这份风险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大，并不会消失。
“接下来的时间里面我们都有的要忙了。”
她看着派出所这个显然已经有点年代的院落，看着在剩下阳光下郁郁葱葱投下茂盛阴影的行道树，又看着因为有些年头了所以覆盖着一层厚重锈迹护栏。
这些痕迹大概很快就会消失了吧。
就像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开始改变起来一样。
一开始是天空之神，接下来或许就是海洋之神。大地的神明将会追逐着他们而来，到时候秩序与生死将会紧随其后重新覆写这个世界的规律。
这一切又到底只是巧合，还是因为……
管白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胸口的千宙腕似乎也都开始发热起来了。
阿尔宙斯，希望你能指引我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