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褚光熙万万没想到,在他秘密带着方恒鑫和方婉华回京的同一天,林知霜被人从林家庄子劫走了。等到他进京安置好种种事宜,又要立即进宫面圣,直到傍晚离开皇宫,看到自己的小厮一直在宫门外等候,这才知晓林家出事了。
可是林家已经封锁了消息,燕京中即便有消息灵通之人,看到林府,镇北军亲兵护卫队和燕京京兆尹府衙都出动了人,也只能怀疑是林家住在外的那个二小姐出了事,但是具体是什么事众人自然猜不到。褚光熙心中焦急,偏偏此时林嘉懿也找不到人,他更加确信是霜儿出事了。
现在林知霜还是萧安庭明面上的未婚妻,褚光熙纵使心如火烧油煎,明面上若是想做什么,也只能是名不正言不顺。他只能想法子联系上了林丞相,问林知霜出了什么事,是否需要他帮忙。林丞相本想着多个人帮忙去找是好的,可林嘉懿走之前说镇北军的都尉亲兵都出动了,褚光熙要是再带人去,实在是针尖对麦芒。萧安庭是个冷静的,不曾对林家发难,可是他手底下的人可就不好说了。思来想去,林丞相还是让褚光熙稍安勿躁,留在燕京等消息。
这一等,便是三更半夜才等到了人回来。
“她怎么样?受伤了没有?”林嘉懿刚下马车,褚光熙便赶忙凑上前去问。
林嘉懿生怕他闯进马车听到点不该听的,一把拉住他不让他再往前了。“受了点小伤,主要还是吓着了,你也别太担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褚光熙暗暗松了口气,眼睛又直勾勾地向马车内看去,他得亲眼看到林知霜他才放心。
一边的林嘉懿见他这样,周围又全是镇北军的都尉亲兵,那个方才冲了他一句的靳副将也还骑着马在不远处看着,手里正耍着马鞭,面色不虞。林嘉懿左右不自在起来,硬是把褚光熙往边上扯了几步。“祁之,今日你还是稍微收敛些,人太多都看着呢。”
褚光熙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萧安庭,“萧都尉呢?”
林嘉懿摇了摇头,“这回萧兄真是舍命救知霜了,身上中了两刀,还中了毒,下山都是他的亲兵背下来的。也不知是什么人来劫霜儿,身手竟如此了得。”他又扫了眼好友,见他面色一滞,心中叹息。
褚光熙闻言默然,低头沉吟片刻道,“我认识几个善毒理的医师,这就叫人请他们去都尉府。萧都尉舍命相救,这份恩情我自然也得替霜儿担着。”
正说着,林知霜从马车上下来了,褚光熙迎上去。“霜儿,可是吓着了?”
“无碍,只是小伤。”林知霜不太敢看他。
她一身的灰尘泥点,发髻都乱了,脸也是像个花猫,手上的破皮只简单地用手绢裹了裹。褚光熙看着心疼,就要上前扶她,被林嘉懿在背后死死地一把揪住。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这丫头我就先带回去了,家里人还着急呢。”林嘉懿见不远处那个靳副将手中的马鞭正耍得虎虎生风,赶紧岔过话题。又低声对褚光熙道,“行了,人你也看过了,没出大事,赶紧回去歇着吧,你也快两天没睡了。有什么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褚光熙心里纵使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舍,也只能看着林知霜上了林家的马车离开。
林知霜的伤比想象得要重,回到家中,神经一放松下来,当夜便发起了高烧,折腾得林府上下一夜未眠,直到清晨才些许退了烧,人勉强喝了些去伤寒的药,沉沉睡去。
而萧安庭那边也不大好。他夜里回到都尉府,燕京城中的大夫都歇息了,镇北军营的军医也不甚精通毒理,只能先把两处刀伤处理了。幸好林府和褚光熙连夜叫起来几个大夫来了都尉府。
靳宏业虽然莽,看褚光熙送来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都尉身体要紧,还是带着人进去了。也是一夜折腾,萧安庭的面色才有所好转。大夫开了解毒的方子,说这毒损人根底,解毒不在一朝一夕,得花些时日好好静心调养,这才告辞离去。
不过这一夜的动荡却比不上天亮后的局势骤变——皇帝令金吾卫围了三皇子府,同时这一日全城戒严,取消东西两集市,清空官道,百姓们只看到街上一队队的御林军在城内各处查抄。那一车车运出来的东西用布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偶尔几下颠簸,才能听到里面清脆的铁器碰撞的声响。
与此同时,关中军亦收到朝廷连夜的加急快报,一时间几处长岭的关键隘口上兵力猛增,对着南方虎视眈眈,长岭附近不明就里的住民只觉得莫名其妙。
此番大事,朝堂之上自然是众说纷纭。众人皆知这必与茵泽马场一案有关联——三皇子与方家的关系谁人不晓?只是不知三皇子干下了何等荒唐之事,皇帝竟连皇家脸面都不顾了,直接让金吾卫围了三皇子府——这可是赤裸裸地不认父子之情了啊!
皇帝幼年丧父,故而他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颇为温和。哪怕是面对着最不招人喜欢的性情阴鸷的四皇子,皇帝也没显露出半点苛待之意。以往诸位皇子犯错,皇帝顶多也就私下惩戒斥责一番,从不闹到明面上。如今这架势,竟是半分情面都不顾了,让整个燕京看三皇子的笑话。
褚太尉病已初愈,但是刚巧赶上这档子事,他干脆又多病了几天,作壁上观。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自家儿子昨日下午偷摸着赶回燕京,带着一个重伤的病人和一个女子,刚带回来便把人关进了宗正院监狱,请了太医院的院首前去;随后便立即进宫面圣,今日三皇子府就被围了。这怎么看,都是三皇子被自己儿子查出了什么要紧事,这才导致皇帝痛下狠手。
再结合关中军异动,发出去的军报竟是宫里跳过兵部直接发的皇帝密报,此等安排,褚太尉心中已有了几分盘算,安排兵部侍郎宋凌几句,只说让他好好盯着兵部尚书王子侑,并且多注意关中和岭南的局势,一旦有异常立即汇报。
褚太尉正在书房内写信,突然下人进来报,“老爷,大公子回来了,正往这边来。”
“哼,这小子还知道回来!”褚太尉嘴上说着,还是把笔放下,想了想又道,“去,叫厨房今日多炖只鸽子送去大公子那里。”
下人领命而去,没多久褚光熙便到了书房。他在门口脚步微顿,轻轻吞吐了口气,才推门进来。
“父亲。”无比生硬的开头,褚太尉心中却略略宽慰——还好这个臭小子还知道叫他爹。
“事情忙完了?知道回家了?说吧,找我什么事?”褚光熙和他疏远,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什么事,只是近日父亲有疾,儿子因公务一直在外,不能在旁侍疾,现在回京,自然要来探望父亲。”褚光熙勉强道。
褚太尉倒是稀奇了,他这儿子把他气病了就不曾来看过,今日倒是转了性子,上来便是几句好话。他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还以为褚光熙给他捅了篓子,却不想褚光熙寒暄完就准备去看祖母去了,今日竟然父子二人没吵得起来。
褚太尉一时哭笑不得,叫住褚光熙道,“你且慢着,为父还有事情问你。你领皇命查茵泽马场一案,现在三皇子府被围,你可知内情?”
褚光熙想了想道,“细节不便告知父亲,只是此番三皇子的确越了界,全城几处他的秘密私产都查抄出了不少兵器盔甲,圣上震怒也是自然。”
“那关中军为何突然改换隘口兵力?你可知道?莫不成此事还与岭南有所关联?”姜还是老的辣,褚太尉立马问到了关键。现在太子失宠,几位皇子纷争,若是有皇子起了谋逆之心,他其实并不以为奇。但若是扯到了大晋的南北局势,和岭南王勾结,意图分裂大晋疆土,那便是实打实的叛国了。
褚光熙知道瞒不过身为太尉的父亲,“虽然还有待查证,但目前看来确乎如此。”
“唉,竟是闹成这样!意图割裂我朝疆土,怪不得圣上不留半分情面。”褚太尉感慨一番,“可有人证物证来定罪?”
“不瞒父亲,儿子查了许久,确实已有人证物证,只是… … ”
“只是如何?”
“只是儿子总觉得查证过程过于一帆风顺,似有人暗中相助一般。”褚光熙皱了皱眉,又想起方恒鑫诡异的情状,以及那日在阳淳镇莫名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黑衣人。
褚太尉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罢了,这是你公务上的事,为父不多过问,你去看你祖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