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鹅毛大的雪花出现的毫无征兆、毫不科学、毫不讲理。
反正庄承看着骤然席卷而来的暴风雪是这么觉得的。
更加强烈的寒意席卷而来，但是在他感觉到冷意扩散开来前，布莉姆温就加强了念力的隔绝作用——虽然只能持续一段时间，但是也总好过现在就这么直接的暴露在暴风雪中。
瓢泼大雨成了漫天雪雨，浮躁的水汽也因为骤降的温度成了凝结成了冰晶形成茫茫白雾。在这种湿度较高的环境中，暴风雪额外附带的白雾也经常是湖畔或者海面战斗时候带来的常规影响，在官方正规的竞技场中，竞赛想要造成这个效果就得费点心思了。
——庄承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见缝插针给自己科普这些的管白到底是心太大，还是没太把对手放在心上。
他确实有些琢磨不透面前这个年龄其实不算很大的小姑娘的心思。
在浓雾之中，一声轻柔的、若有似无的鸣叫从天际遥遥传来。
在这样的环境中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庄承就发现自己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个世界的人类演化了千万年的基因对宝可梦这种全然陌生的生物没有任何记载，强烈的恐惧与好奇瞬间迸发出剧烈的电流从头头顶一直过到尾椎。庄承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早就被雨水泡的有些发胀的皮肤正往外沁着汗水，那种身体战栗的冰冷与胸腔滚烫的炽热在身体里碰撞出白茫茫的蒸汽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对上布莉姆温投射过来的视线，他想自己需要适应，大概还得过一段时间。
就像现在知道布莉姆温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念力是为了自己好，但是这种被无形的塑料膜包裹在身上的感觉，还是让庄承相当不自在。
布莉姆温能感觉到庄承的心理波动，虽然撇了庄承一眼什么都没表示，但庄承就是微妙感觉到了她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管白这时候分不出注意力去解读他们的眉眼官司。
虽然已经确定对方是什么宝可梦了，而且自己也确实占据优势，但相比起战胜对方，她还是更希望能在这种环境下尽可能和平地和对方交涉。
药品相当有限，这个世界的医疗设备她也不确定对宝可梦的治疗能起到什么效果，再加上野生宝可梦在陌生环境下也有可能会应激……能不受伤解决这些事，还是尽量不要让彼此双方受伤比较好。
雪白的羽翼轻柔地扫开白雾，游龙一般纤细瘦长的身躯轻盈扫过海涛高高卷起几乎触碰到的云层的末梢，管白眼皮一跳，电光火石间意识到对方是直奔自己而来的。
“快——”
跑字的音节还含在口中没能吐出，冰凉的、柔韧有力的身体就缠上了她。
细密的鳞片剐蹭过裸露在外的皮肤时让人本能的战栗，比人体更低的温度紧贴在体表传递过来的是对方脉动的心跳和收缩的肌肉，拉普拉斯肉眼可见地躁动了起来，但神奇地是庄承看到她转头看向缠绕在管白身上的这条……巨蛇一样的宝可梦时，面部浮现出了一种相当奇异的惊讶。
“——哈克龙？！”
管白并不是惊讶对方的身份，早在意识到这场风波并不是裂空座引起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搅弄风雨的宝可梦是谁，她惊讶的是，对方的手感竟然有种的似曾相识的熟悉。
巨大的翅膀肉眼可见并不科学地缩小——行，这一点应该早点习惯的，但是这条长……蛇？亲亲热热贴在管白身上的模样让庄承对对方野生宝可梦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而不管是管白还是拉普拉斯的反应都证明了他的怀疑没有任何错误。
“你是渡先生家的哈克龙？！”
熟练地撒娇和缠绕在身上时熟悉的力道让管白产生了怀疑，当她扭过头亲眼看清这条哈克龙的模样后，管白比在这个世界中见到的裂空座时表情还要错愕。
但紧接着她心中就涌上一阵难言的狂喜，捧住哈克龙的脸颊狠狠揉了两把，用一种简直可以说的欢欣雀跃的语气问道：“渡先生也来了吗？他在哪里？这个世界他语言也不通，得赶紧找到他才行。渡先生来真是帮了大忙了——嗯？”
长长短短的鸣叫显然是在传达出信号，庄承阅读着管白脸上的表情变化，非常轻易地就辨认出了对方显然相当擅长与宝可梦们交流，并不仅仅只限于自己的宝可梦。
那这样大概是可以证明宝可梦之间的语言行为模式是有一定共性的，但如果不同品种的宝可梦都有着这样的共性，那难道真的还能将他们当做一种野兽或者动物来看待吗？即便是社会性动物的社会性也都只是存在于和自己同种同类之间的，宝可梦之间的共性如果能达到这种程度，那……
庄承迅速切断自己的思路，倒是一直关注着他的布莉姆温有些好奇地又朝他看了过来，对上她的表情，庄承甚至有些无法从面前这位类人型的宝可梦脸上分辨出她到底有没有感知到自己的想法。
但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现在还有一件比探索这件事更重要的线索。
“你是说——”
“渡先生不在这个世界。”
管白脸上的神情相当失落，意识到自己训练家情绪低落的拉普拉斯回过头来，低鸣着将自己的脑袋塞到她怀中，眼神对上还缠绕在管白身上不肯下来的哈克龙，好像也在相当熟稔地和对方交流着信息。
——宝可梦之间果然也是能够跨物种交流的。
“哈克龙说她和渡先生分散……为什么会分散？来找我的？联盟已经知道我失踪了吗？我失踪多长时间了？两周……时间差居然这么大吗……”
详细的情况不知道是因为语言有差异还是宝可梦的语言体系并不支持这么复杂的交流缘故，庄承看到管白更多的是用抛出“是”与“否”的选项来进行沟通，以便从对方身上的得到更多的消息。
而哈克龙接下来头尾共用的比划也确实证明了庄承的猜测，至少对宝可梦这种生物而言，他们的语言系统至少现在还么有进化到能够像人类一样精准地描述出自己想表达的意思的程度。
那么能熟练表达出自己意思的洛托姆……
考虑到布莉姆温还在自己身边，庄承也就没有进行更多思考。布莉姆温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悄悄收回自己刚才施展在对方身上的暗示，对上拉普拉斯了然又有些谴责的眼神挪开视线，显然并不觉得自己恶劣的天性在这个时候发挥有什么错。
“只有你一个在这个世界……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一睁眼就到了？中途在休息啊……没有怪你的意思，没事没事，你能来到这里那说不定之后渡先生也会出现在这里呢，不用着急，渡先生现在既然不在的话那我会照顾你的，我也找到了很可靠的盟友呢。”
眼看着哈克龙因为自己的询问露出了内疚的表情，管白连忙停止了追问，挠了挠哈克龙耳翼根部，看着她舒服地眯起眼睛舒展开耳翼后才松了口气，但总归知道自己的消失在原本的世界不是无声无息的就好。
毕竟连带着裂空座都消失了呢……要是真的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等固拉多和盖欧卡闹出什么动静来才开始急着找龙那才麻烦呢。
等等。
“……渡先生知道裂空座也失踪了吗？”
哈克龙露出茫然的表情，从她清澈的眼神里面管白就意识到多半是没有人发现裂空座的失踪。
……行吧，不过裂空座本来就很难被目睹到，没人发现这点倒也不意外。
“先停下风暴吧，哈克龙。”
虽然这次台风来的声势浩大，但对相当擅长掌控天气的哈克龙来说，想要彻底终止也并不算一件困难的事情。
在传说中他们也曾经被供奉为能够操控天气的神明，虽然相比起真正的神明们这份操控气象的能力确实不够看，但是本身作为强大并且长寿的龙系宝可梦，哈克龙们在操控天气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仅次于神明们之下的。
尤其还是被龙使渡培养出来的哈克龙。
那三颗理论上来说不应该出现在生物身上的水蓝色宝珠开始绽放出柔光。
飞雪迅速消融，白雾成了沉甸甸披挂在身上的厚重水汽。庄承相当敏锐的意识到周围的气流开始发生了变化，哈克龙的耳翼扑扇了两下，但是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变大，她只是如同轻飘飘的气球一样轻盈地飘了起来，仰望着压得人喘不上气来的黑云，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
宝珠的光辉瞬间变得刺眼起来，即便庄承想要目睹全程但也依旧不得不回避这份光明。流动的风有那么片刻似乎瞬间停滞了，但皮肤上气流拂过时带走的温度和水汽又似乎在提醒庄承这种停摆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而已。
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狂躁的风变得柔和起来，布莉姆温覆盖在自己身体上那层像是薄膜塑料一样的念力也渐渐消退。空气的湿度变得真实，风吹过湿漉漉的衣服时带来的冰凉也变得鲜明，但变化最明显的……
还是照射在自己脸上、那属于阳光的温暖。
庄承骤然睁开双眼，云翳虽然尚未完全散去，但天穹之上，已然能见到浑圆的太阳照耀着湛蓝的晴空，晴朗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