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萧安庭一下子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竟如同被水花拍傻了的呆头鹅,愣愣地盯着林知霜看了一会儿,突然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一阵,终于在怀里掏出一个极为眼熟的锦盒——林知霜一下子就认出来是那支她不曾戴过的玉簪。
林知霜如此轻易地答应自己,萧安庭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拿着锦盒欲言又止,耳垂已经涨得通红,半天才挤出一句,“这玉簪… …要不你还是收下吧。”
林知霜见他手忙脚乱言语混乱的模样,内心暗暗发笑,却又带着些心疼——他这模样明显是不知如何处理比普通朋友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想来他这些年也不曾被人如此关心吧。
“你一直把这玉簪带在身上吗?”林知霜故意不接他的话,笑着问道。
萧安庭这两天一直犹豫要不要去林家找她,故而这簪子也一直随身揣着,见她眼中都是盈盈笑意,不由自主地都交代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算是把自己的心思漏了个底掉。他一直在林知霜面前装成矜持的样子,说些“心里只想着报恩就不要嫁我“的蠢话,把人推得远远的,其实早就躁动不安地想要反悔娶她了。
林知霜见他愈发局促不安,终于不忍心再调笑他,伸手接过那个锦盒,打开瞧果然还是那一支做工精美的玉簪。林知霜伸手把自己头上的一只珠钗取下,又把盒子重新递回给萧安庭,迎上他不解的目光,有点害羞,但还是大胆道,“请都尉帮我戴上。”
萧安庭取了玉簪慢慢凑过去,屋外的暖阳已经慢慢倾斜,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佳人脸颊羞红似盛放桃花,萧安庭有些心猿意马,靠近了就不愿意再退回去,可又不敢对她做什么——帮她戴上了簪子端详片刻就老老实实地坐直了身子,完全没有梦里那般放肆大胆。
林知霜见他这般动作,想起之前被他在半梦半醒之间亲了一下的事情,脸颊更红了,嘟囔道,“平日里多是正人君子的做派,怎么一睡着就开始耍流氓。”
萧安庭一惊,难道林知霜还有读心术不成,他在梦里做过的荒唐事她也知道?眼神跳了跳决定装没听见,轻轻咳了咳道,“你放心,我自当立即向你家提亲。”
说着说着,萧安庭打算直接去一趟司礼监,可又舍不得难得和林知霜待在一起的时光,思来想去,见太阳已经西斜,问道,“我送你回府?”
林知霜摇头,“不必了,今日皇后娘娘请夫人小姐们来宫中喝茶,我随母亲和姐姐一同前来,晚上还在要宫中用膳。”她想着也该回御花园去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不知道众人有没有发现她人不见了。
萧安庭点点头,喝完了药,指点完了六皇子的剑法,他也该离去了。二人一同起身,站起来时才发现相比下午初见,二人的距离已经是越靠越近。萧安庭见她白嫩的手就在自己手边,有些想牵,但人在宫中不敢造次,还是自己摸了摸鼻子忍住了,“走吧,我送你走一段。”
可他毕竟是外臣,自然不能踏进内宫,走了一会儿必须要回头了,有些依依不舍看着林知霜,想关照几句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合适。只能对着林知霜又说了一遍自己会尽快下聘,不会让她等很久。
想到萧安庭别扭的性子,林知霜想了想开口道,“都尉,今日所言,皆为肺腑之言,决不反悔。”折腾这许久,她已经打定主意。萧安庭想娶,那她就嫁。
萧安庭点点头,见她似乎还有话要说,便静静地等着。
“我… …”林知霜咬咬牙开口道,“既然已经答应了你,我与褚光熙的事情便都成了过往云烟。这一点我决不会负你。只是,有些事情,有些痕迹,并非瞬间就可以抹擦掉。你可以额外给我一些时间吗?”
萧安庭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心尖一阵柔软,自然应下。她能选择他,他便已经无比感激。只要能娶到人,感情自然可以慢慢培养。人都是自己的了,所谓的青梅竹马又算得了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如同开闸放水般流畅顺利。萧安庭派人去了司礼监,问能否将置办的聘礼送来都尉府,萧安庭之前还从北地郡拉回来了一些多年积攒的家私,也添了些礼,一同送去林家下聘。闻讯的皇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一番功夫终于没白费。
林丞相知道这是女儿的选择,见她坚定,便也应了,再没和皇帝提退婚的事。倒是林夫人在萧安庭带人来林府下聘的当晚便哭了一回,说女儿还是要嫁出去了舍不得,之后跟着萧安庭去了北地郡怕是真的难得见面,唬得林知霜再三保证会常回家看爹娘。
可林嘉懿内心五味陈杂,他倒不是太过舍不得小妹,而是褚光熙在萧安庭来林府下聘后第二日便叫了他出去喝酒。平日里颇为克制的他这回喝得酩酊大醉,林嘉懿拦也拦不住。
“她怎么能这么对我!子绗你倒是给我评评理!”褚光熙眼里布满血丝,几乎有些声嘶力竭,“我费了那么多心力,还不是为了她吗!她怎么就偏偏被萧安庭迷住了?我到底哪一点不如那个萧安庭!为什么陛下也帮着他?凭什么?”
林嘉懿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褚光熙,只能不停地劝着。林知霜是他的妹妹,他也是两边为难,既不可能劝自己妹妹改换心意,也不可能跟着褚光熙一起大醉一场痛斥自己的妹妹。
“子绗,我好累… …为什么没人帮我… …我父亲也不同意,陛下也不同意,支撑下去的理由无非就是我觉得霜儿心里还有我… …”褚光熙抹了把脸,尾指上还戴着那枚林知霜送的玉戒。
“祁之,事已至此,你醉过这一场,就到此为止吧。”林嘉懿已经叫小厮送来了冷水和毛巾,浸湿了拧干准备给他擦擦脸。
褚光熙一把把他挥开,又是一杯酒下肚,“好啊,这么快就要成亲了。”他苦笑着哼了一声,“子绗,我也要定亲了,我父亲早就着急了,这不,正让我那好继母帮忙看燕京有哪个姑娘愿意进我家这个火坑。”
林嘉懿见他真的醉了,力气又没他大,夺不过他手里的酒杯,只好把桌上剩余的几坛酒移到一边,吩咐小厮赶紧搬出去。“胡说,你如今倒是开始自轻自贱起来,怎么就是个火坑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妹妹和你没缘分也就罢了,你别开始自暴自弃啊。”
褚光熙冲他晃晃手指,又打了个酒嗝,“你是不知道啊… …我父亲没良心… …我娘死了才多久他就再娶了… …哈哈哈还是我娘的堂妹… …我那个弟弟,呵,在我娘丧礼办完的次年就出生了,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他闭了闭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
“我娘的娘家人算什么东西!生怕他娶了别人续弦,急吼吼地就把妹妹送来了。恶不恶心啊?偏生堂姐妹长得还像,我看到她就像看到我娘,可是我娘从来不这么瞎作怪… …我娘还在的时候,我是褚家大公子,等她来了,我就是性情偏执的怪胎,下人们都传是我克死了我娘… …连带着老头子没儿子都是我克的… …明明就是她把光煦带出去瞎跑,染上了瘟疫,回头来人死了还怪上了霜儿… …”褚光熙撑着头碎碎念,昏昏沉沉,陈年旧事也不再隐瞒。
林嘉懿听得不甚清晰,只觉得褚光熙这一醉真是痛彻心扉,他看着也是无比心痛。可要是命中真的没有这份缘,说什么也白搭。
“祁之,你也别太难过了,如今你年纪轻轻便官至三品,前途大好,这命定之人也迟早会遇到的。”林嘉懿拍拍他的肩膀。
褚光熙苦笑,“命定之人?我只想要霜儿,可她却不要我了… …”说罢褚光熙又伸手去够桌上的酒坛子,够了半天只拿到一个空的,摇摇晃晃站起来要喊人送酒来,到底是喝得太多一脚栽倒,靠着木凳便醉晕了过去。
何时见过他露出这副萎靡的样子?林嘉懿叹口气,叫小厮把他送回了褚家。