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这几日林知霜的脚已经养好了，行动再无大碍，她可算是在屋里憋坏了，成天在林府里撒欢，又是喂鱼又是逗鸟又是遛马，好不自在。萧安庭这些时日不知在忙什么，只来了林府两回，一次是来找林丞相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林知霜脚伤了，自然也不能去扒窗户偷听；另一次则是林知燕生辰。林夫人已经把萧安庭视为自家人，自然也邀请了他来府上。
说起这个林知霜还有些来气。出席未婚妻姐姐的生辰，该尽的礼数总要尽，萧安庭也带了礼物来，是一套精致的紫砂壶茶具，倒是很符合林知燕的口味。本来林知霜还没觉得有什么，偏偏林嘉懿没事找事，问有没有给她带礼物，顿时气氛就有些暧昧。萧安庭哪经历过这些，被林嘉懿一问颇为不好意思，只说了一句“自然带了”，但怎么着也不肯当众拿出来，反倒吊足了林知霜的胃口。
林知霜毕竟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官家小姐，各种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也偷偷读了不少，林嘉懿一起哄，她自然也有些期待，一直琢磨着一会儿收礼物怎么表现才合适，既能稍微亲近些又不至于显得不矜持。不曾想一直到最后萧安庭都没亲自把礼物给她，而是临走前把礼物塞给她的侍女——甚至还不是她的贴身侍女——让其转交，自己就落荒而逃了。搞得林知霜幻想了一晚上的浪漫场景顿时化为乌有。她只好哭笑不得地从侍女手里拿过礼物，是一支上好的玉簪——看做工和品相至少花费了萧安庭一个月的俸禄。买都买了，为什么不能亲自给她呢？这都尉的脸皮怎得如此薄！
林知霜坐在后厅里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神呢，林丞相从外厅进来了。
听了褚光熙的一番话，林丞相一路琢磨着回到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试探下知霜的意思。若是知霜对褚光熙无意，那番话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那自然没必要去扭转陛下心意了；可若是女儿确实心系褚家小子，那他免不了还要拼上自己的老脸和皇帝再说道说道。
“爹，您回来得比往常早啊，枢密院今日无事？”林知霜瞧了瞧天色，她爹今日似乎提前了快半个时辰回家。
“嗯… … 也不算早… …”林丞相支吾过去，四下看了看，感觉这事还是先避着旁人问，“你娘和你姐姐呢？”
“娘不是今天约着和几个夫人出门去买布料裁衣了吗？爹您忘啦？”林知霜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林丞相一眼。
林丞相脑子里全是女儿的事，确实忘了，“哦对对，是，爹有些记不住了。”
林丞相坐在椅子上斟酌良久，却片言不发——本来满肚子的话，结果真到了林知霜跟前，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和女儿开口。
“爹？您这是… …出什么事了吗？” 林知霜都觉得她爹爹今天不大对劲了。
“啊没事，爹能有什么事。”林丞相决定先旁敲侧击一下，“就是你娘这几日总在我耳边念叨，说来说去都是你的婚事，总觉得还有些不妥。”
林知霜知道她母亲在她父亲面前素来是个碎嘴子， “娘一直都这样，这都从一月份念叨到现在了。陛下让司礼监全程协助，还能有什么不妥的。”
“倒不是这流程如何。哪怕陛下赐婚仓促，这三书六礼，断然不可能草率的。只是，你娘心里到底对这人选还有些想法。”
林知霜完全不这么想，“哪有，前几日姐姐生辰，娘还特地邀请了萧都尉。她现在分明是越看都尉越欢喜。”
“你娘你还不知道吗，面上总归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失过礼数？但心里还是担心你不情愿。” 林丞相心里默默抹了把汗，可算是问出来了，今日全靠拿夫人当挡箭牌来试探女儿，这事后要是被戳穿了还指望夫人多担待。
林知霜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情愿不情愿重要吗？皇帝赐婚一开始也没问过她的意思啊。爹今日这些话句句不讲明了，但句句都仿佛有所指。“爹您都让我有些糊涂了，圣上的赐婚，还谈什么情不情愿的？您今天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林丞相掩饰地转开眼，“倒也是这个理… … 唉，也没什么话说，其实就是你娘前几日怨我，不早些给你说亲，如今才搞出这档子事来。爹自己想想也是，若给你早些说亲，你若有意中人，爹娘也可帮你问问。”
林知霜被那句意中人微微一戳，不过面上没多大波澜，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也没什么遗憾的。”
“当真？”林丞相一直在细细观察林知霜的反应，“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看人也准，若真的有意中人，其实早些年也不妨和爹娘说。陛下日理万机，也还曾经为大公主问过婚事。唉，也是我这个当爹的忽略了。”
林知霜默默喝了口茶，没说话。陛下两个女儿，大公主去年刚刚出嫁，驸马是当代大儒之子，当年科考的探花，长得仪表堂堂，和公主甚是般配。
林丞相瞧着不大对劲，感觉要试出些东西来了，于是又添了一把料，“说起来陛下也不强人所难，公主一开始看中其实是别家公子，陛下还特地去问了，人家没答应，这才嫁给了现在的驸马。”
虽然当朝天子是一代明君，但是这么不给帝王颜面的人也确实少见，林知霜不由得问道，“大公主原先看中的是谁？”
“你认识的，你哥哥的好友，褚太尉的独子——褚光熙。”
林知霜的杯子一个没拿稳，直接在地上摔碎了。“啪”的清脆一声，林知霜没顾得上杯子，转头看向林丞相，后者的眼里已经是一片了然。
“爹，您都知道了。”林知霜连声音都灰了下来，她以为这件事可以就此烂在肚子里，没想到居然还是被她爹爹知晓了。
林丞相痛心地闭上眼，他居然才知道女儿的心事，他居然如此的不称职，“褚光熙来找过爹，他说想娶你为妻。”
“这已经不可能了。”林知霜没想到褚光熙居然去找了林丞相，“爹，您知道的，无论女儿曾竟心仪过谁，陛下的赐婚旨意是收不回来的。您现在问女儿情不情愿，女儿若回答不情愿，那女儿置萧都尉于何地？”
林丞相沉默，片刻后才说，“霜儿，爹若是不知道此事，你就这么出嫁便也罢了，可今日爹知道了这件事，便不能眼看着你错过良人。你姐姐和太子的事我向来不愿多提，可爹心中对自己有怨；爹实在不能看着你这样不明不白地嫁了。”
“爹，我… …那你要萧都尉怎么办？”林知霜心中不是没有犹豫，她与褚光熙青梅竹马十几年，这份情谊怎么可能是短短几个月就能遗忘掉的。可她一再告诫自己，和褚光熙此生此世已经没有未来，自己又有陛下赐的婚约在身，所以理智告诉她，要努力和萧安庭培养感情，早日忘却过去，这样对她对褚光熙乃至对萧安庭都好。当如今似乎又有一丝希望闪现，她的第一反应是抗拒。不要再这样折磨她了，虚妄的希望比赤裸裸的绝望更令人痛苦。
“此事你不必多管，不管日后事情如何发展，你就当爹今日不曾问过你。”林丞相心中已经做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