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宴席上,大厅内被装饰得富丽堂皇,宾客纷至沓来,对着在主桌上似乎有些上年纪的中年人说着些并不新鲜的祝寿贺词,中年人眉眼很深,即使不皱眉头,也仿佛很严肃地在思考着什么,不怒自威,他穿着暗褐色的长袍,更加显得威严起来,只是中年人的眼尾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两鬓也夹杂着几缕银丝,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年轻之时的风姿。
“竟是个寿宴。”坐在中年人旁边一桌的沈昭小声说道。
沈昭英气的眉毛轻轻往上挑了挑,一双含情桃花眼紧紧盯着这场寿宴的主角,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朵红梅绽放在沈昭额间,更显得沈昭英气中带了三分妩媚。
“昭姐姐,我们好像被那只魇兽幻化出来的梦境困住了。”沈昭身旁的男子凑到沈昭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他的呼吸和话音落在沈昭的耳畔,听得沈昭脸颊有些热了。
沈昭把看向中年人的目光转向身边的男子,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一红,这时候沈昭才注意到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黑色的布料上暗暗浮着金色细线绣的花纹,本来粉雕玉琢的男子被这身黑压得有些阴郁起来,但他的阴郁在看向沈昭的一瞬间消失了,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对刚刚才苏醒过来的沈昭来说,不觉神摇意夺。
沈昭平静了片刻,也学着男子的动作,悄悄说道:“梦境?”
沈昭把梦境这两个字在脑海里过了几遍,毫无头绪。
她只记得她才醒过来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山洞之中,第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男子,且发现自己失忆了。
男子看到沈昭醒过来似乎很激动,一双杏眼睁得浑圆,眼神带着欣喜,高挺又精致的鼻尖因激动沁出几滴汗,皮肤白得像冬日的漫天大雪,两颊透出一抹淡红色。
“你醒啦!”男子声如钟磬:“太好啦太好了。”
“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男子关切地问道。
沈昭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努力回忆,也想不起什么来,脑袋因为想了这几瞬,又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男子看沈昭神色痛苦,立马伸手轻轻为沈昭按住头上的穴位,他的手法很轻柔,过了一阵,沈昭果然好转了一些。
但沈昭发现了一个比头疼更让人头疼的事,她失忆了。
她只能依稀想起她的名字似乎是唤作沈昭。
看着眼前精致的男子,他温驯的气质和柔和的脸庞不免让沈昭放低戒心,她真诚地对面前的男子说道:“我是沈昭,我失忆了。”
男子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又瞪得浑圆,嘴也撅起来:“昭姐姐,那你记得我吗?我是阿泽啊。”
自称阿泽的男子再三确认沈昭真的失忆之后,告诉了沈昭他姓薛,单名一个泽字。
沈昭看着薛泽的脸,薛泽容貌姝丽,的确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沈昭不禁有些心神激荡,她和薛泽单独处在这么一个封闭的地方,孤男寡女,不知发生了什么,沦落到一个小山洞中,在外人看来,属实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知自己和薛泽是什么关系,沈昭试探性地问道:“阿泽,我是你姐姐吗?”
不错不错,以退为进,先以姐姐这个安全的身份试探性一番,而后无论是什么答案都可以圆回去,沈昭想,自己在失忆之前,应该也是在情场里狠狠摸爬滚打了一番,想必是个中好手。
薛泽听到沈昭的话,眉毛拧了起来,嘴角耷拉下来,眼睛里的神采也黯淡了。
沈昭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在雨中蹲在面前委委屈屈的男子,伸出手想让沈昭把他拉起来,沈昭努力地回忆,却怎么也想不出他的面容。
薛泽看到陷入回忆的沈昭,眼神里透露出几分小心翼翼:“昭姐姐真的不记得了?”
他问完之后,似是知道沈昭的答案,眼眸低低地垂着,而后又想到了什么,耳朵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有点扭捏地说道:“昭姐姐是我的道侣。”
道侣?沈昭看着薛泽年纪不大,况且她自己的年纪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怎么这个年纪就已经有道侣了。
不过失忆之后,记不起自己的道侣在之前的话本中也属常事,而且自己和薛泽的关系是道侣,比想象中要近了很多步,虽然失忆,但有如此良伴在侧,也不失为一桩机缘,兴许这是天道给自己的考验也犹未可知。
“昭昭贯会适应环境。”沈昭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句话,应该是之前认识的人说的,这么一讲,沈昭想自己的确很会适应环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本来有点悬着的心,立马放到了实处。
沈昭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一面镜子,镜子背后似是刻着什么花纹,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映出了她自己的脸,嘴唇有些没有血色,脸色看起来也因和魇兽一番搏斗而有些苍白,整张脸没有一处透着红色。
薛泽看沈昭有点走神,扯了扯沈昭的袖子,同沈昭详细讲了他与沈昭二人是如何掉下这个悬崖、跌落在这池底,沈昭又如何神勇为了救他挡下魇兽的致命一击,伤到脑袋,这才沦落到这般境地。
说到这里,薛泽缓了缓,沈昭连忙追问道:“阿泽,我究竟是如何神勇,如何挡下魇兽的一击,你能详细给我说说吗?”
薛泽听到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站了起来,沈昭只得抬头仰视着薛泽,从这个角度看他,不似刚刚同沈昭讲话那般,虽同样是杏眼,却又多出了几分不可琢磨的意味。
薛泽伸手把沈昭从地上拉起来,沈昭坐着的时候没有感觉,等她和薛泽都站起来的时候,才看出来,原来薛泽比她高了这么多,沈昭才堪堪到薛泽的肩膀。
薛泽的手也很大,把沈昭的整只手都包起来了,沈昭偷偷瞟了一眼,薛泽的手不仅大,还很好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他一边拉着沈昭向前走,一边随意说道:“昭姐姐的手,好凉啊。”
沈昭才意识到,薛泽的手很暖,像冬天暖手的汤婆子,整只手像温润的玉,指腹却有些茧,这么想着,薛泽突然停下来沈昭都没有注意到,她整个人都撞到薛泽的背上了。
“昭姐姐……”他的声音轻轻柔柔,沈昭听着好像踩在了云端,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好像要飘起来了。
“阿泽,我是用剑制服这只魇兽的吗?”沈昭忍不住追问道。
薛泽听到沈昭的问题,愣了愣,意识到沈昭似乎不知道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他便简略地向沈昭介绍了一番现在的境况。
在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里,沈昭和薛泽都是修士,大家都崇尚修行,只不过大家修炼的水平良莠不齐,一般来说分为三大宗门,以剑法见长的剑宗,以用符箓为主的符箓宗,还有就是以练气为主的气宗。
沈昭摸了摸自己怀里,找出了一大堆符箓,摊开在地上:“阿泽,我是符箓宗的吗?”
薛泽看到地上的一大堆灵符,有一瞬间的停顿,但还是立马说道:“昭姐姐,你的灵符还挺多,不过你我皆修的是气宗。”
沈昭立马把地上的符箓收到怀里,她尝试着感受自身丹田处似乎是有源源不断的真气涌现出来,朝着全身运行,她能感受到整个人似乎被一阵温暖的真气环绕着。
沈昭对自己的丹田之气颇为受用,她尝试着调动自己的丹田里的真气,把真气凝成了一把匕首的形状。
沈昭看着那把匕首兴奋道:“阿泽你说得对,我果然是气宗的修士,看起来还是练得不错的气宗修士。”
薛泽不置可否地看着沈昭凝出的那把匕首,英气的眉毛往上挑了挑,立马又露出笑容:“昭姐姐本来就很厉害啊。”
沈昭被薛泽夸得有些飘飘然,又驱动真气,凝出了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光是看到这把长剑,沈昭自己在心里就夸赞道:“沈昭啊沈昭,于修炼一途,你真是有两把刷子。”
薛泽示意玩得开心的沈昭朝前看,沈昭看到地上伏着一只黑色巨兽,它的鳞片在池底微弱的光线中泛着冷冷的光。
沈昭立马意识到,这就是薛泽口中的魇兽。
沈昭挣开薛泽牵着她的手,凑近看她救人的杰作。
可能是才从昏迷中苏醒,沈昭的动作又过于冒失,她没控制住好动作,连带着薛泽一起朝魇兽跌去。但还未跌到魇兽身上,沈昭二人就被魇兽身上浮起来的一团雾气给吸了进去。
沈昭立马跌入了这团雾气之中,她有些分辨不出是梦境还是现实,只听得薛泽啧了一声,声音颇为冷酷道:“这只魇兽还未死透。”
所有场景在沈昭眼前快速变化,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来逃避现在的境况。即使她闭上了双眼,脑海中还是快速闪过了一瞬自己同刚刚一般凝出了一把剑与魇兽缠斗在一起的片段,薛泽则在一旁担心地看着自己,但这个片段很快就消失了,不过一吐息间,沈昭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和薛泽出现在这场宴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